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踩一腳
“不……”夏天勤搖頭,此時面對着明聖帝對他三分懷疑三分笃定的目光,自是覺得百口莫辯。可他根本沒有料到今日會發生這般狀況,一點的準備也沒有,看在明聖帝眼中,就顯得更加欲蓋彌彰。
“不什麼?你是瞧着朕坐在這皇位上太穩固了,當想要來撼動一二,是不是?”
自己一向對底下的兒子們很是寬厚,特别是夏天勤,他身為太子,自己雖一向對他嚴苛了些,但無不是以一國儲君的标準來教導衡量他,誰知他竟會做出此等事情來。
所謂的天降祥瑞,所謂的反季盛開的鳳尾齊蘭,原來都是他精心謀劃的一場局不成?
否則夏晟卿與另一宮人又怎會雙雙中毒,又唯獨是夏天勤一丁點事也沒有,想必他早已經在入宮之前做好了萬全準備,事先服下了解藥吧。
明聖帝一旦想到,如若剛才去接那盆花的人是自己,那現下中毒乃至昏迷不醒的人,便也是自己,他就覺得心中十分寒涼。
隻見太醫将中毒二人的情況穩住之後,小心仔細地戴上護具取了那鳳尾齊蘭的一方葉片細細研究。
片刻之後,太醫跪地于明聖帝面前驚呼道:“皇上!此花果然有毒!”
明聖帝雙眼細細眯成一縫,又轉而看了看夏天勤聽到太醫的話而瞬間有些煞白的臉,沉聲道:“你繼續說,那是什麼毒?”
太醫複而禀報道:“這毒臣從前也沒有見過,但是可以判斷出其毒性十分的兇烈。乃是一種能夠深入人五髒六腑之中的頑固毒素,一旦侵入心脾,便是藥石無靈的。”
“本來這種毒并不會發作的如此之快,隻是這大殿之中應有什麼與它相克的花草,才催發了它的毒性急速釋放。在接觸的瞬間,才令夏總管與另一名宮人中毒。”
“倘若這毒性沒有被催發出來,隻會是慢性之毒,日漸損失着接觸他的人。但不出一月也便會有摧古拉朽之勢,實在是一種霸道至極的毒藥。”
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明聖帝心驚不以。
他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用這樣狠毒的毒藥來對付自己!
倘若今日這東西沒有因為與另一植物發生相克而提前敗露顯現出來的話,他自己尊愛着上天的神谕,日日觸碰那奇蘭,豈不是就要深受其害了!
明聖帝就那般盯看着夏天勤,恨不得撕了他!
雖說眼前這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可在皇權與地位面前又哪裡有兄弟手足與父子情分。
“太子啊,朕待你不薄......”
明聖帝低低的笑了一聲,帶着這冬日最是寒涼的冷意眸光,要直射進他的心底去。
明聖帝此時心中漸漸蔓延出一絲的凄涼來,他忽地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雨夜,前金萊王皿色斑駁的倒在他的劍下,苦苦哀求着他不要毀了他一手建立的王朝國度。
是否今日這一切,或是說這些年來的一切,都是自己當年所謀朝篡位,而犯下的惡果?
明聖帝不敢想也不願想,它此時隻能極力穩住自己的心緒,讓自己看上去與平日一般威嚴,不想要讓任何人發現他那冷眸銳光下的顫抖與害怕。
“父皇你聽兒臣說!這件事真的與兒臣無關!”夏天勤跪着身子,漸挪膝蓋到明聖帝的腳邊,扯着他的衣擺連連叩頭,“兒臣明白父皇對兒臣的恩德深厚,更明白父皇對于兒臣而言,不僅是父也是君!身為人子與臣子,兒臣又如何會大逆不道地行那等子天理不容,人倫不和的錯事呢!”
夏天勤面露驚恐之色,他明白在明聖帝心中的形象有多重要。今日這一番逆轉的禍事接疊而來令他措手不及,若是明聖帝以為他有弑君之心,一旦這個印象深刻進明聖帝的心中,那他日後哪怕是再有什麼作為也難改在明聖帝心裡已經占了下風的劣勢了。
明聖帝是何等精細明銳之人,他明白自己貪戀着皇權他人也一樣會貪戀着皇權,這天下于他而言是名正言順地握在手中的,可若他要是一日不死,即便夏天勤身為太子是第一順位的繼位儲君,也無法越過他掌管着大萊江山。
太子位坐久了也是會膩味的吧,也想要嘗一嘗手握生殺大權,平命天下的滋味,也想試一試坐在金銮殿龍椅寶座上是何種滋味吧?
就如同他當初做膩了什麼大将軍一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終究沒有唯我獨尊的滋味來得順心順意!
此時明聖帝對于夏天勤的自我辯解耳充不聞,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這個太子如今已經不大安分了,他必須要好好的敲打敲打,否則一旦夏天勤認為自己老了,便與自己當年一般做派順勢逼宮,那真是士也罔極了。
太醫此時又說道:“好在夏總管與另一宮人所接觸這毒藥的時間并不長,隻是毒素一下子釋放得過于猛烈,才導緻他二人吐皿昏迷。隻消臣為他們調息一二,過一會兒便能轉醒了。”
明聖帝點了點頭,此時已然覺得有些疲憊。
他深歎了一口氣,往後退了兩步癱坐在龍椅之上,滿頭花白的發高束在金鑲玉冠之中,垂下一雙無力的手來撐着膝,望看着夏天勤欲言又止。
“父皇……”
夏天勤此時能做的便是極力證明他的誠意與清白,他哆嗦着跪挪到明聖帝跟前,擡起頭來亮出自認為最真誠一派的眼神,誠懇懇的說道父皇:“您就信兒臣吧,兒臣當真是不會做那些事的,您想一想,宮裡頭千萬雙眼睛哪一隻不是盯着這宮裡宮外的動靜,兒臣若是當真有什麼圖謀不軌之意,父皇早也已經會聽人告知了。”
“況且既然太醫說那毒是猛烈之物,兒臣怎麼敢一路捧着那花來呢,夏總管二人隻碰了一會兒尚且都昏迷緻此,兒臣碰了它一路,卻是安然無恙!可以見得那花本是無毒,卻忽然間到了公宮裡就有了毒,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贓陷害兒臣,想要在父皇面前抹黑兒臣啊!”
他一字一句的辯解在明聖的眼中卻像是狡辯,且夏天勤在明聖帝心中的印象一向是詭計多端的,若說他為了提早上位,而想出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弑君之法,也不是說不過去。
多疑如明聖帝,早在這件事情發生的第一刻,就宣判了夏天勤的罪名。
“事到如今,你還在朕面前狡辯。”明聖帝冷笑了幾聲,面上帶有濃濃的失望與決然。
這種暗中傷人的把戲,早在他還是金萊将軍的時候,便已經看透和玩透了。
夏天勤是他的兒子,父子兩人秉性相像,都是不服輸,不服全的主。夏天勤要趁着他年邁之時以同種手段将他取而代之,這等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隻聽明聖帝又連連冷笑了三聲,擡手一揮,喚了人上前來,正要吩咐對夏天勤的處置。
而這時候夏晟卿與另一個宮人卻是前後轉醒過來了,太醫忙在一旁查看,确定二人體内毒素穩定無異後,也是松了口氣,複而向明聖帝禀報。
明聖帝處置夏天勤的手略略頓了一頓,又打算先放一放,探一探夏晟卿那邊的情況再做打算。
夏晟卿雖然已經轉醒,但臉上的皿色依舊是薄弱,在太醫與幾個侍衛的攙扶下勉強站直了身子朝明聖帝拜了一拜。那俊朗的臉上暗帶痛苦之色,顯然是被毒素折磨得不輕。
“你覺得如何?”明聖帝定睛望他,又急迫問道,“方才你捧着那株齊蘭的時候,是如何覺得身子不适的?現下又有如何之感?”
明聖帝很是害怕夏晟卿會說出什麼嚴重的話,夏晟卿越是覺得身子難受痛苦,便證明夏天勤對他下的手越狠,他的心裡也就越失望寒涼。
夏天勤此時亦是等待着夏晟卿的回答,并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朝夏晟卿暗暗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千萬不要亂說什麼話,以免害苦了他。
可讓夏天勤失望的是,夏晟卿非但沒有替他說話,反而是面露着驚恐之色朝明聖帝跪拜下去。
“奴才也說不大上來,隻是覺得從太子殿下身邊抱了那奇蘭花之後,走出不過兩三步就覺得喉嚨裡發癢,兇頭也悶的慌。奴才不知太子殿下為何會對這毒花一丁點兒反應也沒有,隻是說來也怪,太子殿下身上似乎有一種淡淡的羅果香......”
夏天勤心中一驚,他今日出門時的确是以羅果香薰過了衣裳,可那羅果是皇室中人尋常愛用的香料,用在他身上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
可是太醫聽罷又是一陣驚呼,瞪圓的雙目朝夏天勤身上瞟了兩眼,複而向明聖帝告道:“皇上,那羅果有清淤化毒之效,雖與别的毒物相沖時效力不大明顯,可若是加上什麼特定的香料熏在衣物上,就能夠形成一種天然的氣障,将這齊蘭花上的毒素隔絕在外!”
夏天勤心中咯噔一聲,深覺此盤棋以是必輸無疑,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