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下馬威
縱然月靜安說的清楚明白,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夏天勤的眉頭擰成個結,“你這是什麼意思?”
“哼!”月靜安冷哼一聲,斜眼看着他,将茶盞放到桌子上,唇角就染上不屑,“太子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嗎?皇上如今是要留着他與你制衡的,免得你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買官賣官一事雖然嚴重,但并沒有涉及到明聖帝的江山,因為皇長孫殿下售賣的官位都是些低階外地官職,那些人約摸這輩子都是見不到皇上的。皇上前些日子已經派人前去調查了,那些買官的人勉強有些才華,手底下的治安偏生都還不錯。太子認為,就這樣的情況,皇上會怎麼處置皇長孫?”月靜安接過嬷嬷遞來的暖手捂子,将手插進去,搭在膝蓋上,不緊不慢的道。
夏天勤猶如醍醐灌頂,瞬間清醒過來,俊俏的臉龐一掃之前的得意,陰沉下來,活像是鍋底。
是了,以明聖帝的個性,自然是不會要了夏啟軒的性命,若是夏啟軒死了,封地上各個世家一定會趁着新王上任之前鬧将起來,到時候必然會成為隐患。在明知道夏啟軒不會死的時候,他還特意去羞辱對方,讓明聖帝知道,定然會覺得他驕傲自滿。
而實際上的确如他所想的一樣,明聖帝在得知夏天勤特意去了牢房中探望夏啟軒,當即就将手裡的湯羹扔到一旁,接過太監手裡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氣的不說話,好大一會兒,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上,“宣太子進宮。”
夏天勤剛從月靜安那回府,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接到夏重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過來,選他入宮,他心口就是一跳,這才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為了一時之氣故意去牢中嘲諷夏啟軒的行為有多愚蠢。
縱然他再後悔,此刻隻能收拾儀容,坐上大太監擡來的轎攆,一路往宮裡去。
明聖帝怒氣未消,見大太監進來禀報,低着頭繼續看着奏折,“叫他先在外邊候着。”
大太監瞧着他眼皮都不擡一下,就曉得他這是故意晾着夏天勤,叫夏天勤知道這朝中還是他做主。大太監立時垂下腦袋,恭敬的彎腰退到珠簾外,這才直起身子,一掃拂塵,向外走去,面上就夾了傲意,推開門就見夏天勤在台階下站着,身子挺的筆直,眼底倒是十分明顯的帶了焦急。
他施施然走下去,對着夏天勤行了一禮,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子殿下,皇上還有些折子要處理,勞煩您在這兒多登上一時三刻。太子殿下,皇上這幾日被朝堂上的事情攪的心煩,您在這等些時候,等皇上氣消了進去也不遲。”
後一句話自然是寬慰他的,倒是給了夏天勤一個台階。
但外頭寒風呼呼,打在人臉上就跟刀子似的,夏天勤光是在這兒站了一小會子,就覺得腳底冰涼一片,冷風直往衣裳裡鑽,這若是等上一時三刻,莫不是要将耳朵都給凍掉了。可偏生他再生氣,面上都隻能表現出恭敬來,當下忍着心頭怒氣,尴尬一笑,“本太子知道,多謝公公提點。”
他順勢撥出袖子裡用來打賞下人的荷包塞到大太監手上,大太監掂了掂分量,估算了下裡邊的價值,喜笑顔開的收下來。夏天勤站在外頭,搓着手,看着他往裡走眼神陰霾。
跟着進宮的小厮瞧着他一雙手凍的通紅,自是心疼,作勢就要拖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襖子,“太子殿下,你先用奴才這衣裳捂捂手,免得凍壞了。”
夏天勤轉頭看他,按住他的手掌,“不必,父皇這是有意觀察本太子,要給本太子個教訓,若是受了你這襖子,隻怕本太子就要被按上個虐待下人的罪名。”
“那可如何是好?”瞧着夏天勤說話間嘴巴裡都冒出白色的水汽,小厮不由焦急。
夏天勤卻并不答話,直扭頭,神情堅毅的在原地站着,也不說去長廊下擋擋風。明聖帝隻是小意教訓他,并非是想要他的性命,他站上一時半會也不打緊。
哪料,明聖帝批完奏折,外邊天都黑了。大太監上前詢問他有關太子的事情,明聖帝方想起來這一茬,望了眼正在飄雪的天空,臉都黑了,“蠢貨,怎麼不早說!”
大太監以為他是有意給夏天勤難堪,哪曉得他是忘記了,此刻被這麼一呵斥,慌忙跪在地上,擡手扇着自個兒的耳光,“都是奴才這腦子昏了頭,忘了通報,奴才該打!”
明聖帝瞧着他這副樣子,到底是伺候了他多少年的老人,不由揉了揉自個兒的眉心,“行了,你且起來吧,快去将太子請進來。”
大太監這才站起來,腳步虛浮的往外走,就看到夏天勤還站在原地,眉毛上都結了一層霜,旁邊的小厮凍的牙齒打顫,雙臂抱在一起,他忙上前去,喊了兩聲,不見一點兒反應,用手戳了戳,就見夏天勤往後倒去,大驚失色,忙叫侍衛上前扶着他進去自個一扭身進了禦書房,将夏天勤被凍僵的事情告訴夏重。
明聖帝自是沒料到這一點,見侍衛擡着凍僵的夏天勤進來,臉都黑了,忙叫人去請太醫,擡手就給了大太監一個耳光,大太監不敢動,生受了這一耳光,半邊臉都忠起來。
瞧着明聖帝這般暴怒,一衆侍衛都是膽戰心驚,低下頭不敢說話。明聖帝的目光随之落到那個同樣凍僵的小厮身上,語氣裡就帶了冷意,“蠢笨的奴才,連自個兒的主子凍着了都不知道,來人,将他拉下去斬了。”
這小厮就這麼在毫不知情中斷了性命。
禦書房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宮裡的人,夏子衿一早就收到宮裡的傳信,扶着梅花枝的手指簇一用力,就這下一枝梅花來,湊到鼻尖嗅着,“太子還真是好魄力,也不怕将自己凍死在外面,我那父皇對這兒子看的可是重的很,太子如此一來,倒是要叫父皇心軟了。”
至于他先前特意跑去牢中沖着夏啟軒耀武揚威的事情自然也就算了。
站在她旁邊的榮遇聽着她這樣說,心中微涼,卻沒有多開口,她被刺殺一事,實際上已經調查的有些眉目,目标隐隐指向夏天勤,卻在這時候被明聖帝給掐斷,隻處置了那幾個刺客嘴裡供出來的所謂主事,兩廂對比之下,她自然忍不住心寒。
更别說,明聖帝可不止一次對她起殺意,這就是再熱的心也被這接二連三的冷淡給刺傷了,最後涼成冰。
他剛準備說話,就見真文急匆匆的跑來,他不由怔了下,就聽到夏子衿送客的聲音,“世子,本公主還有些事要做,就不便多留了。”
瞧着她嗓音驟然變冷,榮遇倒不介懷,怕是被明聖帝這行為給傷心了,因而對人都冷淡起來。當下他就點頭,面上不見半點尴尬,“本世子恰好也有些事沒處理完,就先走了。”
真文這才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她,“公主,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夏天勤之所以會刺殺您,的确是受了蓮妃的誘導。”
夏子衿唇角就勾起一絲莞爾輕笑來,尖利的指甲拂上剛剛摘下來的梅枝,毫不留情的将上面的尚未盛開的花骨朵兒扯下,在指間捏碎,然後連同手裡的樹枝一起撒在地上,“真文,本公主叫你辦的事情現在可以去做了。”
真文一擡首,就撞進她眼底冰冷至極的寒意,幽幽的閃着冷光,不覺心神一顫,就收回視線,沉聲應下,轉身離去。夏子衿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聲,漆黑的深沉的眼眸就閃出決絕的殺意。
原本夏子衿還想看在月靜安同夏盛卿暗中藏着的不知名的關系份上不與她計較。可月靜安數次對她出手,現在更是直接要取她的性命,她若是再不反擊,真叫對方覺着她是孱弱可欺的小白兔了。
站在旁邊的馨兒看着她瘦弱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來的寒意,不自覺的就覺得安心。她是從宮裡出來的,一路跟着夏子衿,走了這麼久,眼界再不似之前那般狹隘。
這京城宮裡宮外,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軟,這是她才進宮時,管事的嬷嬷教導她的,到了現在,馨兒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瞧着雪越下越大,馨兒搶先一步打開骨傘遮在夏子衿頭上,陪着她一路往主院去,在雪地上留下兩串腳印來。
剛回了屋子沒多久,夏盛卿就回來了,帶着一身的雪水,上衣都濕透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漏水,夏子衿忙放下手裡的杯子,拿了毛巾走到他跟前,囑咐馨兒将他的外套拿去烤幹,替他擦着頭臉上的水迹,“怎麼也不派人通知府上去送把傘,淋成這樣,若是着涼可怎麼好。”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是笑了起來,這話可不就是夏盛卿之前說她的,夏子衿白了他一眼,手裡的毛巾塞到他自己手上,轉身去櫃子裡給他找亵衣亵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