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雨聽罷,那一臉燦爛的笑容,就好似翻書一般翻了過去,露出了下一頁的剔骨尖刀,上面還帶着吹毛斷發的鋒寒。而他的聲音,也仿佛成了暗夜中的冰河,冷厲到刺骨——
“小子。見與不見,自有你家掌櫃做主,你隻管去通報便是。”
金雨這聲音一字一頓,卻是用仙元送出,整個丹閣好似都被他震得抖了三抖,金仙巅峰的修為徹底展露無疑。這夥計瞬間臉色蒼白,正待說話,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道:“你先退下吧。”
夥計一聽這聲音,正是來生緣的掌櫃,他頓時如蒙大赦,趕緊遠遠地避了開去。
而夥計原來站立的地方,卻忽然多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大羅仙巅峰的老者。看上去像竹竿一般高瘦,一雙銳利而深邃的眼睛,好似看不見底的深淵。身上穿着灰藍綠三色相間的袍子,讓人看上去微微有些眩暈。及腰的黑色長發和淩亂的胡子中,卻綴滿了仙靈草的殘屑。
“老夫谯德若,是這裡的掌櫃,不知小兄弟有何事見我?”
金雨聞言有些詫異,這掌櫃的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舉動生氣,這讓金雨感覺原來的計劃似乎行不通。他原本打算在這掌櫃面前故意露出自己的涅槃之火,甚至其他幾樣神器,然後自己再出城而去。這掌櫃必然禁不住誘惑,跟蹤而出,那他就可以反搶這人的涅槃之火了。
但現在看來,這個老者的性格,絕不是貪婪之輩。自己這個計劃用在他身上,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念及此,金雨毫不遲疑地改變了主意。他決定直接和這老者交易涅槃之火。哪怕付出遠超涅槃之火的代價,也要将他的初涅之火換過來。
“在下任心甯,谯道友能否借一步說話?”
谯德若絲毫沒有猶豫,立刻點頭道:“跟我來吧。”說罷前頭帶路,向丹閣盡頭的房間走去。
金雨立刻微笑相随。進了房間之後,谯德若反手打出十幾道禁制,将這塊空間完全隔絕,這才說道:“這裡即便是仙王也無法探查,小兄弟有話請講。”
金雨點頭笑道:“谯道友光風霁月,在下好生佩服。今天冒昧到訪,實在是有一個不情之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道友海涵。”
說罷手掌一擡,掌心攸然之間多了一個女童。這女童正瞪着一雙靈動至極的大眼睛,故作兇惡地看着谯德若。正是那剛剛形成靈體的火靈。
谯德若的眼睛陡地圓了,驚訝的半晌合不攏嘴。最後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贊歎道:“小兄弟的福緣真是深厚,讓老夫羨慕不已啊。”
金雨再次确定了,這老者絕不會搶他的任何東西。不由得心中慚愧,便也直言道:“我能找到谯道友,就是因為我的火靈,可以感受到谯道友的初涅之火。想必谯道友也知道,形成火靈的初涅之火,是可以吞噬别的初涅之火晉級的。在下也正是為此而來。隻要谯道友肯割愛,将初涅之火轉讓與我,谯道友有什麼條件請盡管提出來。”
谯德若聞言淡淡一笑,悠然說道:“小兄弟能如此随意地拿出涅槃之火,想必是有更多的寶貝在手中。但是,我這涅槃之火,卻已經陪伴了我幾十萬年。雖然還沒有形成火靈,但卻已經和我感情深厚。小兄弟即便是拿出神器來,我也不會和你交換的。”
金雨心中一沉,這事果然棘手。但他卻并不絕望。這世界上隻有想不到的辦法,沒有做不成的事情。他略一沉吟,便道:“谯道友,請恕在下冒昧。在道友的心中,可有比神器更有價值的東西?”
谯德若聳然動容,好似才發現金雨似的,認真打量了一番後,慨然道:“看來任兄弟也是性情中人,我們雖然沒有交易成功的可能,卻都是同一路人啊。”
谯德若好似想起了什麼事情,目光中漸漸透出悲傷,這讓他那深不見底的目光,更加迷離難測了。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在我的生命中,可以讓我拿涅槃之火去換的神器,肯定沒有。但是,有一樣東西,卻是比神器珍貴的多,如果你能給我,我願意将涅槃之火送給你。”
金雨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靜靜地等待着下文。
谯德若那遊離的目光,又回到了金雨的臉上,淡淡地、輕輕地說道:“那就是我妻子的生命。如果你能救活我的妻子,我就把涅槃之火送給你。”
金雨的眼中陡地射出奇光,立刻沉聲道:“也許我真能做到。道友的妻子是受傷還是中毒?魂魄是否完整?”
谯德若定定地看着金雨,眼中慢慢燃起一絲希望之火,他慢慢說道:“既不是受傷,也不是中毒。任兄弟請看!”
說罷手一揮,金雨面前憑空多了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一具瘦得皮包骨,好似骷髅一般的女屍。金雨神識一掃,這骷髅體内已經沒有任何生機。
金雨心中愕然,他想讓我把死去的人複活?他看了一眼谯德若,見他充滿期待地看着自己,當下便一狠心,先檢查一下這骷髅再說。
“谯道友,請将棺蓋打開吧。”
谯德若眼中的希望更濃烈了一些,他沒有用神識去掀開那棺蓋,而是直接伸出雙手,單憑肉身的力量,輕輕地将棺蓋抱了起來。
金雨略一凝神,将靈覺提到巅峰,然後籠罩在整個骷髅身上。又小心地放出神識,開始全面探查起來。
谯德若抱着棺蓋,望着金雨一動不動,宛若雕像一般凝固在那裡。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心中越來越緊張。如果沒有希望,沒有人會看這麼久。可如果有希望,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他隻是感覺自己的妻子還活着。但大多數時候,他又懷疑自己這是錯覺。這種痛苦,折磨的他苦不堪言。
如果确定妻子死了,那他早已經兵解轉世去了。
但如果妻子沒死呢?
有朝一日,妻子活了過來,卻不見了自己,那豈不是又把妻子的命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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