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娴在房裡慢吞吞地挪着腳走路适應,她明明記得之前跑下床給蘇折拿圍巾時還沒有這般嚴重,怎的現在走起路來如此困難……
玉硯在身後及時出聲提醒道:“公主,你走路的姿勢……奴婢實話實說啊,有點怪異。”
“哪裡怪異?”
玉硯紅着臉道:“可能……腿合攏一點會比較好。”
沈娴隻顧着走路怎麼舒服,卻忘了姿勢是否雅觀。她收攏了腿,又練習了一陣,感覺好點兒了,才帶着玉硯出門去。
沈娴一路走一路扶着腰。
不扶不行啊,腰跟斷了似的。
有寺裡的和尚見了,便問:“施主可是哪裡不舒服?”
沈娴面無表情道:“無事,睡太久了,睡折了腰而已。”
“寺裡有跌打酒,施主可要用用?”
沈娴:“不用,沒什麼大問題,我随便走走就好。”
沈娴帶着玉硯去後山轉了轉。一到後山,林子裡都是雪,沈娴便拿着一根木棍專往植被茂盛的地方走,一邊走一邊撥開積雪尋找着什麼。
寺院裡的侍衛自然不允許她獨自走太遠,因而身後總有兩個侍衛不遠不近地跟着。
玉硯也不出聲,大抵知道沈娴是在找某種草藥,便隻默默跟在旁邊協助一二。
等到傍晚時,沈娴才總算找到少許的草藥,拿回來讓玉硯洗淨了入鍋煎煮。
這時身邊沒有其他人了,玉硯才不解道:“公主,這藥是治什麼的啊?你若是不舒服,奴婢去問方丈取藥就是了啊,這偌大的護國寺,總該有治病的藥吧。”
沈娴淡淡道:“不是治什麼病的,隻不過是求個心安,以防萬一。”她若無其事地笑笑,又道,“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小腿添個弟弟或者是妹妹。”
玉硯瞬時明了,不再多問。待藥煮好了,送到沈娴手邊來,給她服用。
沈娴知道蘇折行事周密、謹慎,他不想讓沈娴有孕的時候,萬不會魯莽沖動。這幾日,恰好是沈娴的生理安全期,能受孕的幾率很小。
可是沈娴有這生理常識,知道這隻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凡事都有個萬一,她需得把這萬一的概率也杜絕了。
因而她找來的藥草,幾樣組合在一起,是有避孕功效的。這藥長期服用,對身體沒有好處,但偶爾服用一次,也無甚大礙。
随後沈娴卧床休息了兩三天,身體才恢複了許多。她便又出入佛堂,早晚誦經,心平氣和地在寺裡度過了一日日。
這日寺裡來了一位香客,讓沈娴頗感意外。
彼時沈娴正跪坐在佛堂裡,平心靜氣地敲着木魚誦着梵經。堂内香火萦繞,十分安靜。
忽聽得背後一聲喚:“沈娴。”
沈娴頓了頓,木魚聲也跟着停了下來,她回過頭去看。
門外一片刺眼的雪光,來人逆着光,身形朗闊高大,即使沈娴一時看不清他的臉,他身上也透着一股讓她感到熟悉的氣息。
她還聽得出秦如涼的聲音。
沈娴勾唇道:“你怎麼來了?”
秦如涼一步一步走進佛堂裡來,撩了撩衣角,就在旁邊的布蒲團上跪坐下,道:“隻準你在此地清修,就不準我上山來拜佛麼。”
沈娴聽了覺得好笑,挑了挑眉道:“我覺得你應該還沒到要拜佛的地步。”
秦如涼在京城裡,想要打聽到她的去處,也不是一件難事。
護國寺裡的僧侶一視同仁,但凡是上山來的香客,都會虔心接待,秦如涼也一樣。
秦如涼道:“誰說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偶爾上山來拜一拜,感覺也不錯。”
秦如涼陪着沈娴在佛堂裡待了一會兒,沈娴手上的木魚聲繼續一下下悠閑地敲着。
秦如涼側目看她,她跪坐在蒲團上,身影流暢,神色甯靜,許久不見,一時他還舍不得挪開眼。
這再一見面,便是物是人非。如今他和沈娴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她是他的妻子這件事,也隻是永遠地停留在了曾經。
秦如涼想來,就仿佛發生在昨天一樣。面前的女子,讓他有些不真實。
自從沈娴進宮以後,秦如涼一直都沒能再見她一面。就連皇帝下旨讓他倆和離,他都沒機會再看她一眼。
而今卻似要一次看個夠。
良久,沈娴木魚聲止,佛堂裡回響着三兩聲,而後一切歸于平靜。
沈娴開口道:“我都誦完一段經了,你還要看多久?”
秦如涼眼神灼灼,問:“你過得好嗎?這裡習不習慣?或者你缺什麼需要什麼,你可以告訴我,下次我給你帶上山來。”
沈娴心裡其實挺溫暖的,畢竟除了蘇折,她相熟的人總共就這麼幾個。
她道:“不用了,我一切都挺好的。倒是你,好像不太适合到這裡來。山下設了關卡,有侍衛把守,他們會放你上山來?”
秦如涼道:“沒什麼合适不合适的,我想上山來,他們也攔不住我。”
誠然,這符合秦如涼的脾氣。
秦如涼又道:“這護國寺裡冷清寂寥,這次上山來見你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你若覺得無聊,往後我常上山來伴你。”
沈娴道:“真的不用,這裡我還是挺能适應的。”
秦如涼執拗道:“反正我也無事可做,就當是我無聊吧。”
秦如涼所說的常上山來陪伴她,這也太頻繁了一點。往後每一天,沈娴都能看見他上山來護國寺。
他通常要在護國寺裡待上一整天,直到沈娴在佛堂裡誦完晚經以後才舍得離開。等到第二天一早,沈娴來佛堂時,他必然已經在佛堂了。
秦如涼不總是空着手來的,他會給沈娴帶一些以往她愛吃的點心,以及街上的美味小食。
若說護國寺裡衆生平等,不會因為寺中有公主清修就阻斷了其他香客的來路,但秦如涼明顯不是來拜佛的。
侍衛不再允許秦如涼和沈娴見面,山下的侍衛也加緊盯梢。
可秦如涼就是不走通往護國寺唯一的那條路,另辟蹊徑,冒着随時有可能摔下山去的危險,也要爬上山見沈娴。
因而山上山下的侍衛多番阻攔,都防不勝防。最後隻得将此事禀報給皇帝。
是夜,秦如涼從麓山回來,遲遲歸家。他一進門後,秦府門前給他留的燈便熄了。
一進主院,主院裡的燈卻亮着。
聽管家說來了客,秦如涼利落地一推門進去,便看見蘇折人已在房中,等候多時。
秦如涼也不意外,兀自倒了一杯水來喝。
蘇折轉身,眼神略有些淡涼地看着他,道:“新近你往麓山,倒是走得勤快。”
秦如涼道:“你自個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還不準我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