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明看見李葉白的胳膊癢的直往船體上蹭,就說:“小李,你不用蹭,一會用海水洗洗就得了。”
李葉白笑了笑,船上的人都相信海水消毒,割個小口子,碰破點皮,連藥也不用上,隻是用海水洗洗就完事了。
穩車上面,是一個細水管,裡面流着從海底抽上來的海水,用來給穩車閏滑,降溫。李葉白将胳膊伸到水管下面,讓海水沖刷着。
果然,海水一洗,李葉白的胳膊果然就好多了,不那麼癢了,隻是微微刺痛。
這一包水母上來,大家把水門都打開了,不一會,就把水母都踹進了海裡,總共就撿了兩箱鱿魚,孟鐵然在舵樓上趴着,臉一直都陰着。
随後,大家将網包封好,又扔了下去。
一共掐了十包,才将網筒子裡的東西都拿到船上來,此時,已經幹了三個多小時,總共撿了不到三十箱鱿魚。
李葉白算見識到了,什麼叫雞肋,食之無味,扔之可惜。
孟鐵然見上完了網,在對講機裡招呼了二船船長張大野一聲,命令他開船跟過來,然後,兩船一前一後就繼續向南邊跑了。
李葉白的水靴都灌包了,裡面全是水母的汁液,腳掌瘙癢難耐。
到了後台,他索性将水靴和油褲全脫了,然後就光着膀子甩起鍊子來。經過近四個小時的戰鬥,大家夥都有些累了,曹友和齊大明坐在那裡抽了一根煙,看着李葉白在那裡拽鍊子。
“這小夥,以後能爬上去,以後咱倆備不住還得在他手底下幹活呢。”
曹友雖然看見李葉白幹的這麼賣力,自己就能輕快些,但他就是那種性格,還是忍不住挖苦了李葉白兩句。
李葉白直起來腰,向曹友說:“哎,我說,你抽煙就抽煙,不說話行不行?”
“咳,你剛出了一趟海,就想管住我說話,你若是幹的時間長了,我是不是連喘氣都要你管。”曹友眼神陰沉,陰陽怪氣地說。
“你說話就說話,别扯我,知道不知道?”李葉白臉色也不太好看。
“我扯你,你又能這麼地?”曹友忽然不知從哪裡來了一陣邪火,登時發作了,站起身來,對李葉白橫着眼睛說。
可能是上次補網的事情,曹友丢了面子的原因吧,他這個人,就是心眼多,還記仇,估計他這幾天都沒放下這個事情,要找李葉白的茬。
李葉白聽見曹友這麼說,便放下了手中的鐵鍊,然後慢慢走到了曹友面前,沉聲地說:“你是在挑釁嗎?”
曹友也有些緊張,他倒不是怕李葉白,畢竟,他隻是一個嘴上還沒毛的小子,曹友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他是顧忌蕭子豪。
但是,事已至此,也就不能管那麼多了,橫豎鬧出一場事來,然後讓孟鐵然評斷,曹友就不相信,難道他這幹了多少年的老船員,出了事情,船長不會向着自己?
李葉白眼睛緊緊地盯着曹友,要是曹友敢說個是字,他就絕對不會客氣的了。
隻有幾天,這個少年已經丢掉了剛出校門的那種膽怯與懦弱,誰要戰,他就奉陪。
就在二人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黃少良從舵樓裡出來了,他是奉孟鐵然的命令,來後台給鍊子加點重量。
當他看見曹友和李葉白僵持在那裡,就大聲喊道:“你倆要幹什麼?不好好幹活,是不是閑大了?”
曹友一見黃少良,這是他的上級,急忙就露出了笑容,然後好像很無奈地說:“咳,這個年輕人,一點不讓說,我就說一句,他就火了。”
黃少良知道曹友的性格,他表面這樣寬容的說,但是,肚子裡卻不知有多恨呢。
這個人,值得争取一下,雖然他腦袋很精明,不會讓自己拿着當槍使,但是,關鍵時刻,也許能用得着他。
主要得将姓李的這個小子趕出這條船去,有這麼一個和老闆千金做朋友的手下,這個領導太難當了,尤其是,這小子一看就十分倔強,處處不服人的樣子。
“行了,老曹,你别和他一般見識,趕快幹活吧,有啥事幹完活再說。”黃少良假意勸道,心裡卻打定主意,要和曹友私下商量一番。
頓了一頓,黃少良又對曹友說:“船長讓你在兩邊,一邊加一塊鐵鍊。”
說完,黃少良看了李葉白一眼,然後就回舵樓去了。
曹友聽了黃少良的話“有啥事幹完活再說”,覺得大有深意,也就顧不上和李葉白争執了,就一邊擺弄着網,一邊尋思着對策。
後台的活一幹完,李葉白和齊大明就急忙上前面去,預備幫助蕭子豪将魚吓到魚艙裡。
兩人一到前台,卻發現,那二十來箱鱿魚早就下到魚艙裡去了。
這用冰保鮮鱿魚,可是門技術活,非得經驗老道不可。鱿魚一打上來,肚子裡全是水,必須一箱壓一箱的摞着,這樣才能将水控幹。
如若不然,鱿魚箱裡一存上水,就會發紅,任加多少冰也無濟于事。
而且,摞鱿魚箱的時候,鱿魚就要堆上尖,冰化的水,才能四散流開,進入不了鱿魚箱裡。
蕭子豪擺弄這魚有兩年了,所以,他幹起來兇有成竹,不一會就冰完了。
李葉白來到前面,看見老胡正拿着菜刀,片一個水母。他将水母片成一薄片,用刀快速切成細絲,然後泡在了淡水裡。
李葉白看着很納悶,就問剛從魚艙裡爬上來的蕭子豪:“這水母也能吃嗎?”
“當然了,你一會就能嘗到老胡的手藝了,夏天吃點涼拌海豆腐,别提多開胃了。”
李葉白将信将疑,他在書中從沒看見過,這水母還能吃。
他不知道,這水母和海蜇其實是差不多的東西,隻不過海蜇水分更少一些,更脆口一些。
老胡的刀法十分娴熟,不一會,一個大水母就讓他給切完了,都成了細絲,泡進了淡水之中。
老胡将水母切完,又拿起身邊的鱿魚,将其切開,然後将頭部和腸肚都摘了出去。
隻剩下一片鱿魚的身體後,老胡再施展刀工,将鱿魚切成了條狀。
之後,老胡端着鱿魚就回屋了,走時,吩咐李葉白道:“你将海豆腐也給我端到廚房去。”
李葉白聽見了老胡的話,就将那一大盆海豆腐幫着端進了廚房裡。
轉眼隻見,又到了傍晚,西邊的紅霞,将海水都映紅了,漁船在夕陽下疾速前行,身後翻出一片浪花,大群的海鷗跟在後面,眼睛緊盯着那浪花,希望發現随着浪花翻出水面的小魚。
船兒在前行,海鷗們緊随其後,向南邊飛去。
這時候,老胡已經做好了飯。
那海豆腐用淡水浸過幾遍後,去除了苦澀和鹹味,然後用鹽,米醋,香菜,蒜末還有炒熟的花生末生拌。
這一盆生拌海豆腐上來,李葉白就看見海豆腐晶瑩透亮,香菜綠瑩瑩,蒜末白亮,還有那花生末點綴在上面,别提多賞心悅目了。
李葉白拿起湯匙,舀起海豆腐,送進嘴裡,就覺得脆口無比,涼爽滑溜,再加上各種滋味的調料,的确讓人胃口大開。
吃飯的時候,大家嫌屋裡憋屈,都跑到後台來了,李葉白喝了一口啤酒,然後要了一湯匙海豆腐,海上的微風吹來,看着西邊的彩霞,簡直就如神仙一般逍遙。
這一刻,大家都忘記了勞累的感覺,沉浸在這美妙的時刻裡。
大家正吃着,老胡又将炝拌鱿魚端到後台來了。
這鱿魚用熱水一焯,潔白無比,然後加上了各種作料拌勻,又是一種滋味。
蕭子豪指着鱿魚盆中一個圓圓的東西對李葉白說:“你嘗嘗這個。”
李葉白看見那個東西有些發黑,像是鹦鹉的嘴巴一樣,就問蕭子豪:“這是什麼?”
“這是鱿魚嘴,是鱿魚身上最好吃的地方,你嘗嘗吧。”
李葉白夾起來鱿魚嘴,放進了嘴裡,将硬硬的嘴尖吐了出去,然後咀嚼起來。
果然,這鱿魚嘴的肉,比鱿魚其他的地方都硬一些,非常鮮美。
“好吃吧?”蕭子豪帶着笑意問李葉白。
李葉白點點頭,他還從來不知道鱿魚還有嘴,而且還這麼好吃呢。以前在燒烤攤上吃的那種鱿魚,抹上了各種氣味強烈的作料,根本吃不出來船上的這種味道。
蕭子豪看見李葉白點頭,就繼續說道:“這鱿魚嘴,可是船員們的福利,你到市場上都買不到,人家也不可能将鱿魚嘴扣下來單獨賣給你,但是,咱們就有這條件了,閑着沒事,就摳一盆,然後爆炒,絕對讓你想象不到的好吃。”
“那魚販子不會發現嗎?”李葉白好奇的問。
“咳,哪個魚販子有閑工夫挨個看。”老胡端着就被,嫌李葉白問的太幼稚了。
此時,舵樓上,曹友正在值班,齊小明和他一個崗,下去吃飯了,還沒上來。
他身後,孟鐵然和黃少良也正在吃飯,一人拿着一瓶啤酒。
“老曹,你覺得新上來的這個小李子怎麼樣?”孟鐵然喝了一口啤酒,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曹友聽見孟鐵然這話,有些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正就有些猶豫。
黃少良不耐煩了,就點撥曹友:“這小子看樣挺倔啊,聽不聽你的指揮?”
曹友一聽黃少良這話,立馬明白了孟鐵然和黃少良的意思,就口氣嚴肅地說:“這小子真是個刺頭,一句話也不讓說,而且,我看他在船上,除了蕭子豪以外,誰也不服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