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路口,元修和月殺起了争執。
暮青不見了,三人追出路口,卻見四處無人。
孟三撓撓頭,“英睿将軍剛剛就在俺身後,咋、咋不見了?”
兩人一起被推出去,暮青退得遠些,他則摔了個跟頭,隻是爬起來的工夫,人怎就悄無聲息不見了?
有鬼?
這念頭閃過,月殺從身旁黑風般馳過,壁上油燈裡的火苗卻不見一動,恍若鬼影!
元修跟着飛縱出來,瞥了那油燈一眼,一把揪了孟三,落在岔路口。
岔路口,月殺掃一眼那兩條路,左路橫屍遍地死寂無聲,中路窸窸窣窣似有毒蟲湧動,一切與他們進右路前一樣,不似有人出入,暮青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身旁有烈風刮過,月殺忽回頭,見元修往來路馳去,牆上點起的油燈火苗被一道烈風絞碎,炸若星火,撲散在來路上,男子馳遠,若踏星河,全然不似有傷在身,眨眼已在十丈外。
月殺腳尖一點,飛身追去,孟三在後頭追,約莫追出百丈遠,他停下,看見一條向上的石階。
那石階與他們從甬道下來的石階頗像,元修和月殺已在上頭,孟三蹬蹬上了石階,見頭頂現出一條暗道口,裡頭漆黑,燈燭未點,那暗道口的大小卻跟他們下來那條甬道差不許多。
孟三心頭頓生不妙感,鑽上去時,一盞油燈被點亮,元修和月殺背對暗道口,他自兩人之間看見一條深深的甬道,白玉鋪路,路上一片狼藉,一隻石雕頭顱滾在暗道口,碎了半邊,雕畫細緻的眉眼正盯着他。
孟三倒吸一口氣,涼了半顆心。
呼延昊進的甬道!
“人不在。”元修說話間往前走了幾步,探向牆上挂着的一盞青銅油燈,“冷的。”
呼延昊出了甬道,已出去多時。
話音剛落,月殺回身便躍下了暗道,孟三還沒上來,隻伸了個腦袋出來,兩隻眼瞅着裡頭。月殺回身撞見他擋着路,停都未停,腳尖一點踏在他腦門,孟三嗷地一聲仰下石階,後腦勺将要磕在石階上時,隻覺衣襟被人一拎,月殺從他面前黑風般掠過,抓着他的衣襟,丢棄廢物般往石階下一扔!
孟三一屁股墩在地上,噗噗吐出一嘴泥,怒罵:“你敢踩小爺腦門兒!敢讓小爺吃你的靴底泥!敢扔小爺!小爺剁……嗷!”
狠話沒放完,身旁烈風一刮,他衣領被元修拎起,如被大漠風沙卷走,一路天昏地暗,落地時已在岔路口。
月殺往中路奔去,元修一手拎着孟三,一手探向月殺肩膀,烈勁如火,壓得月殺一沉!
月殺劍眉飛揚,落地回身,目光含劍,“大将軍何意!”
“此路不通,原路去!”元修道。
“她在此路!大将軍不救?”蛇窟路口,月殺面寒如霜。
暮青定被呼延昊劫了!
呼延昊竟比他們先出了甬道!他那條路在他們身後,出來時見他們石階上的暗門關着,定知他們還未尋見出口。此人狡詐,應是躲在中路窺視,尋時機将她劫入了此路!
呼延昊不可能劫着她躲在來路深處,他們從甬道下來的這條路筆直深長,前半段路又有油燈的光亮,方才她被推出去到他們轉身,隻那麼一瞬,呼延昊若劫着她往後走,他們回身時定能看見,唯一的可能是他劫着她轉彎避去中路,這才避開了他們的視線。
這三岔路,兩旁皆為機關路,他們擇了右路,剛一進去便觸了機關,左路想來也差不許多。呼延昊若在左路,機關不可能不啟,他隻可能藏身中路!此路毒蟲遍地,他如何能避開他不知,反正草原五胡乃異族,有秘法也未可知。他隻知那女人此時與呼延昊在一起,處境兇險,必須救她出來!
元修阻止他是何意思?
“呼延昊不會殺她。”元修放開孟三,卻未放開月殺,那手按在他肩頭,似有千均力。
“不殺她難道便不會傷她?”月殺冷笑,瞥一眼肩頭,心中暗沉。此人内勁陽烈,與主上不在一路,但他負傷在身熱病初愈,又忍饑數日還能有一掌便将他壓下的剛猛勁力,功力實深!
“傷她?”元修聞言竟笑了,“你是你家将軍的親兵長,你家将軍有多少本事你不知道?呼延昊想傷她,兩個腦子都不夠!”
男子眉宇若那星河明朗,笑意甚笃,瞧着竟一點兒也不擔憂。
月殺抿唇不言。
“呼延昊殘忍嗜殺不假,但他狡詐如狼,非莽夫之輩。這地宮中機關重重,他劫了她,定圖她能帶他尋寶藏出地宮!放心吧,她的性命暫時無憂!”
元修如此開解,雖有道理,月殺卻不受教,“大将軍敢保證我家将軍毫發無傷?你見過呼延昊的殘忍,我家将軍數次挫敗他,如今人落在他手裡,敢保不死,能保無傷嗎?以呼延昊的手段,叫人求生無門求死無路的手段有的是!”
他承認,那女人确實聰明!但他就擔心她聰明!
方才遇劫,以那女人的聰明,她會想不到提醒他們?
她沒留下任何訊号,隻能說明她被劫時完全被呼延昊制了住。呼延昊定然從背後封了她全身大穴,他追出來時望進中路時已不見人影,可見呼延昊速度之快。如此迅捷,定不會拖着她前行,她可能會被呼延昊扛着或者夾帶着,誰知那胡人崽子的手有沒有摸到不該摸的地方,這一路有沒有發現她的身份?
她若沒被呼延昊發現女兒身,或許還不會太險,若被發現,那就危險了!
無論呼延昊有多少殘虐人的手段,對付女人,一個手段就夠了!
他奉主上命護她西北之行的周全,又自請做她的親兵長,他不能讓她面臨那等不堪的險境!
“放開!”月殺面沉如水,瞥一眼肩頭,元修不知她是女兒身,自然不知他的憂焚。他若再不放,他恐顧不得遮掩實力,也要在此處與他一戰了。
“你這小子,怎說不聽?”元修英眉深鎖,心中不解,卻按着月殺未放,“我且問你,此路毒蟲遍地,你可有把握自保之下與呼延昊一戰,并将她救出?”
“這不勞大将軍費心!”
“你是她的親兵,也是西北軍的兵,我就得費心!”
“大将軍此時倒愛兵如子了,怎不想想她此刻身困敵手,就在這遍地毒蟲的路上?”
“她跟着呼延昊,不懼毒蟲!狄人部族擅制兵刃,短箭機關常埋于大漠,大漠蛇鼠蜥蟲出沒,為防機關陣暴露,狄人上代神巫配了一種驅蟲粉,蛇鼠皆畏。此事是我疏忽,未曾想到呼延昊能出那甬道。他既進了此路,身上多半帶着那驅蟲藥粉,她在他身邊,不必懼毒蟲。”元修沉聲道。
此事确是他的疏忽,從那甬道出來後,他因心緒有些亂,見到前面有三岔路,便忘記了往後面瞧瞧。因沒探查後路,便沒發現後面百丈遠還有條石階,正連着呼延昊進去的那條甬道。若方才查探過,他們便能發現呼延昊已出了甬道,心中有所警覺便不會發生她被劫之事。
大軍欲動,糧草先行,糧草欲動,斥候先行,此乃行軍之道。他為将十年,竟因一時心事犯了如此大忌!
元修眉峰壓着,眸下暗影如霾。他的疏忽緻使她身處險境,是而此刻他必須冷靜,決策無誤才能救她出來,并保她的親兵無事。
“你若一意救她,将她帶離呼延昊身邊,你們兩人都會被毒蟲所困,不如原路行進。右路乃她所擇,是何機關你我已知曉,過了此路,尋了開門機關便可出去。呼延昊劫她的目的應該是讓她幫忙尋找出路,這三條路的出路應在一條上,我們不如出去在那條路上救她。那條路上隻要沒有毒蟲,從呼延昊手上救下她便不難。”
自前殿來此,地宮主人的用意他心中已能明白幾分,他似乎并不為殺他們。兩條甬道不論選哪條路,出路都在一條上,這三岔路應該也一樣,差别隻在于機關不同,看他們願選哪條。
月殺聞言,蹙眉沉默。
“你要相信,憑她的本事要尋出路很容易。反倒是我們,到了盡頭要尋開門的機關,恐要費些時辰,所以我們要快,沒時辰耽擱了。”元修說罷,等月殺抉擇。
月殺拂開元修的手,腳尖抹地一轉,馳入右路。以他的身手,那幾個蠢笨的鐵球奈何不住他,一會兒便能過了此路,若能尋了開門機關出去,确實比在毒蟲路上救她容易,隻不知那開門機關好不好尋。
罷了,去瞧瞧便知!
元修見月殺原路馳進,拎起孟三也飛縱進去!
鐵球密集,約莫人頭大,速度頗快,一切與她的推斷絲毫無差!機關已啟,又有她的推斷警示在先,三人疾掠如風,元修帶着孟三,拳風如雷,轟砸開面前鐵球,那鐵球蕩去,撞向前方,若雷震灌耳,砸裂青壁,石屑如雨!兩人在鐵石林裡馳掠,一如蒼風逐月,一如雷裂長空!
稍時前方石門在望,孟三倒吸一口涼氣,喊道:“大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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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元修和月殺這倆會去開盡頭的門,還是進機關坑。
有事出去了一趟,晚上如果不卡的話就再更一章,但不會太早,大家早晨再看,不用等那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