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夢裡灰沉沉地。
宛若絕境。
難道真的要死了?
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李衍提着白紙燈籠,穿着一襲青衣,就站在我後頭。我又驚又喜,然後說道:“你怎麼不早點出來?”
我喉嚨都喊的沙啞了。
“給你個教訓罷了,本事不大,管得閑事倒是挺多。”
他挑起眉頭,問道:“我讓小倩通知你了,洞穴很危險,不要進去,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原來那個女鬼叫小倩。
我以為女鬼在騙我?不過對上李衍銳利的眼神,我拿不出借口,隻好乖乖地低着頭。
李衍招招手,說道:“洞穴裡的事情有些複雜,一兩句話說不清。不過你既然沾上了這事,就要把它解決掉。”
這是我自己釀的苦酒,自然要吞下去。
“不過假扮陰官的事情做的很好,我沒有看錯你。”
李衍拉着我的手,查探片刻後,說道:“有點糟糕。”
他伸手畫了個圓,宛若一面大鏡子。
我朝裡頭看去,發出一聲叫。
裡頭的我神态佝偻,宛若老人。
尤其是眉宇間,充斥着一絲絲的黑氣。
“人活着時,有福壽祿,三個都沒了,那就是快要死了。”
“有救嗎?”我急道。
“有。”
我心裡好奇,我是個醫者,都沒法子治病?怎麼你比我還厲害?李衍哈哈一笑,說道:“我的醫術自然比不了你,但是你學的素心六訣本來就不全,自然治不好。”
他告訴我,“你這不是病,而是被鬼害了。”
洞穴裡的老者拍了我一巴掌,把力量灌入我的體内。死人的力量就是陰氣,我是個活人,怎麼能承受?
“那個鬼有些來頭,要不是你還有用,他一巴掌就能用陰氣把你拍死了。他隻是利用你,等你拿下劍,他就會霸占你的身體。”
我心裡罵了幾句。
“陰氣壓倒了陽氣,你這是提前衰老了。醫生能治病,能治老嗎?”
我搖搖頭,醫生或許能延緩衰老,但是逆轉這個過程是不可能地,就算是青春常駐都很難。素心六訣裡頭,都沒有這樣的法子。
“山醫命相蔔,長生登仙是山者的追求。你治不了,我卻有法子。”
他看着我,鄭重道:“那就是替地府辦事。”
人的福壽祿都屬于陽德,但是死後,記的卻是陰德。隻要我積攢的陰德足夠,就算福壽祿都斷了,也能夠一直活着。
“我幹了。”
我還年輕,不想死。
李衍歎了口氣,道:“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活人給地府辦事,那就是跟死人打交道,一來是苦,二來危險。
“不過幹得好的話,你這個陰官就不用假冒了,能變成正牌地。”
知道不用死了,我心裡一松。
“對了,我找到白蒲草。”
鬼氣陰森,普通植物早就斷絕了,隻有一種青蒲草能長出來。要是有百年以上,就能變成藥效強勁的白蒲,這是滋陰補皿的上品。
有了這藥,治好陰夫人又多了一點把握。
李衍摸着我的頭,說道:“下次不必犯險,為了幾根草不值得。”
他想了下,就說道:“眼下緊要地就是陰夫人的事情,你要是治好了她的病,當上陰官的把握就更大了。”
他一攤手,就多了一根彎曲的長棍。
釣竿?
“你小子太能惹事,一不留神,就會碰上厲害地。這棍子上有我刻的符印,牛角刀沒了,就用這個。”
我這才知道他為啥晚了,心裡感激。
他把我一推,我就從夢裡醒了過來。
釣竿擺放在床頭,上頭寫着一道豔紅符咒,看起來很普通。
我把東西收好,就開始吃核桃紅棗,這些都是補陽氣的東西。等到有了氣力,就來到院子裡頭。
這會兒天還沒亮。
我找來兩根香燭,隔得老遠插了,用一根紅線牽着,然後上頭挂着兩枚銅錢。按照李衍教我的法子,我拜了三拜,然後把香燭點燃了。
火苗跳躍起來。
紅線沒有燒起來,兩個銅錢确是嗡嗡地響着,變得通紅起來。
啪,香燭熄滅了。
紅線一下子斷了。
一個銅錢滾到我的腳下,還有個滾得遠遠地,我急忙伸手去摸,這東西宛若烙鐵,燙的我哎呦一聲。身上的陰冷頓時沒了,湧起了一股熱乎乎的氣息。
嘎嘣。
銅錢一下子粉碎了。
陰氣驅散了,我心裡舒了口氣。到了天亮後,我讓人把金老漢給請了來,他看了我的模樣,更加驚歎地不行。
“杜醫生,你真是有本事地,連快要死的人都能治好。”
他拍了自己一巴掌,抱歉道:“瞧我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你比起陳端公要厲害多了。”
說起陳端公,我就問起雞冠山的事情,金老漢讓村民盯着,一直沒見人出來。我把神像拿出來,讓它安放在祠堂裡頭。
阮青紅比我熟悉,領着村民做了個請神的儀式,算是安了家。
等到料理完王家村的事情,我才回到鄉醫院。
離開這麼多天,醫院裡一直風平浪靜地。阮青紅回到了自己的診科裡頭,我還沒到,就诶秦姐急匆匆地拽到角落裡。
“你怎麼回來了?”
我就說道:“我是醫生,不上班幹嘛?”
秦姐罵了我一聲,說道:“你還不知道啊?單才發死了?”
我心裡吃驚,又覺得了然。沒了神像護着,他一個中風的糟老頭子,外頭鬼物觊觎,家裡還有偷人的婆娘,要是能活下來才奇怪呢。
讓我吃驚的是,秦姐告訴我。
“單才發老婆來醫院鬧騰了,說是你害死了人。”
我立馬否認道:“怎麼可能?”
外頭起了喧嘩聲,有幾個人沖來了,是單才發老婆來了,她身邊還陪着高先生。秦姐要把我藏起來,我搖搖頭,說道:”明人不做暗事,不是我做地,我自然不怕。”
他們來的這麼巧,肯定是派人盯着醫院,躲也躲不掉。
我走了出來。
胖女人一瞧見我,就尖叫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老公,我要你償命。”
我冷笑兩聲,說道:“我跟單先生根本不熟,他生病去世,我也很難過。但是誰想往我身上潑髒水,就要拿出證據來。”
女人尖叫道:“你還抵賴?有人看到了,你跟我老公的保镖阿達勾結,把我家裡的值錢的東西給偷走了。”
秦姐看不過了,就站出來說道、
“小杜是咱們醫院有名的醫生,人品好,肯定不會偷你家的東西。”
“你知道什麼?”女人輕蔑道,“他偷走了一個價值連城的神像,要是不交出來,今天我就跟你們沒完。”
她帶着好些保镖打手來了,我心裡明白了。
根兒還是在神像上,一定是高先生慫恿她來地。我看着高先生得意的模樣,冷笑道:“誰說你老公死了?”
兩人都吃了驚。
胖女人有些瑟縮,高先生拍了拍她,喝道:“小子别裝神弄鬼,單先生是我親手收斂入棺地。”
我指着他倆,說道:“阿達跟我說,你們怎麼做了露水夫妻呢,才把人給活活氣死了。”
胖女人立馬變了臉,要是被人知道了這事,單先生的那些親戚肯定會打上門來,要求分财産。她有些惶恐地看着高先生,這厮眼眸陰沉。
“小夥子口無遮攔,該給你點教訓。”
我心裡冷笑,這厮殺人霸妻的事情做得出來,還想頂着遮羞布呢?秦姐快人快嘴道:“你這老頭真是不知羞?你就是個先生,人家喪事忙完了,你怎麼不走?我看說不準真的有奸情。”
這裡頭誰能說得清楚。
高先生惱怒,手指頭掐了下。
我一直在留神盯着。
醫院裡本來就陰氣重,一股冷意嗖嗖襲來,衆人也沒有察覺不對勁兒,我卻看到一條黑影順着牆角進來了。
黑影飄過來,朝我脖子後頭吹氣。
我一扭頭,轉身對他吹了口氣。黑影沒得提防,然後發出一聲尖叫。人體内的氣是陽氣,對鬼物而言,就跟毒藥差不多。
他的臉爛掉了,然後倉皇逃掉了。
高先生驚異地看着我,冷笑兩聲說道:“老夫打眼了,原來是個懂行地,那你就更該知道,不要插手同行的買賣,這是壞了道上的規矩。”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也不屑跟你做同行。”
高先生陰冷地看着我。
“這事沒完。”
他們走掉了。
“杜從雲,你給我過來。”
是院長來了。
他這會兒心情不好,逮着我就是一頓批評。我忍着氣,被他罵了好一會兒,才會診科坐診。估計是告假的牌子挂的時間太長了,所以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客人。
我缺勤這麼多天,剛一到,就給我排了夜班。
沒有病人,我就趴着打起盹兒。
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我揉了揉眼睛,有個男人低頭進來了。他說道:“我找一個叫杜從雲的醫生。”
“我就是。”
這人擡起頭,煞白的面孔讓我心裡一跳。
“杜醫生,我脖子疼。”
他哪兒是脖子疼,分明是脖子上被劈開了一道口子。這會讓光線很黯淡,我剛才沒看清楚他沒有影子。不過這鬼物說話還算客氣,我看了下,說道:“明晚來。”
他疼的叫喚,說:“我來了好幾天,你都不在。”
“明晚來。”
要給他治,就得把傷口縫起來,醫院的工具沒有多大作用。
這男人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我繼續睡覺,直到天亮才醒了過來。
今天上午秦姐沒有來上班,到了中午的時候,她的老公來了,說是要找我。他抓着我的手,說:“你就是小杜吧,我老婆喊你中午去吃飯。”
他的手有點抖,語氣也不是太自然。
我心裡歎息了一聲。
“走吧,帶我去看看。”
男人不敢看我,就低頭出去。他領我去的不是家裡頭,而是來到了五福大飯店。
我心裡更加肯定有古怪了,秦姐夫妻都是普通人,哪有錢到這兒消費。
還是上次的包廂。
有人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