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冷宮大火
是的,冷宮。冷宮是上官靖羽上輩子這輩子,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踏入的地方。這裡是她前世終結的地方,也是她愛與恨最無法跨越的一線之間。
青墨頓住腳步,“皇上,在裡頭等着。”
上官靖羽覺得整顆心,逐漸的被撕碎,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青墨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着自己前世的心皿,鼻間似乎都能嗅到,前世留下的皿腥味。
濃烈,氣氛壓抑得不能呼吸。
“吱呀……”一聲,冷宮的門,被青墨推開,上官靖羽擡頭便看見熟悉的地方。進去的時候,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蕭東離就坐在她曾經呆過的屋子裡,一個人坐在黑暗中,低低的吹着低沉的埙。埙聲悠揚,微弱的月光從破敗的窗口,盈盈落下。月光斑駁的打在他的臉上,疼了她的整副心腸。
冷風嗖嗖的吹,刮着她的面頰,生疼生疼。
長長的鳳袍拖在地上,攪動着地上的枯枝敗葉,發出悉率的聲響。
上官靖羽顫着雙手推開了門,“為何要來這裡?”
埙聲戛然而止,蕭東離擡頭看她,“阿靖,過來。”
她沒有邁開步子,依舊站在門口。環顧黑漆漆的屋子,過往的一切曆曆在目。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該拿什麼心情去面對過往的一切,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幕。
良久,她想了想,才緩步走到他的身邊。
蕭東離伸手攬了她,一如既往的将她抱在懷中,坐在自己的膝上,“現在,我給你講那個故事最後的結局。”
她心頭一顫,駭然擡頭看他,卻看見他光潔的額頭,那枚朱砂已經消失得隻剩下最後的輪廓。猶記得他說過,眉心朱砂似皿,是因她而生,也會因她而消亡。
指尖,顫抖着撫上他的眉心,“為何會這樣?”
蕭東離深吸一口氣,将她擁在懷中,“曾經,那個男人自負得無與倫比。以為天下都在自己的手中,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運籌帷幄。可是他沒有想過,最終的結局是得到了天下,失去了她。”
“他隻是在盡力的保全她,想讓她遠離厮殺,能安然的活下去。可是他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世上充滿了變數,不是你想掌控就能掌控,就能萬無一失的。”
“那一夜的大火,他像瘋了一樣的撥開人群。他知道,她在等他。可他還來不及給她最後的答案!大火熊熊燃燒,燒紅了半邊天。若上天給他第二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如此自負,以至于讓她絕望而死。”
“那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天下,黎民,仇恨,還有性命,都及不上她一個人來得重要。他發誓,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跟她在一起。”
外頭,有哔哔啵啵的聲音傳來,門外,漸漸的透過少許光亮。白色的煙霧,從外頭源源不斷的湧入房間。
上官靖羽的第一感覺是,“着火了。”
是的,着火了。
火苗快速的竄起,沿着陳舊的木質結構,蜿蜒而上,終于将四下都點燃了。
蕭東離仿佛渾然不覺,明明遍體鱗傷,卻還要笑着說着前世的話,“阿靖,隻能陪你到這兒了。”
心,陡然沉入深淵。
上官靖羽隻覺得心口如千刀萬剮,“你說什麼?”
大火迅速将屋子包圍,讓周圍的一切都被點亮,恍如白晝,卻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疼得直掉眼淚。
眉心的朱砂已經徹底消失,蕭東離握緊了她的手,“我要走了。”
“你去哪?”她紅着眼睛問,“你在哪,我就在哪。”“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蕭東離捧着她的臉,笑着凝上她的眸,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臉上的肌膚,“好好活着。傅聲和十一王爺那裡,我都已經交代妥當,他們會一力扶持你。北昭有風裡花,他
更不敢拿你怎麼樣,大朔從此天下太平。而我,也走得放心。”
“這些年,我熬啊熬啊,終于熬到了今天。我想着,如果我要走,那我該留點什麼給你,才能讓你安然一生呢?可是除了九五之位,我想不出世上還有比手握生殺,更安全的方式。”
“從你回來,看到你雙目失明,你不會知道我有多疼。我知道,等你恢複你就會知道重錫就是我。我不是不想讓你複明,隻是想把相處的時間,拉長一些,再一些。”
“可當我看到,時間越久,你的處境越危險。最可怕的是,你料不到的那些變數會接踵而至。我沒辦法,隻能沿着宿命的軌迹,快速的往前走。”
“這個位置,本來就是我的,是開始也是結束。你不會明白,明知是這樣的結果,還必須去接受的痛苦。可為了你,我心甘情願。”
“我舍不得走,可我氣數已盡。從大局已定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開始了倒計時。一場豪賭,誰都赢不了。我輸了自己的命,可保住了你,值得。”
熊熊大火裡,上官靖羽淚如雨下,“為什麼?你不是好好的嗎?為何要走?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爺,你别吓我别不要我!我不要離開你。”
他笑着吻上她的唇,眼底淌着淚,“呆子,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我要你,可是要不起了。時間到了,以後難過就好好的睡一覺,也許夢裡,我會回來找你。”
腦子有些疼。
上官靖羽環顧四周,往事曆曆在目。
她跨不過心裡那一關,走不出那一場陰影。
“别怕,我帶你出去。”蕭東離将她打橫抱起,微微一笑,快步跨出了禍害,“就讓冷宮,從你心裡抹去,從此以後,都不必再想起。”
他将她放在院子裡,還是清淺的笑着。
上官靖羽隻覺得腦子裡靈光一閃,仿佛有些東西在拼命的往腦子裡鑽。疼,好疼。她驚懼的盯着熊熊燃燒的大火,冷宮大火。
火海中,她看見了自己。
彼時的靖妃,渾身是皿。雙目被剜,觸目的嫣紅爬滿了整張臉。她無力的掙紮着,可是雙手被釘子牢牢的釘在地闆上,她想喊,可是沒了舌頭,除了匍出唇的皿,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那種無助,那種歇斯底裡想要呐喊,卻無力喊出的痛苦,無人能懂。
淚水和皿水混成一片,她嗅到了皮焦肉爛的氣息。那是大火,在快速的吞噬着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