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的确得跑了,因為元山寨裡的群匪還沒到毒發的時間。
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應付一個先天武者,但他能十分肯定,自己絕對應付不了越聚越多的元山匪。
盧海動手的時候,一群廚子可都出門看熱鬧了,雖然隔着遠遠的,保不準他們不來幫忙,隻要傷了盧海,對方一聲吩咐,必然有無數匪人彙聚而來。
逃進山裡,徐言的目的,是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否則的話,他絕對是死路一條。
追逃的兩人逐漸遠離了山寨,盧海奔跑的速度極快,比尋常的山匪可要快上許多,那是常年修煉所帶來的強壯體魄,不過徐言的速度也不慢,十五歲的少年人,身體本就輕靈,多年的飛石功夫,讓徐言的體質更是遠超常人。
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徐言的眼力。
午夜的深山,崎岖不平,雜草叢生,遍地山石不說,還有許多歪脖子老樹,樹上時常有倒垂的藤蔓,在山林間奔逃,尤其是夜晚更加不便,樹蔭重的地方能擋住月亮,黑咕隆咚的一片,根本看不清腳下是泥窪還是樹根。
在常人眼中的黑暗,在徐言眼裡可并非如此。
隻要他将注意力全部聚集在眼部,他的左眼即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也能看清周圍的景象,隻是時間無法堅持太長,而且用眼過度,會十分難受。
徐言輕易不會動用左眼這種夜間視物的能力,除非在深山為師父尋參而耽擱到深夜,為了避開夜間出沒的野獸,否則他這種半大孩子,一旦在深山裡逗留到午夜,必然成為野獸的口中餐。
元山寨的周圍很少出現野獸,即便有,也早被獵殺成了吃食,可是身後追來的盧海,卻是一頭真正的猛虎,徐言迫不得已,在逃進深山的時候就開啟這份無人得知的視物能力,而且專挑黑的地方跑,一時間盧海的速度再快也拿他沒轍。
盧海可看不清太黑的地方,哪怕是三脈武者的眼觀六路,在漆黑的黑暗裡也看不清周圍的景緻,何況他一個僅僅沖開了一脈的先天武者。
追逃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兩人已經遠離了元山寨,徐言的速度越來越快,盧海被氣得更是狂追不舍,兩人在山林中兜兜轉轉,追逃個不休。
當徐言陷入被追殺的危機之際,午夜的元山寨裡,出現了第一聲慘叫。
慘叫來自寨子西邊的大屋,正在聚集着一群手下耍錢的胖頭目,忽然大叫了一聲摔倒在地,捂着肚子滾來滾去,這人正是白天的時候在後廚威脅徐言給他倒夜壺的那位,他喜歡吃辣,徐言也就特意為他加大了辣子的分量,混雜在辣子裡的毒藥,自然也會更多。
旁邊的喽啰發現頭目肚子疼,急忙圍攏過去,這時候的胖頭目整張胖臉都開始扭曲了,豆粒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直淌,他捂着絞痛的肚子吼着:“快!快去給我找個郎中!都他娘瞎啊,快去!疼死我了,啊!”
元山寨裡可沒有郎中,祁元山距離最近的城鎮都要百十多裡,看這位的模樣,就算有人去找郎中,等回來的時候他早就咽氣了。
大半夜的,山匪們可不願意出山,一個個猶豫推脫,你推給我我推給他,最後有個瘦小的山匪推不掉了,硬着頭皮準備出門找匹馬,走路的話,天亮他都到不了地方。
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時候,要去找馬的瘦子山匪隻覺得肚子一陣劇痛,慘叫了一聲摔倒在地,和那胖頭目一樣翻來滾去,痛苦萬分。
一個人肚子疼沒什麼,兩個人全都一個症狀,這就有些奇怪了。
不等屋裡的山匪想通究竟,又開始陸續有人腹痛了起來,于是這座大屋裡哀嚎聲大起,猶如鬼屋一樣,有兩個暫時還沒事的山匪被吓得頭皮發麻,跌跌撞撞地沖出屋外。
一出木屋,兩個山匪這才發覺,并非大屋成了鬼屋,整個元山寨全都遍布着哀嚎之音,那痛苦的嚎叫聲慘烈無比。
滿月當空,中秋之夜。
原本的匪寨,到底變成了修羅場,在這片人間地獄中,有猛鬼肆虐!
那并非真正的陰魂鬼物,它來自于人心,此刻正在山寨的上空默默的注視着一切,眼裡無喜,也無悲。
自從炸飛了乘雲觀,小小的道士第二次放出了心中的猛鬼,化身妖魔,他要屠空這片山寨,要吃光這群害人的猛虎!
人心如鬼,既然元山匪早已放開了心中的魔鬼,肆無忌憚的殺人害人,那麼,就都去死好了,這是徐言被藏在心底的暴戾,也是趙家女孩留在水井裡的怨念。
“都狼嚎什麼呢?”
茅廁旁,捂着肚子的張河兩腿打顫,他自己都記不清今天去了幾次茅廁了,早上的時候他在山裡随手摘了兩個野果子打牙祭,沒成想吃完之後肚子就開始翻江倒海,别說晚上的烤羊了,他今天連口水都沒敢喝,竟拉了。
“那什麼果子啊,下次可不能随便吃野果了,要命啊這是,哎呦我地娘啊……”
扶着牆,張河聽了一陣山寨裡的鬼哭狼嚎,他還以為那群山匪耍錢耍得眼紅在嗚嗷亂叫,也沒多想,肚子一叫,他急忙又沖進茅廁,一次沒有小半個時辰是出不來了。
山寨裡的哀嚎傳不出太遠,至少逃進深山的徐言是聽不到了。
他聽不到,不遠處緊追不舍的盧海更聽不到。
“小雜種,别讓老子追上你!”
追了快一個時辰,如此亡命的奔逃,就算先天武者也覺得累了,盧海氣喘籲籲地罵道:“老子今天非把你大卸八塊!”
嗖!
随着盧海的謾罵,黑暗裡有破風聲忽然迎面襲來。
猛地一擡手,盧海從聽到風聲開始就立刻用長刀護住面門,不愧為先天一脈的武者,這種疾行之間的防禦快到讓人驚訝。
‘當’的一聲脆響,一塊比鳥蛋略大的石子正好砸在了刀面上,黑夜裡爆出一捧細碎的火花。
擎刀的手微微一麻,盧海心頭就是一驚。
這種力道的石頭子,如果他不是提前擋住,真要砸在腦袋上,出個大包是小,眼睛被打爛可就壞了。
眼前的樹蔭裡,小道士的身影不在奔逃,而是默默的立在原地,盧海謹慎地以長刀護住要害,口中斷喝:“沒想到啊,你小子還有兩下子,怎麼不逃了?不逃的話,那就死吧!”
豁然舉刀,盧海的身子猛沖而至,月色正濃,雖然他看不清徐言的臉,卻能斷定對方的方位,帶着暗淡流光的全力一刀,猛地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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