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我已經收斂很多了
百姓對城守是恨之入骨。以至于城守在家中停喪十餘日,都攔路不得下葬。
還是後來鄭仁厚命人用草席裹屍,擡去城外潦草埋了。至此這件事也算告了一段落。
隻不過那時,沈娴他們早已經離開江南。這都是後話。
原本還蕭索冷清的城裡,在難民們進來,安頓在客棧以後,突然添了許多人氣。
每家客棧都住滿了難民,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他們就已十分滿足,因而個個守規矩,不曾有動亂發生。
客棧外,每天按時有官府的人接濟粥糧,難民可前往排隊領粥糧吃。
沈娴也有親自去難民區看過。
那些難民遠遠見到沈娴過來,都興高采烈地高呼:“靜娴公主來了!”
難民們對沈娴感恩戴德,就連城中百姓也對她欽佩愛戴有加。
城中百姓自發組織,将家中穿不完的舊衣送到難民區來,也好讓這些難民能有衣服禦寒過冬。
百姓本是同枝相連,患難相助才顯真情。
京裡八百裡加急,送來第二道聖旨。同是命令沈娴立刻返京。
現在江南城主事的是鄭仁厚,聖旨便交到了鄭仁厚手上,讓他代為宣旨。
鄭仁厚不敢怠慢,手捧着聖旨,匆匆來觐見。
隻是他沒能見到沈娴,卻在廊下見到了蘇折。
蘇折道:“公主跟賀副使和秦将軍一起去看望難民了,你找公主?”
鄭仁厚道:“那下官找蘇大人也是一樣。剛剛京中又快馬加鞭送來了聖旨。”
蘇折朝他伸了伸手,他便恭敬上前,雙手托着聖旨交到蘇折的手上。
原本這聖旨是要沈娴親自接的,鄭仁厚也應當像之前城守做的那樣,當衆宣讀聖旨。
隻是眼下聖旨到了蘇折手上,那些規矩就免了。
蘇折打開聖旨淡淡看了一眼,又合上,道:“稍後我會把這聖旨轉交給公主。”
鄭仁厚道:“可要下官派人護送公主回京?”
“這些事不用鄭大人操心,鄭大人隻需要管理好這江南城便可。”蘇折道,“這裡的難民住在客棧裡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等洪澇過去以後,江南還得發展經濟才能恢複如初的繁華,到時候難民不能繼續留在城裡。”
“下官洗耳恭聽蘇大人的指教。”
蘇折道:“鄭大人可以分配安排他們開荒拓城,願意留下的便在城外定居,不願意留下的就放其出城、另謀生路。”
鄭仁厚道:“不願意留下的難民,估計寥寥數幾吧。”
“具體随你怎麼安排,隻要莫壞了靜娴公主的名望,莫積起民怨。”蘇折看了看鄭仁厚,淡然道,“朝廷若派人來接管江南,鄭大人可知該如何應對?”
“蘇大人放心,下官忍耐數年,才換來如今這樣的局面,是萬不會允許朝廷的蛀蟲再來蛀害江南這片地方的。下官一定拼盡全力守好江南城和這裡的百姓,絕不辜負蘇大人的期望。”
蘇折點了點頭,道:“如此,也不枉你這數年的隐忍。”
沈娴回來時,鄭仁厚已經走了。她看見蘇折,問:“聽說鄭大人來找我?”
蘇折把聖旨攏在袖中,道:“他來詢問後期難民的安頓事宜,我已經幫你答複他了。”
“你怎麼說的?”
“等洪澇過後,讓他組織難民開荒拓城,也好有個固定居所。若是不願留下的,可以自由放出城去。”
沈娴也知道,難民一直住在客棧裡也是不行的。暫時城裡的秩序還能控制,可畢竟這麼多人,久而久之隻會越來越亂。
所以等最艱難的時候過去後,還得重新安置他們。
蘇折說的也是最妥當的辦法。
沈娴不知道第二道聖旨送來的事,甚至第三道聖旨也被蘇折攔截下,絲毫沒有告知沈娴。
他們經過江南以後,回京的路就已經走了一大半。
在抵達下一座城之前,往往還沒來得及進城門,城守便能事先知道消息,并在城門口等候。
這讓沈娴有一種被監視和被人掌握行蹤的感覺。
不僅她感覺如此,秦如涼和賀悠同樣感覺如此。就好像一路上被人設防,隻等着他們到達京城。
路上沈娴除了正事的時候會與蘇折說話以外,其餘時候基本不會去打攪他。他便也沒來打攪沈娴。
所有的深愛和想念,都被沈娴裝進了心裡。
明知這個人就在身邊,就在不遠的地方,她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後來蘇折建議大家喬裝而行,幾人都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分開進城。
如此城守就算事先得了消息,早早在城門口迎接,一行人喬裝打扮後從城門經過,城守也沒能發現。
剩下的親兵負責押解柳千鶴,随後進城。
等城守好不容易等來了隊伍,卻發現靜娴公主根本沒在裡面。親兵隻道他們隻是負責把罪犯押解回京的,具體并不知靜娴公主的行蹤。
進城以後,大家在客棧入住,隻要沒有大事發生,都不必表明身份。
江南以北的災情不再有南邊那麼嚴重,雖一定程度地受到了損害,但也沒有成群結隊的難民集結在城外。
并且江南城守的事傳開了以後,江南城守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也對各地方城郡起到了一定的警示作用。
入住客棧以後,沈娴見客棧樓下大堂裡擺上一個簡易的說書台,有說書的先生說着靜娴公主治理洪水、拯救災民的事。
下面聽書的人圍坐在一起,一大堆。
蘇折負責去與城裡為官的舊識接洽,沈娴他們留在客棧裡等候。
她便斜倚在二樓欄杆上,偶爾聽那說書人說上幾句,眼神時不時往大堂門口瞟兩下。
秦如涼出門來,站在沈娴身邊,順着她視線往樓下看了看,道:“在等他回來?”
沈娴一本正經道:“沒,我在聽樓下說書。”
秦如涼道:“下次再撒謊時,記得把眼神收一收。”
沈娴沉默了一陣,聽着下面的驚堂木拍打桌面的聲音,像對一個朋友傾訴一樣地道:“我已經收斂許多了,還是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