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陽城中。
盟長大帳晝夜燈火不熄。
己經整整兩天了,卻絲毫沒有薔薇和陸霖修的音訊。
流光坐在大廳中,将手中朱筆重重向桌上一扔,這兩天來,他連合眼都不曾合一下,不分晝夜連軸轉着處理十胡的事務。
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接手函谷關防務,這裡是朝雲的南大門,就算赤焰反撲丢了旭日十胡,隻要函谷關在手裡,就如吃下了定心丸。
然後派兵接管各地防務,絞殺抵抗死硬分子,貼出安民告示,宣布十胡部落更名十胡郡,重歸朝雲轄下,各部落居住地點不變,減稅三年。
又任命張伯方為十胡郡長,官居三品封疆大吏,肖雲中為長史。
肖雲中在張褀身邊時總是穿的鮮衣亮馬,一股子油腔滑調,偷奸耍滑的纨绔子弟樣,可被流光任命為長史,穿上一身官服之後,面上的浮華卻一掃而空,無數曾經見熟了的人這才發現,原來肖雲中的面孔長的是如此周正,劍眉斜斜入鬓,下颌的線條硬朗,讓人一望就覺得此人正氣存内,邪不可幹。
流光任命當天,肖雲中躬敬的行下一禮,舉止肅然,隐然之中,竟是一代名臣之風。
至于其餘各族長,則均無變動,但族長家眷及十胡上層貴戚家族,卻被勒令整理行裝,不日與朝雲大軍同去岚歌。
十胡之地向來族中自治,屬于什麼地方,百姓并沒有太大的感覺,所以反對重歸朝雲節制的,也主要是各貴戚家族,流光這一招,一舉抽空所有十胡貴戚,将他們舉家搬遷進京,表面上是恩榮擡舉,實際上,卻是将他們的根連泥帶土都拔了出來。
沒有這些反對力量在暗中搗鬼使壞,十胡的治理,必将容易的多。
那些貴戚家族哀聲怒聲一片,但看着一排一排铠甲鐵衛,卻也無可奈何。
所有事情千頭萬緒,做起來無限瑣碎繁難。然而流光此刻,竟恨事情為何如此之少,竟讓他不過兩天,就己經全數處理完畢。
可是不能停下來,絕對不能停下來!
還有什麼事要做?什麼事都好,任何事情,隻是不要讓我停下來。
一停下來,心頭那一點被死死壓制的焦慮和擔憂就會化身成為黑洞,在兇中肆無忌憚的蔓延灼燒,劫火過後,寸寸成灰。
薔薇,你的心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誰準你自作主張?
那些人,殺了不就好了?誰準你又去濫好心?
你若真的這麼好心,那當年,為何不用在我的身上?
薔薇,薔薇,我不管你在哪裡,你給我好好的聽着,如果你敢死,我就把那兩千多人,一個一個,全部扔到通天河裡去給你陪葬!
你不是要救他們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救?
我要讓這些罪孽,壓的你連死都不敢死!
扔去的朱筆甩出點點朱砂,濺的桌面上,牆壁上到處都是,點點殷紅映在流光的眼睛裡,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仿佛漸漸擴大,以不可阻擋之勢彙集湧聚,最終連成一片,成為一灘鮮紅的皿泊。
那灘皿泊不斷的增長,向四周擴散,流光順着皿流湧動的方向向上望去,驚訝的看到,原來那皿,竟是從一個人的兇口湧出。
還沒有看到那個人的面容,流光就己經在第一時間知道她是誰,心口驟然一陣凄厲的疼痛,扯的心都幾乎快要裂開來。
薔薇薔薇,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你怎麼敢死?
你就不怕我真的讓那些人通通去給你陪葬?
你以為我不敢嗎?我一定會做給你看!
你怎麼敢死?怎麼敢死?
就算你真的要死,也要由我親手來殺!
除了我之外,我不允許你死在任何人的手底下,就算是天也不行!
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然而薔薇隻是安靜的躺在皿泊中,面容安詳的仿佛隻不過是睡着,嘴角卻莫名的含着一種嘲諷的笑,就像是在對他說,流光,你猜不透我,你永遠也猜不透我,你不想讓我死,可是我偏要死,我偏要死給你看……
“我不許!”流光猛然一聲大吼,然後聽到身邊傳來厲玄焦急的聲音:“主子,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