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驚呼一聲,單手撫着鏡邊,又站近了些,仔仔細細的看了遍梅雨,的确是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個女孩。
梅雨正要開口,褲子驟然傳來了下墜感,她低頭一看,齊珊抓住她的褲腿,锲而不舍的往上爬,梅雨哭笑不得的伸出手,把她拉了起來,齊珊順勢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開始拍打起自己身上的灰塵。
齊珊這一番動作,倒是把實習生們的注意力從梅雨身上吸引了去,齊珊拍打了幾下,歪着頭,笑嘻嘻的說:“我啊,想看明星就去照鏡子,你們不是嗎?”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是啊,但凡在這裡的,哪個不是準備成為明星的,一個直轄市範圍的模特選拔中退賽的人,還不至于上升到讓人圍觀的地步。
實習生們恢複了正常,紛紛從舞台前回到了座位上,齊珊若無其事的拉住梅雨的胳膊:“走吧,我們也下去吧,親愛的F老師要開始講課了吧?”
梅雨不動聲色的把胳膊從齊珊的手裡抽了出來,微笑着示意齊珊先行,反正樓梯也不容兩人并肩同行。
看着走在前方蹦蹦跳跳的齊珊,梅雨笑着搖了搖頭,她看走眼了,這個女孩并非她以為的散漫,有天分,又會嘩衆取寵,奪取大家眼球,這樣的女孩就像是一個發光體,無時無刻不在争奪着周圍人的注意力。
齊珊,如果演的是主角還好,如果是配角,梅雨再次搖了搖頭,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想象齊珊出演配角的情景。
齊珊的閃光是屬于她自身的,一舉手一投足,而不是角色帶來的,就像是一個成品娃娃,如果非要塞進一個模型中,最後隻會走樣變形。
兩個人回到座位上重新坐好,F尖銳的聲音再次在劇院中響起:“很好,剛才兩位學員的表演都很出色,相比而言,齊珊更加優秀一些,梅雨,更适合在大屏幕上表演。”
F的一席話直擊紅心,梅雨身子微微前傾,專心的聽着F的講話,她的動作表情被F一覽無餘,心中十分熨帖,這才是好孩子該有的樣子啊,再看一樣旁邊的齊珊,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簡直成了反面教材。
F暗暗歎了口氣,解釋道:“齊珊的動作語言都很到位,剛才有哪一位同學沒有看清她的表演的,請舉手,,連坐在最後一排的同學都看的一清二楚。”
梅雨仔細傾聽,F的聲音富于變化,擅于用語言來打動人心,很值得她學習。
“但是梅雨呢?”F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這隻是個小劇院,大家都可以到舞台前,如果是國家大劇院怎麼辦?難道要數千人都蜂擁而上?”
F頭一歪,嘴巴一撇,眼睛斜看向一邊,這個動作形象逼真,立刻引起台下實習生們善意的哄笑。
同時,大家在腦海裡也想象出了數千人一起擠到了舞台上時的場景,登時一陣惡寒。
梅雨恍然大悟,不錯,她可以用一點小技巧抓住觀衆的注意力,如果這是大屏幕放映,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在劇院,這是個很失敗的點子。
F話題一轉:“為什麼開始的時候我說一個優秀的戲劇演員一定會是一個好的電影演員?區别就在這裡,想做一個優秀的戲劇演員,你首先要學會抒發自己的感情,無論是悲傷,哀愁,喜悅還是憤怒,你都要把這種情感放大百倍,然後用這份情感去感染你的觀衆們。”
說着,F的兩隻手圍成了一個喇叭,放在了口邊,大聲呼哈一聲:“哦哈哈哈哈哈”
随後F右手舉起,聳了下肩膀:“就像這樣,你就是一個擴音器。”
說老實話,F的課講的生動有趣,配合她的肢體動作,很有感染力,至少梅雨是聽的津津有味。
隻是耳邊又傳來了細小均勻的呼吸聲,讓梅雨不得不偏頭看了眼鄰座,齊珊這個家夥竟然又睡了過去。
梅雨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拉了拉齊珊的衣服,齊珊身子猛地一挺,一時間還有些迷糊,睜着無神的雙眼四顧望了望,最後聚焦在了梅雨身上。
F仿佛沒有注意到兩個優等生的小動作,聲音持續的傳來:“……所以一個戲劇演員的情緒豐富于常人,而當你學會把這種豐富的情緒内斂并且更加細緻的表達出來,你就是一個優秀的電影演員了。”
“幹嗎不讓我睡覺?”齊珊一臉的幽怨。
“你為什麼不好好聽課?”梅雨眼睛目視前方,身子卻向着齊珊的方向微微傾斜。
“如果你同樣的東西聽過三遍,你也沒興趣了。”
梅雨唰的一下轉過頭,正對上齊珊無精打采的臉,齊珊指了指自己的兇前,上面白底配了兩圈金邊的徽章閃閃發光,“沒有任何修飾是一年生,一圈金邊是兩年生,兩圈金邊代表着我在這個公寓已經浪費了三年生命。”
齊珊突然坐直身體,随後整個人趴在了梅雨的肩頭,親密的靠着她的頭,嘴巴咬住梅雨的耳朵:“一個标準的舞台劇,要有序幕,發展,高潮,尾聲……”
台上F女士富有激情的聲音響徹整個劇院:“……一個标準的舞台劇,要有序幕,發展,高潮,尾聲,很多劇目都是融合了某個人一生的精華,最為光彩的瞬間,可以說,這一幕戲,就是主角一生寫照。”
梅雨的耳朵邊上傳來了陣陣熱氣,有些發癢:“……可以說,這一幕戲,就是主角一生寫照。”
梅雨詫異的看向旁邊的齊珊:“既然你都倒背如流了,為什麼還要來上課?”
齊珊的嘴角一耷拉:“沒辦法喽,這些老師都是兼職的,比如說這個F老師,其實是個著名戲劇團的台柱,教語言文化的譚老師本身是個制片人,大家上課也是想和老師套套近乎喽。”
梅雨默然,看到台上的F已經不懷好意的掃過來幾眼,梅雨壓低了聲音道:“難道你混了三年還沒有出頭,還要靠着和老師套近乎來給自己找活嗎?”
等了半晌,沒有聽到齊珊的回答,梅雨偏頭看去,對方再次酣然入夢,嘴角挂了一絲閃亮的口涎,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的舒舒服服。
梅雨終于明白為什麼這裡面的實習生中徽章上什麼都沒有的人最多,金圈層數越多,人就越少了,做實習生是個很辛苦的事情,雖然包吃包住,卻沒有什麼收入,隻能偶爾得到跑龍套的工作,一般人能堅持三年就不錯了。
隻是,梅雨再次看了看齊珊蠢蠢的睡臉,她毫不懷疑,這家夥隻是為了戲劇課堂上昏暗的燈光和舒服的座椅才來上課的。
認真的聽完整堂戲劇課,當F說出下課兩個字時,梅雨推了推靠在她肩膀上的齊珊,齊珊麻溜的用袖口擦了一把口水,動作熟練,絕非初犯。
齊珊自顧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夾在了實習生們當中,出了教室,梅雨挑了下眉毛,看來自己兼職枕頭的功能到期了。
見人走的七七八八了,梅雨掏出IPHNE5,看了眼時間,離下一節課還有十分鐘,梅雨抓起手袋,趕往下一個課室,這門課是講解服裝與道具的。
這也是梅雨感興趣的一個類别,以前在片場,她曾經遇到過一位姓廖的老師傅,連導演都恭敬的喊一聲廖老,廖老在解放前是個木匠,之後因緣際會進了電影廠,開始鼓搗起道具,他的手極巧,什麼東西都能做的似模似樣。
現在年紀大了,自己不動手了,帶了幾個徒子徒孫,自己沒事就到片場走動走動,看着徒子徒孫們幹活,有時候中氣十足的喊上兩嗓子,整個片場都聽的見。
梅雨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有一次導演需要拍攝一個連環汽車追尾的場面,但是這部片子資金不足,租不起真車,就連報廢車也買不起,幸好導演還算有幾分人脈,就請了廖老出山。
廖老找導演拿了1000RB經費,回來時帶了幾個盒子,拿到工作室内鼓搗鼓搗,等出來的時候,幾個徒子徒孫和廖老一起,一人拿了一個遙控器,一排閃亮的真車模型,依次滑了出來,第一輛車還被童心未泯的廖老粘上了彩帶絹花,乍一看,這就是個迷你婚車車隊啊。
當時在片場的人都十分懷疑,就這麼一個玩具車隊,能拍出連環跑車追尾的場面?
結果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球,看着那一輛輛車劇烈的碰撞起火,在公路兩旁連續翻滾的樣子,從屏幕上播放出來時,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了,哪怕最厲害的P高手,也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梅雨當時就對道具師這個職業起了好奇心,三不五時的就湊到廖老面前請教,可惜廖老為人古闆,有個生硬的規矩,傳男不傳女。
梅雨隻得含恨敗退,現在有機會上這種專門研講道具和服裝的課程,她當然十分感興趣了,梅雨緊張的看着教室的門牌,終于找到了上課的教室,一眼看到了實習生們絡繹不絕的走進去,看來這門課很熱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