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伸手，替她擦掉臉上的冷汗，嗓音微微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果兒，我們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

　　“隻要我們堅持一會兒，我們就可以看到乖巧的寶寶出生了。”

　　唐果兒濕了眼睛，“他一點都不乖，在我肚子裡待了這麼久都不肯出來，漾漾，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不想看到我？”

　　“說什麼胡話，寶寶比誰都更期待看到媽媽，果兒，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

　　唐果兒艱難的點了點頭，破涕為笑。

　　“那我們一起加油？”

　　“嗯……”

　　腹部的墜痛感折磨得唐果兒生不如死，以前聽說生産的疼痛堪比十二根肋骨同時被打斷，當時她還不相信，說哪有那麼誇張？

　　如果真那麼疼的話，幹嘛還有那麼多人願意生孩子，不是讓自己活受罪嗎？

　　可是現在，她相信了，她幾次三番都覺得自己要疼死過去，呼吸也總是上不來。

　　“唐小姐，再加把勁兒，快出來了。”

　　黎漾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為她打氣，“果兒，用力，再用力點，你的寶寶就要見到媽媽了。”

　　寶寶，她的寶寶，好想快點看到他可愛的小臉，好想早點抱抱他，她咬着牙，強忍着一聲不吭，鉚足了勁兒的用力。

　　寶寶，你也很想媽媽的對吧，我們一起加油。

　　身體太過用力，後背從床上彈起了弧度，她終于控制不住，疼得大喊，“啊――”

　　與此同時，“哇――”

　　嬰兒清脆的啼哭聲，在産房裡響起。

　　她的身體，重新落回床上，衣衫盡濕。

　　醫生高興道，“恭喜你唐小姐，是個女孩兒。”

　　“果兒聽到沒有，我們生了，生了個女孩兒。”

　　黎漾太過欣喜，淚如雨下，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說，“是個女孩兒呢，你說過的，你最喜歡女孩兒了。”

　　“漾漾，你别哭……”唐果兒虛弱的替黎漾擦眼淚，可眼淚卻越擦越多，“我不是哭，我是太高興了……”

　　自從柳柳走後，這是大半年來，黎漾最高興的時候了，“果兒，咱們的小姑娘，以後長大肯定跟你一樣可愛……”

　　果兒，果兒，一聲聲，一遍遍落入她的耳中，眼淚不自覺的滑落，虛弱的喃喃出聲，“女孩兒，女孩兒……”

　　她哭着哭着，笑出了聲，“漾漾，是女孩兒……”

　　“我想看看我的女兒……”

　　“醫生，快把孩子給她看一眼。”

　　醫生把孩子帶到了她眼前，剛出生的嬰兒，身上還沾染着皿迹和羊水，一張小臉哭得皺巴巴，“哇，哇哇……”

　　她心疼的不行。

　　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為什麼生孩子那麼疼，還會有那麼多人願意生，為了愛的人，再疼也是願意的，再疼也是歡喜的……

　　顧小白，你知道嗎，我終于給你生個了孩子，還是你最喜歡的女兒呢，漾漾說，她長大後一樣超級可愛。

　　算了，你還是别知道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撇撇嘴嘟囔，“皺巴巴的好醜……”

　　“等長長就開了，剛出生都這樣。”

　　“可就算永遠這麼醜，我也不在意，他是我的孩子……”我和顧小白的孩子……

　　一顆心終于松下來，她在倦怠和頭暈眼花中，眼皮輕輕的耷拉上，真好，她生了個女兒。

　　“果兒，果兒！！”

　　有柳柳出事在先，黎漾見唐果兒閉上眼猶如驚弓之鳥，心急如焚，“醫生，醫生我朋友怎麼了？她怎麼閉上了眼不說話？”

　　“不用擔心，生産過程消耗體力，産婦暫時昏迷很正常，輸點葡萄糖就好了，等到醒來後，多喝點營養湯好下奶。”

　　聽到醫生的話，黎漾的眼淚簌簌落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柳柳的離開，她再也經曆不起第二次了。

　　現在果兒生了乖巧的女孩兒，柳柳在泉下有知，一定會很替她高興的吧。

　　她也是，她也好高興。

　　其實也就過去了不到半小時，顧夜白點燃最後一根煙，把煙盒揉成一團丢到垃圾桶裡，隻覺得過去的不是半小時，而是他的一生。

　　他望着醫院大樓裡亮起着的燈，目光渙散，毫無焦距，直到陸遲墨的電話打過來，“生了。”

　　“女孩兒，6斤7兩，母女平安，恭喜你夜白。”

　　顧夜白咬着煙的唇微微顫抖，抖出了零星的火光，“我，可以來嗎？”

　　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那是夢，但他依舊心生奢望，“我想親眼看一看。”

　　人果然都是貪心的，之前孩子生不下來，他想，隻要果兒能平安順利的誕下孩子，他可以不看孩子。

　　可現在知道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兒，母女平安，他就開始貪心了。

　　活了幾十年，他從未這樣小心翼翼，這樣卑微的乞求，“遲墨，我隻看一眼。”

　　“兩家人都在，你覺得呢？”陸遲墨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心裡多難過，卻不得不親手斷了他的念想。

　　“哦……”

　　他失落的站在那裡，整個人失魂落魄，“我知道了……”

　　“她生下來就好，母女平安就好，我不該的，不該奢求……”

　　他擡了擡眼皮，看向醫院的燈光，神色有陷入了那種恍惚之中，隻是斷斷續續的，有些乏力的說，“抱歉，是我自己貪心了……”

　　挂斷電話後不久，馬路對面一抹颀長的身影大步流星而來，“有煙嗎？”

　　“沒了，抽光了。”

　　“能的你。”陸遲墨淡淡道，“雖然隻早産半個月，但畢竟還是早産兒，得在保溫箱裡待上一周，左家人時時刻刻瞧着呢，再等等吧。”

　　這段時間，似乎所有人都在說等等，秦衍說等等，他跟陳悠悠說等等，陸遲墨又跟他說等等。

　　這世上，唯有等字最難熬。

　　“對了，果兒讓黎漾給孩子起個名字。”

　　顧夜白聽懂了陸遲墨的意思，菲薄的唇瓣微微掀起，“諾恩……”

　　男人沉默，顧夜白苦笑道，“我曾以為，這輩子都再也不可能用到的名字。”

　　“謝謝你，給了我機會。”

　　多年前，顧夜白和唐果兒最甜蜜的時候，曾在她深夜睡着後，起身寫下過這樣一句話。

　　【允諾一生，恩愛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