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客廳,王勃卻沒看到鄭燕的身影,正疑惑間,鄭燕從她的卧室内走了出來,胳膊上搭着一條(米分)色的浴巾。
“時間很晚了,你……你去洗個澡吧。”鄭燕将目光偏向一邊,面對王勃的那半邊側臉,猶如日落西下的晚霞,(朝)紅一片。
“行。”王勃滿心歡喜的接過浴巾,翻來翻去的扶膜着,然後擡頭小聲的問,“燕子,這是你用的?”
鄭燕的臉更紅了,有點惱怒的朝他伸手,“你不願意用就算了。還給我!”
“嘻嘻,哪裡不願意呢!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王勃嬉笑一聲,後退一步,把浴巾背在身後。
“無賴!”鄭燕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一聲,轉身朝浴室走去。
到了浴室,女孩仔細的告訴了他哪些是洗頭的,哪些是洗身的。
“我家裡沒有沐浴露,一直都是用香皂。你将就一下吧。香皂有兩塊,白色的是我父母用的,粉色這塊是……是我用的。這是牙刷,新買的,沒用過。大概這樣,我出去了,就坐在客廳,有其他問題,你開門喊一聲吧。”介紹完畢洗浴用品的鄭燕準備出門。
“行――诶,燕子,等一下,這兩塊香皂,我,到底,該用,哪塊兒,呢?”王勃笑眯眯的朝女孩眨了眨眼,抑揚頓挫的說。
鄭燕一愣,匈腔很快劇烈的起伏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一瞬間漲得通紅,再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扔下一句:“随便你!”,然後摔門而出。
用海飛絲洗了頭,又用鄭燕的那塊帶着玫瑰味的香皂洗澡了,他一共洗了三遍,香皂也裡裡外外,前前後後的塗抹了三遍。他好久沒有如此認真,仔細的洗過自己的身體了。
最後,當王勃用鄭燕給的浴巾把自己從頭到腳擦了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穿着鄭燕他老漢兒的衣褲走出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我洗完了,燕子。你也去洗洗吧。”王勃一邊用浴巾擦拭着頭上的水漬,一邊沖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的女孩說。
“嗯。”鄭燕從沙發上站起,看了眼王勃頭上的濕發,說,“電吹風在我卧室的床頭櫃上,你自己吹一吹吧。”
“好的!”
鄭燕抱着自己的睡依睡庫洗澡去了,王勃則坐在女孩兒鋪着格子花床單的床邊用電吹風嗚嗚嗚的吹着頭發。
吹頭發不需要多長時間,大概兩三分鐘後,王勃的一頭短發就變得幹爽無比。他擱下吹風,踢掉拖鞋,翻身爬上了女孩兒一米二寬的小木床。一個深呼吸,頓時,滿頭滿腦,滿腔滿肺便全都是一股熟悉而又好聞的味道。
“真想沉醉在這溫柔和馨香中睡他個三天三夜呀!”仰躺在鄭燕床上的王勃撐手撐腳,扭曲着自己的身體,喃喃自語。
鄭燕是差不多快十二點的時候走進自己卧室的,上身是一件白底滿天星棉質翻領睡依,下面一條同色的睡庫,臉蛋紅撲撲,頭發濕漉漉,被一條白毛巾包在後腦勺。
“今天晚上,你就睡我的床吧。我去隔壁睡。”鄭燕一邊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電吹風,一邊低頭對王勃說。
“行。”盤腿坐在床上的王勃點了點頭。
“那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燕子。”
鄭燕拿着電吹風出去了,離開時順手帶上了卧室門。
重新躺在床上的王勃靜靜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先是關門聲,而後便是“嗚嗚嗚”的電吹風的鳴響。這鳴響,一直想了約莫五六分鐘方才停止,之後,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從隔壁傳來。
一切歸于沉寂。
王勃拿起枕邊的手機一看,十二點過五分。
他翻身下床,推開緊閉的窗子。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停了,黑夜澄澈,能夠看到滿天的繁星,才下過雨的空氣也清新怡人。
王勃把視線拉到近處,因為樓層的關系以及附近居民樓的遮擋,大部分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主人們已經進入了各自的夢鄉。偶爾幾家人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燈火,或近或遠,在萬籁俱寂的黑夜中奪目而又顯眼。但大多拉着窗簾,看不真切。
毫無睡意的王勃回到床邊,關掉頭頂的燈火,房間一下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之後,他又走到窗下,一邊呼吸着濕潤的,帶着絲絲涼意的空氣,一邊打量近處和遠處。沒有了背景燈光的夜空更加的燦爛,廣袤,遼遠,群星閃耀,仿佛都在向他眨眼。
這當然是他的錯覺。
幾分鐘後,等雙目适應了黑暗,原先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也變得影影綽綽。王勃能夠分辨床的位置,櫃子的位置,小書架的位置,以及,卧室門的位置。
一看到卧室門,王勃的心髒便猛地一跳。一種朝門走過去,并打開房門的想法刺激着他。
但腦海中同時還有另外一種讓他規規矩矩去睡覺,别東想西想的念頭。
這想法和念頭便開始在頭腦中打架,争奪對他身體的控制權。王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隻有幾秒鐘,又感覺像過了幾十分鐘,打架的結果有了分曉,還是前面的想法占了上風。
于是,他開始挪動自己那雙僵硬的,仿佛灌了鉛的雙月退,開始朝門口一步步的挪。
門終于打開了,開得幾乎毫無聲息,那是他起碼用了20秒才開門的結果。
開了門的王勃像一道幽靈一樣的閃了出去。他的雙眼已經完全适應了黑暗,靠着記憶,來到了鄭燕父母的卧室門口,擡手,準備敲門。
曲起的手指在黑暗中舉了起碼五分鐘,期間是無數次深深的呼吸,感覺上,幾乎整個走廊,客廳内的空氣,都在他的肺泡内交換了一遍。
除了深呼吸,其他的便是猶如在走馬燈照耀下的記憶碎片在他的腦海瘋狂的湧動。大多都是關于女孩兒的記憶。有上輩子的,也有這輩子的,更多的還是這輩子的,和女孩近兩年的相識,相知,然後到相愛。
是的,盡管兩個人都沒對對方說出那句話,那三個字,但他們都愛着彼此,關心着彼此,這卻是毫無疑問的。
那麼,現在的問題隻剩下了一個:
自己,真的做好改變現狀的準備了嗎?
“你放棄去更高大上的北大、清華鍍金,跑到C外,盡管你有千萬個理由,但說到底,最核心的那個,不就是為了她麼?不就是為了彌補上輩子最讓你感到痛苦,感到自卑,感到絕望的那個遺憾麼?
“咚咚咚――”在夜空中凝固了半天的右手終于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