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中,其實沒有一個像自己的。
成烈的脾氣性格和他父親接近,但是,又似乎沒有他父親那樣大的野心,否則,早就可以進入政壇了。
對于這一點,成母也略感失望。
成烽呢……成烽就更不像他父親了。
三個孩子中,公平地評價起來,必然是成烽最不成器。
但做母親的也有自己的偏愛,成烽不成器,可成烽從小就比成烈和成萌更加黏她一點。
相較于大哥和小妹的懂事,成烽更加驕縱任性,總是到處惹麻煩。
蘇旸每次幫他收拾完爛攤子,沖他發起火來,這小子又總是嬉皮笑臉,沒臉沒皮地湊過來讨好她,給她捏捏肩膀錘錘小腿之類的,這股機靈勁兒,實在讓人對他生氣不起來。
蘇旸知道縱容成烽的小聰明不應該,卻也還是縱容下去了。
但成烽從小到大小錯不斷,大事上,倒是比成萌這個看起來乖巧的女孩更懂事一些。
比如,讓他和謝玲珑交往,他也沒有反對。
成烽是沒什麼大出息,可是能夠吸引住美貌和能力都不遜于承北任何名媛包括她姐姐在内的謝玲珑,這已經足夠讓人刮目相看了。
誰讓成烽長了一張精緻俊美的好面孔,又有着讨女人喜愛的性格呢?
這大約也是一種天賦吧。
于是,成家三個子女中,婚事上面,最不成器的老二成烽成了最讓蘇旸省心的那個。
成萌呢,未來還沒什麼着落,這倔強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誰,将來難道真的要嫁給外國人皮特嗎?
“記仇?”成萌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媽媽,忽然覺得很好笑似的翹起了嘴角:“媽,我從前沒想過要記恨你,可你今天卻提醒了我。”
“本來也沒什麼好恨你的,大哥二哥還有嫂子那時候都開導我,說我和白鹭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結果,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
“我信了。我知道,他們都是為了我着想,不想讓我太難過。可是,仔細想想,一切關于‘和白鹭甯在一起不會幸福’的說法,都是假設。因為我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被媽你給親手掐斷了,而且你還殘忍地給了白鹭甯一個沉重的打擊。”
“媽,你一定不知道,白鹭甯後來得了抑郁症,還差點兒自殺吧。當然了,你不會關心一個平民男孩的生活,更加不會為自己做過的孽忏悔,你肯定覺得,白鹭甯得抑郁症,是他活該。”
“但是如果沒有媽你當時做出的舉動,他會得抑郁症嗎?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時,我最欣賞他哪點嗎?我最欣賞他陽光積極,雖然出身貧寒,但是永遠不卑不亢,不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他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将來,那麼努力,可是,媽你摧毀了他關于未來的一切想象——也摧毀了我的。”
“我總是安慰自己,就算沒有媽你的阻撓,我和白鹭甯也遲早會分手,可是,那隻是自我安慰。媽,如果那時候你采取更加溫和的手段,不那麼殘忍地拆散我們,我的青春就不會留下一個痛苦的回憶和永遠都彌補不了的缺憾,白鹭甯也依然是那個樂觀積極的受所有人歡迎的男孩,他不會得抑郁症,不會自暴自棄,不會錯過出國深造改變命運的機會——媽,你是害了他。”
“我當然要記恨你,沒有你,我現在不知道該有多幸福。媽,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再清楚地和你說一遍,我恨你,我恨你!”
成萌漆黑明亮的杏核眼就那麼死死地瞪着她的母親,她嬌俏的小臉兒慘白,淡粉色的唇瓣微微顫抖着,放在雪白被單上的雙手因為激動而緊緊握成了拳頭。
她沒有哭,因為在被迫和白鹭甯分手的時候,她已經哭夠了。
這麼久了,她本以為随着皮特的出現,她早已經忘卻了白鹭甯,忘卻了自己滿是傷痛的初戀。
可是,沒有。
白鹭甯永遠是她心中的一道傷痕。
尤其是,前段時間,聽到白鹭甯自殺未遂的消息後,她更是難受極了。
這件事她本想悄悄地藏在心裡,但是,不行……她太痛苦了。
皮特的事也令她感到難以承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壓抑。
媽媽的苦苦相逼,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從來都不是個膽小怯懦的女孩,現在更明白一個道理,哭泣是沒有用的,她才不要哭,誰傷害了她,她就傷害回去!
就算那個人是她媽媽,也不例外。
誰讓傷害她最深的人,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呢?
“你……你……你真是……”
成母的兇口劇烈起伏着。
她渾身都哆嗦起來,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到,成萌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說出如此忤逆的話來!
她揚起手,打算朝成萌那張寫滿倔強的臉上揮去,可是看到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輪廓,她到底沒辦法真的打在她臉上。
而成萌就那麼無所畏懼地瞪着她,好像知道她根本下不了手一樣。
是的,做母親的,再怎麼生氣,也沒辦法真的去打她,更不用說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了。
成母有自己的顧忌,她不願意讓謝琳琅和皮特還有那個季曉茹看到自己打女兒,所謂的家醜不可外揚,成萌當中說那些話讓自己下不來台,已經很不應該了。
她是長輩,理應顧全大局。
可是,難道就這麼縱容成萌嗎?
如果随了她去,将來這小丫頭的脾氣不知道還要壞成什麼樣呢!
成母正尋思着到底該怎麼處理,就聽見身後的唐笑緩緩說道:“媽,萌萌還小,您别和她生氣了,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萌萌現在身體不适,也确實需要休息,不如這樣吧,讓萌萌暫時去我工作的療養院,那裡有嚴淩,也有萌萌的好朋友嚴荔荔,這麼多熟人照顧着,萌萌也能夠早一點恢複健康。”
“媽您要是不放心的話,也可以過去看看,到時候要是萌萌住得不舒服,再把萌萌接去謝小姐那邊也不遲。您覺得呢?”
唐笑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語氣又足夠恭敬,倒是給了成母的台階下。
但她仍然是不喜唐笑的,因此,聽過之後,她看也不看唐笑,語氣傲慢地說道:“你能有這份心,也不枉萌萌叫你一聲大嫂了。既然如此,就照你說的來吧。倘若萌萌在那邊有什麼三長兩短,可就是你的責任了。”
話中帶着隐隐的威脅,唐笑聽了,不由得輕輕一哂。
什麼叫得了便宜賣乖?成母就是。
不過,她也懶得和成母一般計較,眼下最重要的是萌萌。
成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她也決定不再忍氣吞聲,但是,萌萌和成母不同,在成家,萌萌是真心對待自己的,也是真心實意地叫自己大嫂。
剛剛萌萌執意不肯去謝琳琅名下的療養院,唐笑大概也知道,萌萌和她媽媽鬥氣,也有為自己出頭的意思。
所以,她也必須要幫萌萌。
“好,媽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萌萌的。”唐笑淺淺地笑着,語氣溫和地說道。
似乎成母傲慢的語氣,還有話裡的威脅,根本沒有給她帶來一絲不快。
謝琳琅眼睛都不眨地注視着唐笑,越看越覺得心驚。
這女人,和第一次見到她時變得不一樣了。
聯想到剛剛在洗手間外她和自己說的那些話,謝琳琅更覺得唐笑此人不簡單。
也許,以前真的是自己輕敵了。
能夠虜獲成烈這樣男人的女人,怎麼可能真的隻是一隻柔弱可欺的小白兔呢?
是她太天真了。
唐笑這個女人,是典型的綿裡藏針才對。
唐笑知道謝琳琅在盯着自己看,于是,她臉上的微笑越是明顯。
她知道,她越是微笑,謝琳琅的性格越是會多想。
隻是,她不知道,謝琳琅已經在無形中把她當成了一個強勁對手。
“放心?”成母聽了這兩個字,突然瞟了唐笑一眼。
一句充滿惡意的話從她口中輕飄飄地說了出來:“我對你,總是不能夠放心。你知道為什麼嗎?”
唐笑微笑:“我不知道,媽您請說。”
唐笑身旁的季曉茹下意識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接着,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成母口齒清晰地說道:“唐笑,你就是個喪門星,凡是沾上你的人,都會倒黴。難道不是嗎?”
唐笑起先是愣住了,她沒想過,自己的婆婆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但很快,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夠示弱。
如果自己因為這句話感到受傷難受,和對方發生沖突,豈不是正對對方下懷麼?
到那時,謝琳琅也一定會在旁邊看笑話。
一個懦弱的,隻能夠承受攻擊而無法還手的人,除了讓對方欣賞自己忍氣吞聲的模樣,讓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因為自己而心疼難受以外,還有什麼用呢?
溫柔善良這些好的品質,隻适用于同樣待自己溫柔善良的人。
倘若有人對自己施加傷害,那麼,唯一能做的,不是哭泣,不是忍受,而是還手!
就算她是成烈的母親又如何?
她愛的人是成烈,并不是這個永遠對自己懷有偏見和惡意的女人。
她不能因為愛成烈,而使對方認為傷害自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蓄意傷害他人的人,永遠不能夠去縱容。
否則,對方隻會變本加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