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談話筆錄上，清清楚楚地寫着顧銘鋒為了競标成功“南都城南那塊地皮”，的确是有想過要給建設局局長，城建局的主任還有其餘三個負責專員行賄。

　　想過？

　　顧晉宇眉峰一簇，旋即，擡眸看向了沈祁南。

　　沈祁南對着他點了點頭，複述了剛在拘留所裡顧銘鋒對他講的話：

　　“董事長說在競标的前一天，為了競标成功，他确實有動過這樣的念頭！”

　　“…………”

　　既然隻是動過念頭，那為什麼建設局局長和城建局主任的戶頭上會分别有顧氏集團公賬賬戶和顧銘鋒個人賬戶向其轉賬的銀行記錄？

　　因為疑惑，顧晉宇濃眉蹙得越發緊了：以着顧氏集團公賬賬戶和顧銘鋒個人的名義行賄，明顯就是不僅要讓顧銘鋒身敗名裂，還要緻整個顧氏集團于“死地”。

　　“董事長說他最終沒有那樣做，但是警方那邊确實是查到了銀行轉賬記錄。關鍵點就在這，也是這個關鍵點讓這個案子的情況很不樂觀！”

　　沈祁南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了，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人不相信是顧銘鋒所為都很難。

　　“現如今建設局局長和城建局主任一并被接受調查，可見ZF在對待貪污腐敗上的力度；一旦董事長的行賄罪罪名成立，且情節嚴重的，是處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偏生顧銘鋒行賄建設局局長和城建局主任兩人的行賄數目就在這個情節嚴重的範疇之内。

　　除了行賄ZF官員之外，顧銘鋒還被人匿名舉報他之前做過不正當勾當和洗黑錢。

　　這個案子确實讓人感到很棘手。

　　“我爸他怎麼說？”

　　好一會，寂靜的辦公室裡才響起了顧晉宇低沉的聲音。

　　沈祁南：“董事長他……”

　　被顧晉宇問到這個，沈祁南卻是皺起了眉頭。

　　唇畔張合了好幾次，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會比較适合。

　　原話複述？還是……

　　“他不相信！”

　　瞧見着沈祁南這一副糾結的模樣，顧晉宇心中已經有了了然，聲線也在這一刻沉了幾分。

　　“…………”

　　沈祁南沒有回應，但是他的沉默便是對顧晉宇的肯定。

　　顧晉宇的眸色瞬間就冷了幾分。

　　“南都城南的那塊土地競拍項目”除了顧銘鋒之外，參與人就是他的助理和江卓凱了；而之後跟建設局局長和城建局主任的飯局江卓凱也是參與的。

　　現如今，跟着這一起案子相關聯的人都被拘留接受調查，唯獨江卓凱一個人卻沒事。

　　當然，江卓凱明天将被召喚去警察局接受配合調查；但是，這隻是走的正常程序而已。

　　被匿名舉報，被檢控方帶走，加上之前“被爆料出來新聞”，将它們連起來之後真的是太多的巧合，也有太多的疑點，不得不讓顧晉宇懷疑到江卓凱身上。

　　“咳咳，”沈祁南輕咳了幾聲，還是覺得有必要将顧銘鋒的話轉述給顧晉宇。

　　當然，他的語氣比剛才在拘留所裡顧銘鋒的怒氣洶洶要婉轉多了，沈祁南的初衷也是不想要顧晉宇和顧銘鋒他們父子倆的關系變得更為糟糕：

　　“我想董事長之所以不懷疑江卓凱，應該是覺得他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顧晉宇：“…………”

　　顧晉宇沒有回應沈祁南，他卻是看着他冷冷地勾起了唇。

　　江卓凱的動機？

　　誠如顧銘鋒所“認為”的那樣，他身上流着顧家的皿液，他也是顧氏集團的一份子，他怎麼可能會做出損害顧氏利益的事情？

　　但是如果說江卓凱這麼做是為了給他母親報仇呢？

　　這就是顧晉宇認為江卓凱會這麼做的最合情合理的動機，然而顧銘鋒不相信。

　　盡管他的反應是自己早已經就意料到的，但是這會聽到沈祁南這麼說還是讓顧晉宇感到“失望”。

　　顧銘鋒不相信是他的事情，但是顧晉宇也不會停下自己的調查步伐。

　　“江卓凱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在今天下午顧銘鋒被檢控方帶走的時候，顧晉宇在最短的時間内了一下事件之後，他便讓沈祁南調查江卓凱。

　　從顧銘鋒将自己名下的20％的顧氏集團股份轉移到他名下，從他以着顧氏集團股東的身份進入顧氏集團開始，任何一個細枝末節都不放過。

　　“目前還沒有查到可疑之處，除了在開例行會議時江卓凱出現過兩次，其餘都是在醫院。”

　　顧晉宇：“…………”

　　男人皺着眉頭，緊抿着唇，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辦公桌桌面，他在思考沈祁南的話。

　　換言之就是說，江卓凱跟顧氏集團各部門都不熟；而顧氏集團大數額的資金轉賬，若是以财務去銀行支票轉賬給對方的方式實施的話，那麼必須有董事長顧銘鋒私人印章和顧氏集團的公章一并才能被授權的。

　　如果真的是江卓凱所為的話，那麼用顧銘鋒的私人賬戶給建設局局長和城建局主任轉賬一點也不難；以着顧銘鋒對他的信任度，江卓凱随便找個理由便可。

　　就是他是如何做到用顧氏集團的公賬賬戶去銀行支票轉賬的方式的？他跟顧氏集團的各部門并不熟，又是如何拿到由财務部門保管的公章的？

　　沈祁南之前已經問過财務部總監了，得到的答複是顧氏集團的公章并未離開過财務部門。

　　所以這一點，就很困擾着顧晉宇和沈祁南兩個人。

　　若是這一點說通了，那麼江卓凱的動機也就成立了，也就是他陷害了顧銘鋒。

　　“晉宇，你也先别太着急了！如果真的是江卓凱他動的手腳的話，那麼就一定會留下破綻的！董事長的案子，我也會想辦法再拖延着。”

　　對顧銘鋒失望是一回事，然而作為兒子，顧晉宇是不可能不管不顧自己的親生父親。

　　而顧晉宇嘴上雖然不說，面上也未曾顯露出來半丁點，但是沈祁南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顧銘鋒的案子在三天之後就要開庭了，就目前的各項針對顧銘鋒的不利證據，真的讓人很着急；在還沒有找到新的證據之前，也隻能夠拖延時間了。

　　“…………”

　　男人之間表達感謝的方式不像女人那樣“感性直接”，一個擁抱或者一聲“謝謝”；他們是比較“理性”的。

　　顧晉宇拍了拍沈祁南的肩膀，這樣的感謝方式沈祁南卻是心領神會。

　　“晉宇，其實我們可以……”

　　沈祁南想要繼續表達自己對顧銘鋒這個案子的“看法”，一道手機鈴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在了辦公室裡。

　　是顧晉宇的手機響了，而來電顯示正是他的母親蘇荷。

　　…………………

　　――晉宇，你和冉冉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離婚這麼大的事情都瞞着我？你爸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你和冉冉你們……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冉冉她現在在老宅，她說要帶着希希離開；你現在給我趕緊回來！

　　母親蘇荷的一通電話，顧晉宇匆匆就結束了跟沈祁南分析案子。

　　從辦公室出來到地下停車場，再到現在疾步朝着停車位走去，這一路上顧晉宇的腦海當中都在回響着的是，剛才在那一通電話裡母親蘇荷對自己的質問，尤其是聽到她說孟冉要帶着女兒顧言希離開。

　　沈祁南不是說孟冉在何思影家裡的麼？怎麼突然間又去了老宅，還要帶着女兒離開？她們母女倆又要去哪裡？

　　好幾個問題盤旋在顧晉宇的心頭，唯有加快了腳步朝着自己的專屬車位走去。

　　眼看着就離着自己的專屬車位隻有幾步之遙了，顧晉宇掏出車鑰匙正準備着摁下開鎖鍵。

　　“吧嗒――”一聲響，車鑰匙卻不小心掉落到了地上。

　　無奈，男人隻能蹲下身去撿。

　　卻是在撿起車鑰匙的那一刻，顧晉宇聽到了一陣高跟鞋踩地所發出的聲響，以及女人的說話聲：

　　“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小心保管的！不過那天還真的要感謝江總，要不是他撿到公章的話，我想我的飯碗就保不住了！”

　　江總？

　　顧氏集團沒有一個部門經理或者高層領導是姓江的，除了江卓凱之外。

　　而因為他名下所持有的股市股份份額跟顧晉宇的一樣，所以顧氏員工也稱呼他為“江總”。

　　江卓凱撿到了顧氏集團的公章？

　　因為顧晉宇這會是半蹲在兩個車位之間的，而兩個車位上一左一右各停着兩輛車，所以若非走近或者是他自己站起來的話，别人是根本就看不到他的。

　　自然地也就包括了那個往着自己車位走去，打着電話的顧氏女員工：

　　“那就先這樣了，我現在要去銀行……”

　　“啊――”

　　“啪――”

　　兩重聲音同時響起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一重是女員工的驚呼聲，而另外一重則是手機掉在了地上發出的聲響。

　　這是，女員工被突然間站起身來的顧晉宇給吓了一大跳。

　　看着女員工被吓得慘白的臉，顧晉宇卻是朝着她長腿一邁，眉眼沉沉道：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