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六七歲的樣子,那也是一個春節,看到鄰居家的大孩子在放鞭炮,我心裡羨慕極了,便央求媽媽給買。
媽媽開始的時候堅決不同意,理由是:錢是用來吃飯的,不是用來聽響的。
但我實在太渴望放鞭炮了,仍然繼續苦苦哀求。媽媽實在磨不過,便怒斥道:“你要買鞭炮,中午就不要吃飯!”
我立刻狂喜,飛快地說道:“媽,我不吃飯啦!”
媽媽說話算數,真的給我買了。
我清晰地記得,當媽媽把‘鞭炮’遞給我的時候,我心中那種喜悅,這個鞭炮雖然隻有一個,卻比鄰居家的大很多。
媽媽柔聲告訴我說:“這叫‘鑽天猴’,你看到上面畫的猴子了嗎?當你點着的時候,它就會鑽到空中。這個鑽天猴很貴,你要留到過年那天才可以放。知道嗎?”
我很懂事地點點頭。這麼貴的東西,應該留到過年再放。
就這樣,我把這個鑽天猴,放在熱炕頭上,每天小心看着它。我不記得那天中午是否吃飯了,但我想,有了這個鑽天猴,即便是不吃飯,也不會感覺到餓,因為我的心中塞滿了喜悅。
(但現在回想起來,心中很是奇怪,我把它放在最燙的地方,怎麼沒爆炸呢?)
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終于有一天早上,媽媽說:“今天就過年了,你晚上就可以放鑽天猴了。”
我聽了這話,當時就呼吸加速,皿壓升高,瞬間興奮到了極點。沒過上十秒鐘,我便決定,将鑽天猴拿在手中等天黑。
可這仍然無法讓我平靜下來,我的熱皿實在澎湃的厲害,很快便做了一個新的決定:到院子裡去等天黑。
然而,我在院子裡極目遠眺了兩分鐘,卻怎麼也看不到天黑的迹象。所以,我很快又決定,先給鑽天猴選一個燃放的位置。
這件事,也沒消耗我多少時間,沒用上一分鐘就将鑽天猴插在了雪地上。
接下來的時間比較難熬,我不确定過了多久,但肯定不長,因為媽媽都沒出來找我。這時候,我做了最後一個決定,我要拿着火柴等天黑。
悲劇就此上演了。
當我回屋拿了火柴,再走到院中的時候,我好像徹底失去了控制,我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滞,直接撚出一根火柴,走到鑽天猴前,雖然我緊張的手發抖,可卻如有神助,火柴瞬間擦亮,那一縷跳動的火焰,直接掃過了鑽天猴的火藥撚子!
嗤嗤!
藥撚兒點着的瞬間,我下意識地急往後退,以免那隻猴子飛出來撞到我,可沒想到的是,隻聽到一聲尖銳的鳴叫,還沒看見猴子,那鑽天猴就不見了!
我瞪大了眼睛,猛地向天空望去,卻隻剩下一股白煙。
我一下子慌了,心中隻剩下一個聲音在狂喊:“猴呢?猴呢?”
我急忙四處尋找,天上沒有,天邊也沒有;地上沒有,角落裡也沒有!難道這猴子速度太快?那它去哪了?我怎麼沒看見?
是因為我白天放猴,所以看不見嗎?
我不知道該問誰,沒有人回答。
這麼多天的守候,無數次的憧憬,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我慢慢停止了尋找,呆呆在站在院子裡。望着蒼茫的白雪,我的心好似結了霜,比興凱湖裡的冰還要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讓自己相信,根本就沒有猴子。
(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将一個猴子畫在鑽天猴上,這尼瑪也太坑小孩了吧?)
可憐的我,還打算把這隻猴子收回來,每天放一次。
……
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在我童年的記憶中,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深刻到,遠遠超過了――雪夜的狼嗷,父親的皮帶,肥碩的羊奶,嗚咽的大煙炮,比人高的積雪。
這些隻能算是童年難忘的記憶,而那缺失的猴子,卻成了我一生難忘的記憶。
幾十年過去,足迹早已經踏遍名川,自然對放鞭炮再沒有絲毫的興趣。能讓我流連的,隻有雪山的素雅,大漠的純粹,原始森林的生機,暴雨的磅礴,海嘯的吞噬,地震的毀滅,和一切自然界的陽剛之美。
時光飛逝,猴年又來。
在每個人心中,總有很多東西無法挽留,比如走遠的時光,比如枯萎的情感;總有很多東西難以割舍,比如遠去的夢想,比如破碎的深愛。可忙忙碌碌的我們,每天不斷地奔波、追逐的,大多是物質的需要,而非心靈的渴求。
而玄幻小說,就是一個個猴子,懸挂在天空,填補着每個人心中的渴求。
今年,仙路玲珑就将完本,不知道讀者諸君感覺如何,我自己是把童年的猴子找回來了。在此新年的鐘聲即将敲響之際,春秋在此抱拳一拜,感謝各位兄弟姐妹,這一年多對我的支持!
新年快樂!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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