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之後,徐言才弄清。
原來常辛讓他救救百裡鎮,是想讓他去和城主解釋一番,好讓百裡鎮的無辜凡人免于磨難,沒成想徐言動作太快,将追兵斬殺一空。
到了現在,徐言對常辛的迂腐是越發無法理解了。
都被人殺到家門口,還想着去解釋呢,常辛還十分清楚城主不講理,就是希望城主心情好,能放過他們百裡鎮。
徐言之前還覺得常辛算是個敢作敢為的,不惜豁出性命幫着鎮子裡收集靈草,如今看來,常辛的腦子裡好像缺根弦,如果各大城主都如此壓迫下屬的村鎮,難道就沒人敢吭聲?
就算打不過城主,遠走他鄉總行了吧,用得着死守在村鎮裡麼。
常辛在驚恐過後,急匆匆帶着隊伍趕回百裡鎮,路上是好話說盡,求徐言幫忙解釋誤會,就差下跪磕頭了,四十多歲的漢子,始終眼圈通紅。
受不了常辛這番模樣,既然相識一場,徐言點頭答應了下來,至于他如此去解釋,那就不是常辛的事了。
車隊被截住的時候,已經離着百裡鎮不遠,不多時一行人返回了鎮上。
剛剛到了鎮外,一側的荒林裡突然沖出來一人,渾身是皿,須眉皆立,形似瘋癫。
“徐言!你還我一村人命!”
來人跌跌撞撞沖到近前,伸着兩隻布滿鮮皿的手就要抓向徐言,卻被一層無形的靈力擋在三尺之外。
“趙虎!”常辛一見來人是晨露村的趙虎,急忙上前攔住對方,大驚道:“你怎麼了,晨露村發生了什麼,趙龍呢?”
“我大哥,和全村的百姓……”趙虎哀嚎了一聲:“全被城主府的人殺了!”
“什麼!”常辛驚呼了一聲,扶着對方的手也松開了,兩眼呆澀,口中癡癡的自語:“全死了,晨露村的人全死了……”
比百裡鎮還要多出上千人的晨露村,一次全被擊殺,聽聞這個消息就連徐言的臉色都是一變。
就因為幾塊靈石,一個小人的挑唆,城主府的人居然要一次屠滅數千凡人,要不是徐言攔住了殺向百裡鎮的那夥人,百裡鎮也将成為死地。
當時牛安隻說城主派人去追捕常辛等人,可沒說要屠滅兩處村鎮。
“是你害的,是你害的啊!”
趙虎慘笑了一聲,點指徐言說道:“你要不拿出靈石,我們隻要付出百人的性命,是你的靈石,引來的滅村之災啊,三千多條性命,都是因你而死,你是災星!”
一月交付百斤紫苜草,如果交不夠,會被殺掉百人,趙虎算得沒錯,但也怪不到徐言頭上。
“趙兄,徐兄弟也是為了我們才出手相助,人家何錯之有啊。”常辛滿臉苦澀的勸道。
“死掉百人,我們晨露村還會活下更多的人,如今全都死了,全都死了!”趙虎瞪着眼睛怒視徐言,道:“誰讓他出手相助,他不拿出靈石,我們晨露村就不會被滅族!”
“不算滅族,你還活着呢。”
徐言的臉色發沉,冷冷說道:“你死了,才算真正被滅族,看你活得太累,送你一程可好。”
好心辦了錯事,這一點徐言也不想,如果早知道城主府的人兵分兩路,看在一村凡人的份上,徐言大可以趕往晨露村殺光那些城主府的護衛,如此被人責怪,徐言哪能有好臉色。
他可是虛丹之境,幫着這些築基修士一次兩次,那是他沒什麼架子,換成其他虛丹強者,誰會去理睬一群不入流的築基修士。
“好,你送我一程吧!”
趙虎的脾氣還不小,怒道:“隻要你還我三千一百條村人性命,我這條命現在就可以不要!”
“還不了你那麼多人命。”徐言冷淡地說道:“不過,我可以還你一條城主之命,你死了,我幫你殺了牛長樂報仇。”
本是被對方氣出來的一句氣話,徐言這句話說完,趙虎的目光中頓時升起一種瘋狂的神采。
“一言為定!”
趙虎的臉色猙獰了起來,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把短刀,直接灌入自己的心窩。
皿光四濺,本就身負重傷的趙虎,帶着慘笑倒向一旁,臨死之前還拼命地盯着徐言,生怕對方反悔。
趙虎自盡,常辛大驚失色,徐言的神色更加陰沉了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築基境的修行者,會選擇自盡這種辦法來了斷一生,為的,就是求人報仇。
“連死都不怕,就不敢去城主府拼殺一場?”
緊蹙眉峰的徐言,勃然大怒,冷聲喝道:“你修的什麼道?修的是蝼蟻之道麼!”
自盡,對于凡人來說都會讓人所不齒,對于修行者來說更是無法想象的現象,從先天武者,到築基之境,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怎麼可能選擇自盡這種死法?
天北的修行者,太過窩囊,這一點令徐言是萬般不解。
“他為什麼選擇自盡。”
面沉似水的徐言,望向常辛,虛丹境界的威壓被隐隐散開,周圍的先天武者在這股威壓之下連連後退,頭都不敢擡。
在強者的威壓之下,常辛終于驚醒,苦着臉說道:“晨露村是趙家兄弟的祖居,村子裡有一半人都是親戚,一大家子被殺得一個不剩,換成誰也無法承受,這份仇他報不了,更不敢去報,聽聞徐兄弟能給他報仇,這才選擇了自己死去。”
說完,常辛低下了頭,語氣苦澀的說道:“如果換成是我,恐怕也會如此選擇……”
“荒唐!”
徐言冷喝道:“家人死了,你們不想着手刃仇家,難道你們修的不是仙,修的是迂腐卑微麼?”
面對徐言的質問,常辛無話可說,低頭不語,他越是如此,徐言的火氣越大,很想上去踹個幾腳。
“算了,你回去吧,我走一趟長樂城,幫你們百裡鎮永絕後患。”
既然趙虎當真自盡,徐言不會對一個死人反悔諾言,不在多看常辛,起身躍上山河圖,帶着一身殺氣,直奔長樂城而去。
“修仙……”
仰頭看着遠去的青年,常辛苦歎了一聲,自語道:“身為長樂城的依附村鎮,我們哪有修仙的資格,能保住家人性命,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如果我們走了,村鎮裡再也交不夠百斤靈草,不出兩年,族人就會絕迹……”
身形健碩的漢子,肩膀上卻被鎖着無形的枷鎖,除非他不顧家人生死,自己遠離長樂城,否則的話,就要始終活在那些城主的陰影之下,世代無法翻身。
這就是天北的真相,人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