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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兄弟相見,四方雲動

一品仵作 鳳今 3723 2024-01-31 01:08

  “啟禀太皇太後,衛尉來報,前去相府接郡主和小姐的禁衛軍都死了,謙公子将人劫去了華府,皿洗龍武衛大将軍府,綁了華老将軍的嫡孫,要求朝廷交出龍武衛的兵符。”

  安鶴下了宮階,聽了小太監的急禀,将眸一垂,回身上了宮階進了大殿。

  “老奴剛要派人去宮門。”安鶴答完話,見元敏沒出聲,便躬身退出了大殿,剛出去,便看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而來,面色在剛亮的天色裡顯得透白。

  “她們娘兒倆還沒進宮?”

  安鶴腳步一住,道:“回太皇太後,卯時末了。”

  元敏卧在美人靠上,未施脂粉,閉目養神,仿佛今兒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子,隻是聽見安鶴的腳步聲要退出大殿時,淡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安鶴進了大殿,親手捧開了燈罩,滅了殿裡的燈燭。

  天色剛明時,永壽宮裡。

  “……四哥?”

  華郡主深深吸了口氣,元钰怔怔盯着來人。

  一個黑袍人走上前來,将風帽一摘,露出張與元修三分相似的臉來,笑道:“母親,七妹。”

  馬前,百人披着黑袍,面容在灰蒙蒙的巷子裡看不真切,唯見倒在地上的燈籠燒了起來,照亮了一地禁衛軍的屍體。

  一道詭風拂來,車門無聲而開,車夫仍然坐着,卻不見了頭顱。

  華郡主一愣,怒意頓消,忽生驚意,眼尾餘光掃向元钰時,一把将她手裡的匕首壓下,将她護在身後,緊緊盯住華車的木門。

  外頭靜悄悄的,人聲不聞。

  元钰捂着臉,怔愣地望着華郡主,那眼神讓華郡主心中一疼,卻因怒意未消,強把那懊悔之意壓了下去。這時,隻覺馬車漸行漸慢了起來,沒一會兒便停了,華郡主一腔怒意正無處發,厲目掃向車外,喝問:“何故停了?”

  一聲脆音傳出,掩了車外一道哧聲。

  啪!

  “你!”華郡主盛怒。

  “斷了,斷了,娘就會說斷了!我要見四哥,您關着我,那人成親,您關着我,這都一年了……四哥斷了音信,女兒的姻緣也早斷了,還能再斷什麼?我看這馬車也不用往宮裡去了,幹脆轉頭出城去庵裡吧,待水師觀兵大典過去,四哥的事兒也了了,女兒心裡裝着的兩樁事兒也就真斷了,那時也不用回城了,在庵堂裡直接當姑子便可!”

  馬車裡靜了靜,車轱辘聲繼續向前,車裡卻氣氛壓抑,過了會兒,少女的聲音陡然而起,怨怒,含恨。

  “你想也别想,斷了那念頭!”

  “娘……”

  府裡的人提着燈籠,街上靜得隻聞馬車聲和腳步聲,走了一會兒,隐約聽見車裡傳來說話聲。

  儀仗剛出城,相府後門便來了支百人的禁衛軍,後園子裡趕出輛華車來,華郡主和元钰披着披風戴着風帽,由婆子丫鬟扶着上了華車,趁着天色不亮,由禁衛軍護送着往盛京宮裡駛去。

  初春早朝的時辰,盛京城的天還不亮,百官齊聚到宮門前,待宮門開,帝駕出,上轎上馬,随駕出城前往三十裡外的水師大營。

  時辰往前半日。

  她們……怎會在此?不是進了宮去?

  “娘!钰兒!”

  元修見到兩人,沉淵般的眸底終生驚濤駭浪!

  那兩人皆是女子,身縛白绫,口中塞着帕子,華髻淩亂,面色蒼白。兩人見到元修,眼底皆露出驚意,嗚嗚欲言,卻開不了口。

  說罷,元謙擡了擡手,身後兩名穿着五城巡捕司衣衫的男子押上兩人來。

  元謙卻未接話,像對這等兄弟叙舊的戲碼失了興緻,話鋒一轉,笑道:“六弟戍邊還朝,為兄離家有些日子了,給六弟備了見面之禮,還望六弟一觀,莫嫌禮薄。”

  元修面色平靜如湖。

  兩人之言像是叙舊,卻已不在那曾經書香滿樓的南院闵華閣,一年前闵華閣付之一炬,殺機悄起關外大漠,一年後他自邊關歸來,城門樓下戰火已生。

  “哦?”

  “好些了,隻是病根未去,時有痛時。”

  不知多久,元修打破了沉默,“大哥的病好了?”

  長街風起,兄弟二人相望,長久無言。

  元謙笑了笑,“六弟。”

  元修在城門下勒馬,戰馬黑駿,不及馬上之人黑袍如墨,男子仰頭,日頭高照,眉宇間的陰霾卻重若黑雲,壓抑陰沉,“大哥。”

  那人身穿玄松錦袍,玄玉冠,面容俊秀,氣度謙和,眉眼與元修有三分相像,望見他來,笑了笑,似見了故人。

  内城的城門果然關着,城門樓上負手立着一人。

  盛京城裡,長街上空無一人,百姓歸家,街市閉戶,晌午的日頭照着冷冷清清的長街,春風和暖,一支黑袍披甲的精騎馳過,潑風一般,甲胄雪寒。

  守尉話沒說完,便聽見一聲沉喝,元修忽然策馬馳過他身邊,往城中而去。西北軍相随而入,馬蹄踏着青石長街,蹄鐵聲聲猶似金鳴,肅殺之氣驚得守尉慌忙躲避,久久回不過神來。

  “内城的城門關了,謙公子……”

  “出了何事?”

  城門一開,守尉奔出,跪禀道:“侯爺總算回來了,内城、内城……”

  隻見城樓上慌慌張張地探出隻腦袋來,往下一瞧,忙命人開城門。

  “鎮軍侯回城,外城守尉何在!為何白日關閉城門?”孟三打馬上前,指着城樓揚聲問道。

  大興建國六百餘年,皇城白天關閉四門的事少有,城裡必然出了大事!

  大白天的,城門就關了。

  盛京城下,元修騎馬在前,西北軍五千精騎在後,一同仰頭望向城樓。

  争吵已無用,不過是赴一場大戰,勝者生,敗者死。

  元廣不出聲,百官也不出聲,一年前,朝中還在為了江山而籌謀結黨,你争我奪,時不時的打口水仗,而今已到了最後關頭,越是此時越沒人争吵了。

  她已是一國之後,騎馬而行已是不成體統,策馬行在帝駕前頭更是大不敬,但沒人管束她。

  一道清音揚起,暮青策馬馳出聖駕的隊伍,卿卿不喜在人群裡,她便先一步往前頭去了。

  “駕!”

  她在江南已無故親,但願那些還有爹娘妻兒的兒郎,有朝一日還能還鄉。

  今日一别,此生不知能否再見。

  天青雲白,半崖伴着哨樓,綠草新發,軍旗青青。

  轅門外,暮青在馬上回頭,重重人影層層揚塵擋了她的視線,她隻得仰起頭,深深望了眼水師大營的天。

  揚塵漸散,人馬聲已遠,韓其初舉目北望,鄭重一磕。

  她自己跟着聖上去了,死也要陪葬,卻不想讓水師全軍跟着陪葬,連親衛都沒帶。冷漠,疏離,隻為讓元相以為她與将領們并無情義,日後換将時留情,亦或讓将士們以為她是薄情之人而心生怨恨,日後江山改換,軍中清洗,衆将也好識時務,莫要為了維護她而誤了前程性命。

  都督是怕聖上敗啊……

  江北水師練兵一年,今日觀兵大典,俨然已有精軍之威,如此短的時日能有這般成績,除了練兵之法的得了要領外,軍紀嚴苛、将士同心,也是要因。都督已得了軍心,現在的将領已能稱之為她的嫡系,若元相勝了,江北水師必定換将,現在的将領們恐怕都難活,而這些将領是深谙水師練兵之道的元老,他們若死,水師依照舊法操練,若與江南水師開戰,必定死傷慘烈,戰敗無疑!

  朝廷被外戚把持朝政二十年,聖上一直隐忍,今日卻在軍前立後,與元相撕破了臉,想必盛京城裡已生大亂!聖上與元黨,孰勝孰負,隻在今日一舉,若聖上勝了,水師無險,若元家勝了,水師就險了。

  都督這是故意疏遠将士們,以保全江北水師。

  都督……

  韓其初怅然一歎,眼底隐含淚光。

  将士們望着少女的背影,發怔。

  宮人在前,聖駕在後,百官随行,禦林軍護衛在側,重重身影遮了馬上之人,偶爾一現,那人脊背挺直,戰袍獵獵,銀甲寒得刺人眼眸。

  她冷漠,決絕,走得毫無留戀。

  沒有一句解釋,一句交待,一句珍重再見,甚至沒有讓将士們起身。

  相識兩年,相伴一年,點将台上摔打出來的戰友情義,暮青走時卻一言未發。

  水師的将士們依舊跪在高台下,見暮青要走,将士們一齊望向她,見她吹了聲長哨喚來戰馬,上馬時看了眼韓其初和章同,那一眼似含千言萬語,卻終是一言未發。

  暮青的身份已大白于天下,身為女子,不能再以江北水師都督的身份待在軍中,且步惜歡剛剛親口下旨立後,哪怕朝中權相當道,江山一日不改,聖旨就是聖旨,她已是大興的皇後,隻這身份就不能再待在軍營裡。

  随即,聖駕啟程,百官回京。

  瞧着時辰差不多了,呼延昊果然不再提和親之事,一口應下了。

  元廣回身北望,未待馬蹄聲遠去便道:“今日的觀兵大典乃是盛事,夜裡宮中将設宴款待遼國大汗和使臣,和親之選到時再議,遼帝以為如何?”

  元修今日帶了五千西北精騎來,他一去,孟三也上了戰馬,率軍馳出大營,随元修往盛京城的方向去了。

  元修走時,暮青仰頭看了看天,晌午了,各方若動,這時辰也該都動手了。

  元修此次回京的目的就是見元謙,他必然知道今日盛京城裡将有大亂,也知道呼延昊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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