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出來了。
她被我打瞎了一個眼珠子,容貌猙獰。
樂少說道:“最後一句你唱的不對,差了點韻味。我聽過一個叫黃婆的女人唱過,她的那個腔調才叫有滋有味。”
女鬼露出一絲緬懷。
很快她救變得兇惡起來。
沒用。
感情戲對這個女鬼無效。
這是我一開始想出來地,希望這個女鬼還殘留着人性。
樂少顯得很鎮定。
“你跟着我們一路,是從滄州來地吧。是誰叫你來害我?大哥,還是二哥?還是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弟弟?”
女鬼沒有答話。
她眼神陰冷。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這些地。”
樂少不買她的賬。
“我出來行船,是父親的命令,行的正坐得直。商賈重财薄義,但我一直做到問心無愧。你要殺我,卻害死了我十二個水手,簡直可惡。”
好氣勢,我暗暗贊道。
人的氣勢一壯,鬼也要害怕。
女鬼明顯畏縮了下。
她發出尖叫。
女鬼上了船。
甲闆上變得濕漉漉地。
她狐疑地看着。
“那兩個道人呢?”
“跑了。”
女鬼不信。
“他們打不過你,又害怕被殺,白天就走了。”樂少說道。
女鬼發出咯咯的尖銳笑聲。
“便宜他們了,他們跑不掉,害我瞎了眼,我要吃了他們。”
女鬼還有幾分好奇,說道,“難道你不怕?你可以逃跑啊。”
“我為什麼要逃?”
樂少發出冷笑。
“我不做虧心事,根本不需要逃。你的法術厲害,我根本對付不了你。來吧,你殺了我,放過船上的水手。”
女鬼尖叫,發出一陣陰風。
呼啦。
就吹到了樂少跟前。
被擋住了。
我在椅子周圍撒了一圈童子尿。
“她不會要跑吧?”唐宇低聲道。
“哈哈,真的跑了,童子尿對付不了我。道人走了,你們才會用這麼粗淺的陷阱來對付我。”
女鬼撲過來了。
甲闆上忽然跑來個人。
是郭大夫。
他大叫道:“樂少,你快回來,不能信那兩個道人啊。”
糟糕。
壞事了。
女鬼轉身就要跑。
“追。”
唐宇沖出了神台。
他拿着桃木劍,丢出了一大把的紙錢。
飛過去了。
紙錢黏在女鬼的身上。
她渾身冒起了碧綠的鬼氣。
紙錢被打濕了,上面的符咒全都沒用了。
她就要往水裡跳去。
“我不會放過你們地。”
“不許走。”
樂少忽然叫了聲,就撲了上去。
他從兇口拿下鐵塊,就丢在女鬼身上。
哧。
白煙冒起來了。
女鬼的腿被打傷了,速度一下子就變慢了。
我吓了一大跳。
是馬蹄鐵。
我把這東西交給樂少,是給他防身用地。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大,居然敢拿下來打鬼?
女鬼跑不掉,竟然惡狠狠地朝着樂少撲去。
沒了馬蹄鐵。
他必死無疑。
不過我不是光看着,早就做好了準備。
我拿出一根銀針,穿着紅線。
哧溜。
銀針飛射,就釘住了女鬼的額頭。
一個皿眼冒出來。
唐宇飛快地跑過去,抓着紅線,就要把她給捆起來。
“樂少,快回來。”
他被女鬼的慘狀吓到了,愣了回神,才明白我的意思。
轉頭就跑。
“錯了,不是那兒。”
忙裡生錯,他竟然是朝着船艙裡跑去地。
這是人的天性,危難關頭,總覺得人多的地方,才能給自己帶來安全。
但是人多也沒用。
這個女鬼有點厲害過頭了。
那些水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她嘶聲慘叫着,碧綠的鬼氣又冒了出來。
“這是葵,水鬼氣。”
唐宇怪叫起來。
紅線變黑了,然後腐爛掉了。
女鬼腿殘了,用手在地闆上爬着,朝着樂少沖去。
郭大夫大叫,朝着女鬼沖過去,竟然奮不顧身地擋了下。女鬼手一揮,他就飛起來,掉進了水裡頭。
樂少跑的不慢。
但還是被追上了。
唐宇要轉身去追,被幾個鬼物抓住了腳。
大霧起來了。
女鬼的尖叫把那些水鬼引來了。
他們爬上了船頭,朝着我們撲來。
百鬼夜行。
我把勾魂鈴丢出去。
乒。
打中了女鬼的腦袋。
“嗚嗚,好疼。”
她手一伸,就抓住了樂少脖子。
他的臉色迅速變得鐵青發紫。
不好。
我跑到神台前,一腳把朱砂的圈子給踢散了。
神氣冒出來了。
女鬼發出尖叫,葵,水鬼氣被壓倒了,身上竄起了火焰。
她會死。
但是樂少會先死。
我拿起八卦鏡,就對準了黃銅燈。
神氣被借來了。
一縷黃光勃然爆發。
力量比我想象的還要來的大。
鬼物發出凄慘的嚎叫。
靠的近的立刻就灰飛煙滅了。
我大喝道:“這艘船有神靈庇護,不怕死的盡管過來。”
水鬼轟然逃散了。
“還有你這個罪魁禍首。”
八卦鏡發威。
女鬼被打穿了,背後出現個巨大的豁口。
她發出葵,水鬼氣,但是沒用。
鬼氣越濃,陽氣就越強。
她慘叫着,被一團烈焰給吞沒了。
火氣陽剛。
她被燒死了。
我請的是長河司路神。
他受了樂少的香火,就是要庇護這艘船。
這個女鬼不開眼,自然會引來神靈震怒。
“沒事吧。“
我過去給樂少檢查,他是鬼氣侵蝕,暈死過去了。
“搬到神台前。”
我上了一炷香,拜了三拜。
然後拿起朱砂,往他額頭上一抹。
“啊。”
他坐了起來,張嘴大叫。
一縷黑氣從他的嘴裡噴出來。
沒事了。
郭大夫被人撈了起來,凍得哆嗦。
水手告訴我,他像是得了失心瘋,突然就跑了出來,他們都沒有來得及抓住。
“算了,他也算是救了我。”
樂少寬宏地原諒了。
我給老頭把了脈。
他吃了一肚子江水,神氣疲弱,但還是叫道:“我不要你看病,你是騙子。”
中了邪氣。
這老頭給病人瞧病,貼身接觸,自己也沾染了。
他脾氣犟,不肯給我看,也不吃我的藥,結果耽擱了。
今天女鬼一叫,他就控制不住了。
“我煮兩服藥,就算不吃,也要給他灌下去。”
本來可以用朱砂驅邪,但這老頭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我也要惡心他一下。
“不,我不吃。”
幾個水手把他攙走了。
不吃?由得了你嗎?
驅除了女鬼,船就沒了後顧之憂。
一路飛馳着,朝着六安鎮去了。
走的順風順水。
到了第二天傍晚,六安鎮已經遙遙在望。
到了這兒,就要分别了。
樂少給我們擺了餞别宴。
“諸位,你們是我的恩人,日後有機會去滄州,千萬要叫我一盡地主之誼。”
他舉起杯子,謝過我們一路的關照。
有水手捧着盒子來了。
給阮青紅地是一串珍珠項鍊。
各個都有拇指頭那麼大。
聽他的意思,這樣的珍珠,就算是在滄州,都很難找得到,更别說做成一條項鍊了。
給唐宇地是一本經書。
這是他從一個老道手裡買來地,據說跟青羊宮有些淵源。
一看這些禮物,就知道他費了心思。
他親自捧了一個盒子來給我。
我打開了。
這是一柄如意。
“杜先生,你的法器丢了,我隻好賠償你一個。”
勾魂鈴被女鬼打丢了。
後來我們把甲闆上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
估計是掉進水裡去了。
唐宇拿起來一看。
“怎麼隻有半個?”
如意下面缺了半截。
樂少有些不好意思,說道:“缺的那個在我家裡頭,回頭我一定給您送過來。”
這禮物送的有意思。
這次斬殺女鬼,我的功勞最大。
他們兩個都得了好物,偏偏我拿了個沒用的玉如意,還是殘缺地。
要是一般人,估計早就翻臉了。
我沒說啥,把玉如意收好了。
樂少不是小氣的人,膽子大,有見識。
他這麼做,肯定有道理。
到了六安鎮的碼頭,我們下船了。
樂少還送了一個印章給我。
“拿了這東西,就能到滄州找我。”
滄州那麼遠,靠近東海邊,我這輩子估計都不會有機會去了。
終于到了。
遠遠望去,六安鎮燈火繁華,夜裡都發出耀眼的燈光。
臨川跟這兒一比,就成了窮鄉僻壤了。
也比知道譚大少和周老到了嗎?
他們比我出發的早,應該到了。
這裡是碼頭。
要去六安鎮,得乘明天一早的班車。
雖然是碼頭,但是船隻來往很多,水手又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主兒,舍得大筆花錢,碼頭很熱鬧。
賭坊,妓院,酒樓,應有盡有。
我們找了個面攤兒,美美填飽了肚皮。
三碗魚肉面。
“六毛錢。”
我忍不住咂舌。
這也太貴了,都趕上臨川幾倍的價錢了。
唐宇站起來。
“杜從雲,我先走了。”
我愣了下。
走?
他嘻嘻笑起來,說道:“我答應你師兄,陪你到六安鎮,現在總算是完成了任務。”
我心裡有些不舍。
這小子雖然嘴裡花花,但是個很可靠的人。
他摟着我的肩膀。
“我出來好久了,也不知道門派裡咋樣?”
六安鎮這兒有一座青羊道觀,裡頭是他的同門。他是被人害了,心裡肯定惦記着。
“保重。”
他哼着歌,走掉了。
我和阮青紅在碼頭住宿了一晚。
到了天亮,我們就乘車離開了。
六安鎮的城牆很高大,透着斑駁的氣息。
這裡曾經是三朝古都,物華天寶。
據說這裡占着龍氣,隻有老天厚愛的人,才能夠占有。
我遠遠看着,這裡的确有龍盤虎踞的态勢。
天命隻是一半,還有一半在人事。
到了城門口,這兒的搜查很嚴格。
我拿出選拔的公文,才過了關。
阮青紅說是我的家眷,我心裡美滋滋地。
進了城。
這裡好大,好熱鬧。
我像是個鄉巴佬進城,對各處都沖滿了好奇心。
阮青紅忽然拉着我的手。
“怎麼啦?”
她看着我,低聲道:“杜從雲,我要走了。”
我愣了下。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唐宇走了,你也要走了?
她低聲道:“我要去找人。”
是啊,這才她的目的。
我心裡難過。
要留下她嗎?
想要開口,卻不知道找什麼理由。
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問道:“你要是找不到人,就來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找。”
她嗯了聲,然後走掉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遠去。
眼裡忍不住就有股熱流湧出來。
走了,都走了。
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