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雲光破曉之時，顧清池把主持早課的事情托付給了尚霖，自己則去找了師父。

　　昨日執一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顧及到他的心理狀況因而沒有提及宣城之事，不過顧清池卻清楚這件事情遠沒有結束。

　　系統的封印其實是很牢固的，比較皿腥殘暴的場面也不會刺激到他失去理智，看着師弟師妹們遇險也隻會和系統簽定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來換取生機，真正刺激到他的是一股魔氣。

　　在門派的課程裡，有教導妖魔之氣的辨認，那股魔氣與這上面的都不相同。反而類似于顧清池養父的魔氣，他的養父是先天九魔之一。

　　上古時期，混沌初開，清者升，濁者降。後清氣化形則為先天神族，濁氣化形則為先天魔族。

　　先天神魔之間發生一場大戰之後，大部分都隕落了，神魔皆隐而不出。世間才得以進一步演化出萬物生靈。

　　而先天神魔的氣息都有一個特點，帶有混沌之氣，這與後來的神魔是有天壤之别的。

　　因而他确定，宣城出現的東西絕對不簡單。無論是他的世界的神魔突破了次元壁來到這個世界，還是土著的先天之魔出世對于這個世界而言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系統：宿主宿主，你一定要提醒你師父啊，不然正道會受到重創的！】

　　顧清池年幼之時，他的養父為了讓他修煉殺道，在他的魂魄之間注入了一道先天魔氣，這道魔氣長期與他伴生早已化作己用，隻是随着系統的封印而沉寂了，這一次卻是抓住了同源氣息才引得顧清池神志大亂，直接沖破了封印。

　　見到執一之後，顧清池就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所在，并且模拟了當時感受到的氣息。

　　“師父，這股氣息似乎與平時的不同。”他同時在觀察執一的反應，執一在感受到了這個氣息之後神色越發凝重。

　　“尚清，宣城一事到此為止，後續的事情為師自會處理。等你修為高些，為師再與你細說。”執一顯然是知道些什麼，隻是不方便告訴他而已。

　　“是，弟子明白。”顧清池沒什麼好奇心，直接就走了。

　　在顧清池離開之後，諾大的宮殿就剩下執一一人。他看着自己離去的徒兒，神色不明。

　　執一的師父曾說過待魔氣妄動之時，大劫必生，諸生皆墜苦海。

　　“尚清。”

　　低聲的歎息，無人聽聞。

　　再說顧清池，出了問心殿後，就去監督大家的早課了。

　　每日的早課有誦讀經典，以及打坐觀想。

　　【系統：叮～支線任務開啟：尚明的憂愁，請選擇是否接受。成功獎勵：白花玄蛇草*1，失敗無懲罰。】

　　【白花玄蛇草：上古仙草，已滅絕，作用需自行開發。】

　　顧清池：嗯？

　　他心念一動，把所有弟子的表現都盡收眼底，一下子就發現了一個不和諧的人——尚明。

　　尚明是執越長老門下首徒，在十二代親傳弟子之間排行第三，也就是顧清池的三師弟。執越長老一脈劍道主守，輔修醫道，秉持着仁心仁術的門規。

　　尚明在劍道上的天賦不高，所有技能點都點到了醫術上。尚明入門之時正值瘟疫肆虐，基本上所有長老都下山救人去了，于是先入門的顧清池便擔負起了照顧師弟師妹們的責任。

　　與他同為掌門門下的尚霖和尚妍，執越長老門下的尚明，尚未還有執素長老門下的尚玥都是顧清池拉扯大的。

　　此時的尚明有些魂不守舍，待顧清池走近了，便看到尚明明顯的心不在焉，手中的書也啪的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尚明？”顧清池喊了他一聲。

　　“沒，沒事。”尚明回了神，“那個，師兄晚上可有時間？我有些典籍尚不明确，想找師兄看看。”

　　“恩。”顧清池順便在心裡接了系統的任務，他……大概是明白了什麼。

　　他想起來，尚明同他一起去了宣城。其餘的弟子都被殺氣給震暈了，尚明他……也許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吧。

　　是夜，月明而星稀。

　　尚明被救回來之後，昏迷了一個月。他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那天宣城的場景，宛若地獄一般。

　　這個任務原本隻是入門級任務，有當代弟子裡戰力最高的大師兄尚清帶隊還有醫術精湛的他跟着，再配上個長老，總能确保大家的安危。

　　可是到了最後，總共十五個人，死的死，傷的傷。回來的人裡，根本不記得他們是怎麼獲救的，隻有他一個清醒着等到了門中的救援。

　　他其實，更希望他像其他人一樣暈過去，或許就不必内心如此煎熬了。

　　那天的天色其實很好，一路上也總有人告知妖魔的動向，直到到了宣城南郊。

　　“大師兄，那個指路的村民說南郊這邊有妖物作祟，可是……即便是有妖邪，這裡也未免太安靜了一些。”說話的是夕照，今年不過十四歲，劍術并不高明，但是在偵查方面卻有特殊的天賦。她以後或許能成為門内的傑出弟子。

　　然而她還未綻放光彩的歲月就終結在了那一天。一根藤條從她的兇口貫穿而過，鮮皿噴湧而出，令人措手不及，那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妖物。

　　也根本不該在宣城出現的妖物。

　　一招斃命。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尚明甚至忘記了救援，愣在了那裡，手中的靈力消散在了空中。

　　“尚明！”大師兄喊了他，随後又拉他到了身邊，囑咐道：“時刻準備治療。”

　　大師兄又叫大家擺好劍陣，用來對付從四面湧出的藤條，長老也來相助。除了一開始死去的幾個，之後再無傷亡。大師兄的下達的命令很準，漸漸的，他們就占了上風。

　　他想，幸好，還有師兄在。

　　然而，後面又出現了人形的魔族。其中一個紅衣的魔族隻動了動手指，就讓他們全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卻透着萬分的惡意。他發現，自她出現的一刻，大師兄的情緒就開始有些失常了。

　　她掐着長老的脖子，對着他的同夥講：“這就是淩霄劍閣出來的弟子麼？哈哈哈哈哈真是弱的不堪一擊啊，淩霄劍閣也能算得上是正道第一？”

　　長老怒極，卻被禁锢着什麼也幹不了，隻能說道：“這些不過是新弟子哪裡能打的過你們，是我執衡無能，我就算是身死，也不許你們污蔑我派！”

　　那女魔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笑得更加猖狂，随後冷哼一聲：“哼，哪裡污蔑了，你們正道就是虛僞。”

　　随後便打了長老一掌，一掌下去，長老吐了一口皿出來，倒地的時候，他對着弟子說道：“是我無能。”

　　……沒能好好護住你們。

　　尤其是對不起他的掌門師兄。他們門中最出色的弟子——尚清，怕是回不去了。

　　“長老！”

　　弟子們看着倒地的長老，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那女魔頭看向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群玩物，還有那些男的用□□的眼神望着他的師妹們。

　　“師兄，我害怕。”夕辭師妹是他們之間最小的，她的聲音裡帶着哭腔，帶着恐懼。她不過是個孩子。

　　“别碰他們。”大師兄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邪魔的笑聲之中。

　　女魔頭似乎是認出了大師兄：“這不是執一掌門的弟子麼，這個就留給我了。”眼眸流轉之間，透露出一股妖媚風情。

　　“不許你對我們師兄動手！”弟子們的淚水更加止不住了。

　　……為什麼沒人來救救他們呢。

　　“我說了啊，别碰他們。”大師兄擡起頭的瞬間，尚明看到了沖天的殺意。那殺意有如實質化，壓的在場之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是一群下等的魔族。”大師兄低聲輕笑。

　　師弟師妹們和修為低的邪魔們都直接暈了過去，他也是因為師父給的魂魄法寶才勉強支撐着。

　　那魔女瞬間神色大變，召出了一把魔傘，把自己籠罩了起來：“不知是魔君大人在此，小人多有冒犯，請魔君饒命。”

　　大師兄好似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召出了上清劍就要朝他們砍去，哪知上清劍卻在中途碎了。

　　“碎了啊。”師兄停住了動作，殺意似有消失的迹象，師兄看着自己執劍的手，神色有些恍惚，然後突然間便露出了一個微笑：“我本就不需要你。”快要消失的殺意變得更加凝實了。

　　随後大師兄隻出了一招，便讓那女魔魂飛魄散了。剩下的魔頭四散而逃。

　　那些魔頭就像是剛剛的他們一樣，哭着喊着求師兄放過他們，還說什麼師兄和他們才是同類，何必對他們出手。

　　胡說什麼呢，即使大師兄的殺意凜冽，即使大師兄有魔氣，即使大師兄下手不留情，那他也是淩霄劍閣的大師兄。

　　隻有大師兄才會護着他們啊。

　　所有的魔頭最後都沒有能夠逃脫。

　　大師兄一個人站在大戰之後的土地上，地上散落着上清劍的碎片。大師兄站了許久，然後看向了躺在地上的他。

　　那一眼，卻讓他如墜冰窟。

　　他想，他的大師兄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眼神裡除了殺意，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