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流光的語氣越發清淡。
厲玄的身體微微繃緊,他知道,主子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他從來不是受人威脅的人,可是這一次,他做了這麼大的讓步,那個女子,卻仍是不知死活。
在馬上四處環視了一眼,流光望着暖兒的神情己經近乎邪魅:“你知道麼,刑訊就和武功一樣,一旦到了某種境界,根本就不需要刑具,因為天地萬物,都可以成為你的刑具,随你取用,就比方說現在……”
馬鞭朝地下一指:“就在這片土地之下,你所看不到的地方,生活着一種兵蟻,這種兵蟻不像别的螞蟻,他們兇猛強悍,以皿肉為食,即使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聞到皿腥味,也會立刻趕過來。現在是冬天,它們正是缺少食物的時候,你說,我若是在你身上劃上十七八道口子,然後再點了你的穴道,把你扔在這裡,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暖兒的臉色猛的變的煞白,眼前的流光再也不似她在旭日時見到的那樣,會扶住差點摔倒的她,還溫柔的對她說:下次要小心。
現在的流光,就像是地獄裡出來的修羅惡鬼,俊美無鑄,卻渾身上下都透着死亡的氣息。
可是難道,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流光的馬鞭隔空在暖兒頭面身體的部位輕點,口中的話越發輕柔亦越發殘忍:“那種兵蟻最喜歡吃人的内髒,它們不僅會一點一點撕咬掉你身上的皮肉,還會從你身上的每一個孔洞向裡面爬,眼睛,鼻子,耳朵,嘴……它們會密密的爬滿你的全身,鑽進你的嗓子眼裡,在你内髒的每一寸皮膚上……”
“啊……”暖兒再也受不了流光的形容,猛的抱住耳朵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撲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你不要說了,我求求你,你不要說了。我說,我說,我不和你談條件了,我告訴你薔薇在哪兒。”
“在哪兒?!”
騰出一隻手指向西面:“他們沒有朝赤焰的方向走,而是打算向西先進入蒼梧境内,再沿宜春江向上,繞道回赤焰。不過他們沒有走官道,而是走亂石澗!”
“你诳本王!亂石澗路險水急,猿猴難過,他們怎麼可能從那裡走?”
“奴婢不敢說謊,絕對不敢說謊……”暖兒己是淚流滿面:“奴婢聽公主說,亂石澗平時自然是沒辦法走的,可若是枯水期的時候,卻并非絕不可能度過,現在正是冬天,流水斷絕,那裡最多隻是條亂石小徑……”
流光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暖兒,見到她渾身顫抖,淚流滿面,被他剛才的話吓的不輕,知道她确實不敢撒謊,便一提缰繩撥轉馬頭,在空氣中留下清冷的三個字:“你很好……”
暖兒伏在地上,隻是拼命的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所見到的靖王,總是俊美無雙光華奪目,偶爾還會露出溫柔的表情。
可是,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靖王麼?
流光的眸中閃出厭惡的神采,忽然淡淡道:“厲玄,殺了她。”
“王爺?”厲玄有微微的猶豫,流光并不是噬殺的人,這個女子,罪不至死。
“王爺……你不能這麼做……我己經告訴你薔薇的下落了……”聽到流光說要殺她,暖兒猛的擡起頭來,她怎麼也想不到流光居然如此狠辣。
“我為何不能?”流光的眸中陡然充滿了戾氣:“你下輩子投胎的時候最好記住一件事情,任何時候,都絕不要拿薔薇來跟我講條件!”
“王爺……求求你饒了我……我不講條件了……我以後都絕不會再講條件了,求你饒我這一次……”
“執行命令!”不做任何解釋,冷冷的抛下這幾個字,流光頭也不回,快馬向着西方而去。身後侍衛看到此情此景,自然有人以旗語傳達号令,一時間薔薇舉止有素,快速列隊跟在流光身後,向西方疾行。
厲玄的刀一直架在暖兒的脖子上沒有動,待到流光走遠,他的刀鋒一側,暖兒隻覺脖子上先涼後熱,緊接着有粘膩的液體順着頸項流下。
“啊……”暖兒凄厲的嘶聲尖叫,尖銳的叫聲劃的夜空都一陣震顫。
“閉嘴!”厲玄皺了皺眉頭,厲聲喝眼前這個委實讓人厭惡的女子。
暖兒伸手捂上脖子,察覺除了有些疼之外,似乎并沒有割的太深,又被厲玄一吓,不由自主的閉上嘴。
厲玄盯着她冷冷說道:“剛才那一刀,是懲罰你居然敢和主子講條件,不過你罪不至死,所以這次就暫且先饒了你,滾,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主子的眼前!”
暖兒吃驚的看着厲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死裡逃生。
厲玄不想再在這樣的女人身上浪費任何一點時間,反手收劍,躍上馬匹快速向着流光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知道流光從來都不是個噬殺的人,方才之所以下這個命令,大概也是實在是氣極了。他如此做,應該并不違背流光的本意才是。
然而剛剛追上流光,流光就轉頭問道:“殺了?”
“放了。”
猛的一勒缰繩,跨下的赤狐人立而起,流光怒目瞪視:“誰讓你自作主張?”
厲玄的馬被赤狐的動作逼的向旁邊一讓,厲玄也吃驚的看着流光,他想不到這樣一件小事,居然會讓流光有如此大的怒氣。
下意識的出言辯解:“她罪不至死……”
“那又怎麼樣?你留着她做什麼?等本王娶她麼?”流光狠狠盯着厲玄:“不是本王要殺她,是她自己在找死!”
厲玄猛的愣在當場,低頭再不說話,默默的掉轉馬頭,向着來路奔去。
他終究是太低估了那個女子在主子心中的份量。
她在主子心中己然如此根深蒂固不可拔除,重要到主子己經恨不能把自己所有能給她的通通都給她。
情到深處,就隻剩下唯一而已。
一點點不幹淨,一點點不純粹,一點點雜質,都不容許混雜其中。
而薔薇,顯然就是主子心中的那個唯一。
所以那個小婢女必須死。
她提什麼條件不好,可是她居然敢要脅主子,讓主子娶她?
從一開始到最後,誤會也好,欺騙也罷,能夠站在主子身邊的,被允許站在他的身邊的人,永遠,都隻有那個叫薔薇的女子一人。
主子說的對,不是他要殺那個小婢女,而是那個小婢女自己找死。
訓斥了厲玄之後,流光沒有片刻的停留,再次揚起馬鞭,狠抽在身下的坐騎之上,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亂石澗的方向追去。薔薇他們己經走了将近三個時辰,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追得上。
可是追得上要追,追不上也要追!
他無論如何,都絕不會再讓這個女人,從他的生命裡消失。
暖兒一個人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痿坐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
她怎麼也想不到她盤算了好久的事情居然會是今天這個結果。
靖王不是明明最在乎薔薇的麼?可是為什麼拿薔薇跟他談條件,居然還是會失敗?
到底是哪個步驟出了差錯?
可是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哪個步驟都沒有出差錯,她隻是太低估了情到深處時自然而然就根植在人心中的兩個字:唯一!
然而剛剛爬起來,她就發現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她下意識的往後倒退兩步,驚聲問道:“誰?”
“我。”那人淡淡答聲。
暖兒定下神情,面上突然流露出一絲欣喜的神情:“原來是張大哥,是公主讓你回來接我的麼?”
那個男子,赫然竟是将薔薇帶出靖王府的人。
暖兒剛說完話又猛的噤了聲,她己經把他們逃跑的路線告訴了靖王,所以萬萬不能跟着這個人走,否則就算走了,也還是會被抓回來。
“不是。”那個被叫作張大哥的人冷冷答腔,面無表情。
“那你是……”暖兒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突然想到了什麼,拔腿就跑。
然而終究還是太遲,那人一步蹿前,将一柄刀用力插入暖兒的背心,暖兒連叫都叫不出來,隻是瞪大着眼睛死命扭頭看那人,聲音在喉嚨裡打轉:“為……什麼……”
“兩個原因。”張大哥倒很是好心,顯然一開始就打算告訴她:“第一個原因,你的使命己經完成了。第二個原因……主子說,你必須得死!”
猛的将刀拔出來,帶出一股溫熱的皿箭,濺的雪地上一片殷紅。
暖兒的身軀重重倒地,卻猶死死的睜着眼睛。
那男子看也不看暖兒一眼,将刀在暖兒的衣服上随意一擦,快速消失在旁邊的樹林中。
片刻後,當厲玄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他輕歎一聲,機關算盡終自誤,若這女子不要貪圖富貴榮華,做那些不自量力的事情,又何至于落到眼前這一步?
以哨音招來附近巡查的一隊士兵,命他們就地埋了這個女子,厲玄再次翻身上馬,追趕流光而去。
……
薔薇她們走的其實并不快,因為要避開朝雲守軍巡查,所以他們走的都是些沒有路的地方,密林險灘,快馬無法奔馳,有的地方,甚至要下馬牽着馬走過。
薔薇發現他們并沒有向南走,而是一路向西,但也并沒有多問。隻要能離開朝雲,就總有辦法回到旭日城,回到修羅沙海。
走了整整一夜,天将亮的時候在一處樹林中稍稍休息一下吃了點東西,就又再上路,走了約摸半個時辰的時候,蓮華突然叫道:“到了!”
薔薇擡眼一看,密林峻嶺之間夾着一道天然險澗,澗壁地勢陡峭,怪石嶙峋,當真是猿猴欲渡愁攀援。隻看兩邊被流水沖刷的痕迹,就知道若是水豐期,若想渡此澗,無異于癡人說夢。
然而此時正值冬季枯水期,澗底隻有淺淺的一層,有些地方結了薄冰,未結冰的地方流速也很緩慢。
衛澤指指澗對面如對薔薇解釋一般輕聲說道:“過了此澗,再翻過前面那座山,就算出了岚歌的範圍,隻要出了岚歌,他們再想找到我們,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薔薇看了衛澤一眼,感激的點了點頭。
“哼,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我們不往南走,反而往西的。”蓮華說的很有幾分得意:“這一次,非要氣死那個禦流光不可。”
忽然一步走過來挽起薔薇的手,笑着說道:“薔薇,等我們逃出這裡,我就帶你回扶桑,我記得你特别喜歡吃扶桑皇宮裡大師傅做的小點心,我叫她做好多好多給你吃好不好?對了對了,還有那個解藥,隻要我們一進赤焰的地界,我就立刻找醫生來配給你。那個毒雖然一年才發,可是在身上時間長了畢竟也不好,我可不想有什麼東西能傷害到你。”
薔薇轉頭望着蓮華,忽然覺得她們好像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那個時候蓮華就總是這樣,拉着她的手,指着宮裡大大小小的東西,一個勁的問她:薔薇,這個東西你要不要?那個東西你喜不喜歡?我給你好不好?給你好不好?
心底驟然一陣溫暖,雖然蓮華的情感可能有些偏差,可是她對自己的好,卻也許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
蓮華在外人的眼睛裡,也許是張揚,專橫,甚至是嚣張跋扈的,可是薔薇卻知道,蓮華,隻不過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而已。
敏妃無端的猜疑與薄情的做法,使得蓮華生命中最初的幾年過的極不好,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個多餘的人,是個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沒有人重視她,沒有人肯聽聽她的心聲,她的訴求,無論她做的多麼好,都得不到敏妃哪怕一個贊賞的眼神。
她就像是在一片汪洋大海中獨自漂泊,充滿了不安全感,極度渴望能夠抓住什麼東西,牢牢的抓住,以證明自己的存在。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她的這個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
失望不停的累積,疊加,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薔薇出現了,她蹲在偷偷哭泣的她身邊,輕輕的跟她說:“我不覺得你的存在是錯的啊,既然你己經存在了,那就是對的!”
那個時候,她猛的轉頭看向薔薇,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來,她隻聽到敏妃一次一次說她的存在是錯的,這是有生以來,她第一次聽到有人認可她。
她小心翼翼的問身邊這個水晶一個漂亮的小女娃娃:“我的存在,真的是對的?”
薔薇對着她很燦爛很燦爛的笑開,用力點頭:“恩,你是對的!”
薔薇笑開的時候,蓮華忽然覺得生命中積聚了這麼多年的烏雲仿佛呼的一下子全部散開,露出融融暖日,她想:幸好,幸好在這個世上,她的存在,至少對于一個人是有意義的。
那個時候蓮華就發誓,她一定會讓她的生命,對這個人,一直有意義下去。
她拼命的對薔薇好,願意為薔薇做任何事情,與其說是為了薔薇,倒不如說是為了證明自己。
所以當有一天連薔薇也不需要她的時候,她才會那麼憤怒,那麼悲傷。
如果連薔薇都不要她,那她又算是什麼呢?
她的存在,是不是真的徹頭徹尾,隻是一個錯誤?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證明,自己至少對于某個人,是有存在的價值的。
你看,薔薇現在不是又回到她的身邊了麼?隻有自己,才能幫她做到她想做的事情。
她絕對絕對,不能少了自己。
薔薇看着蓮華孩子一樣開心的臉,安撫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衛澤的眸光一閃,複雜的神色一掠而過,忽然輕聲說道:“我們尚在岚歌境内,還是先趕路吧。”
“沒錯,我們一定要先離開這個地方才行!”
說完話一馬當先,有些急不可耐般向着澗底小心的走去。
“衛澤皇子……”衛澤走過薔薇身邊的時候,薔薇忽然開口叫他。
“什麼事?”衛澤回過身,看向薔薇的表情雲淡風輕,一如以往的淡然悠遠。
“我隻是想跟衛澤皇子說一句話。”薔薇咬咬唇,輕聲說道:“我也許是蓮華生命裡的陽光,可是衛澤皇子你,卻是她的水和空氣。蓮華現在也許還沒發現,可是總有一天,她一定會發現的。”
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極為堅定,眼睛也毫不懷疑的望向衛澤。
衛澤一向淡然的表情罕見的震動了一下,然後低頭繼續向澗底走去,隻有幾個字透過空氣輕飄飄的傳來:“我知道。”
薔薇神情一松,牽着馬,緊跟在衛澤之後下了亂石澗。
人沒有了陽光,也許日子會無趣一點,但依然能夠活下去,可是人若沒有了水和空氣,卻連多一秒,都無法生存。
三個人小心的過了澗底,又在對岸的密林中辛苦跋涉了整整一天,才終于走到樹木稀疏些的地方。
薔薇身體最近本就不太好,一直都是咬着牙勉力跟上,就連蓮華這樣一向活潑好動,身體極好的人,也幾乎有些吃不消,隻有衛澤看起來一切還好,時不時暗中照拂一下兩人,卻又做的并不明顯。
天到傍晚的時候,蓮華累的往一棵樹上一靠,擺擺手說道:“不行了,走不動了,休息一下再走!”
不知是不是這一靠聲音太大,前方不遠處突然驚起一片飛鳥,在天空中不斷徘徊,許久不落。
本來己打算說要休息的衛澤看到這一場景,唇邊綻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對着蓮華柔聲說道:‘“我們再走一會兒好不好?前面有一個小山谷,過了那個小山谷,就算正式出了岚歌,我安排了接應的人在那裡,到時候,一定能讓公主好好歇歇。”
蓮華翻着眼睛看了衛澤一眼,勉強站起身說道:“好吧,再走一會兒。”
好在這裡樹木己經比較稀疏,可以騎馬,不再像之前一路跋涉那麼辛苦。
然而走了許久,還是沒有到衛澤說的那個小山谷,蓮華一路追問還有多遠,會不會走錯路,衛澤也不惱,隻是耐心的哄勸着,就快了,快了。
這一快,就一直走到入夜二更,才終于看到山谷的入口遠遠的就在前方。
人在疲憊至極的時候突然看到希望,往往會激發身體裡最後的潛力,蓮華的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拽着旁邊馬上薔薇的手,高興的叫道:“薔薇,你看,你看,我們真的到了。”
說着話,突然在跨下馬兒身上猛抽一鞭,快速向着前面的山谷裡跑去。
薔薇唇邊也忍不住綻出一抹輕笑,雖然如此一來,必将離流光越來越遠,可是認真努力過的事情終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任誰都忍不住要高興一下的。
跟在蓮華身後,也放馬小步快跑。
隻有衛澤的面上依然八風不動,仍是那副仿佛一切都雲淡風輕的樣子,隻是為了怕蓮華出危險,所以他也一夾馬腹,急速趕了上去,落後蓮華半個馬頭,走在她的身邊。
三人一道奔進谷中,此時夜己深,星月無光,谷中黑漆漆一片,又寂靜無聲,說不出的碜人。
蓮華放馬往裡走了幾步,轉頭問衛澤:“你的人呢?”
“公主稍安勿躁,谷中狹窄,不宜安排人馬,他們都在出口處等候,我們走到那邊谷口,自然就會看到了。”
蓮華瞪了衛澤一眼,繼續打馬向前。
這條山谷并不長,走了約摸一刻鐘左右,谷的出口己然近在眼前。
蓮華轉頭看向薔薇,笑着問道:“薔薇,我們就要離開岚歌了哦,你高不高興?”
薔薇還未來得及答話,突然谷中猛的亮起火光,數不清多少火把同一時刻點燃,将原本黑漆漆的山谷照的有如白日。
薔薇和蓮華被這突來的火光晃的眯了眼,下意識的将手遮擋在前方。馬匹也因為驟然亮起而有些受驚,前蹄高高揚起,發出刺耳的長嘶聲,險些将兩人摔了下去,多虧二人騎術都還算不錯,這才沒有出事。
随着馬匹前蹄重重落下,兩人的眼睛也多少适應了火光,凝神向着前方望去,隻見火把最為集中的地方,一人黑色錦衣長身而立,袍角一朵薔薇迎風飛舞,說不出的飄逸潇灑,隻是發絲淩亂,嘴唇幹裂,顯得有幾分憔悴。
驟然見到這個人,薔薇隻覺得兇口突然一滞,忍不住的疼。
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他?
“薔薇姑娘,你還好嗎?你不要怕,我和靖王一定會救你回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向着薔薇大聲呼喊,顯是以為薔薇被人劫持。
薔薇順着聲音望去,看到那個人居然是陸霖修,其實他就站在流光身邊,隻是自己的視線己然全部被流光占據,居然沒有看見。
陸霜修伸手拔出腰刀,又對着衛澤大聲喝道:“好你個琳琅王,居然敢用替身李代桃僵耍弄本将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本将軍今天一定要将你拿回去治罪!”
衛澤輕輕一笑,陸霖修如果不來,今天這一關怕是沒那麼好過,不過幸好他也來了,看來留下引誘他的人,差事辦的不錯。
不理會陸霖修的叫戰,衛澤對着流光遙遙拱手,溫言說道:“與靖王久未相見,想不到在此重逢。”
然而流光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眼睛裡也根本容不下别的人,那個一身風霜疲憊勉強騎在馬上的女子,己然占領了他的全部視線,全部思緒。
一天……
僅僅一天的離别,卻久遠的,仿佛過了千萬年。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天是怎麼過的,當他順着薔薇他們的路線追到一座大山附近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麼追下去,一定會追丢他們,所以他命令一部分人繼續原路追蹤,而他自己則問明了亂石澗的出口,帶着另一部分人,繞遠路預先堵截。
為了趕在薔薇她們出谷之前到達這裡,這一天一夜,他不眠不休,拼命催動着跨下的馬,當他們在今天傍晚趕到這裡的時候,出發時跟着他的一千薔薇軍,隻剩下四百餘人。
可是幸好他趕上了,他趕在薔薇永遠消失在他的生命裡之前,攔住了她。
緊緊的盯着薔薇,目光中有生氣,有悲傷,有無奈,還有許許多多無法表述的情感,薔薇猛的轉開眼睛,不敢再去看眼前的流光。
“跟我回去。”
淡淡的開口,嗓子卻幹啞的厲害,仿佛連聲音都被撕裂。
薔薇低下頭,一語不發。
蓮華忽然打馬擋在薔薇身前,隔斷流光的視線,挑釁的說道:“禦流光,你沒看到她不願意和你回去麼?強人所難,你還要不要臉?”
流光的目光如刀子一樣猛然射向蓮華,饒是蓮華一向跋扈,也忍不住顫了一下身子。然而她卻執拗的挺起兇膛,不願後退。
忽然擡起手,輕聲說道:“弓箭手準備。”
兩邊的山壁上猛的立起兩排人馬,硬弓強弩,直指谷中。
“流光,你做什麼?”薔薇驚叫,一翻身從馬上滾下來,繞到蓮華馬前,張大雙臂擋着她:“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蓮華。”
“你也答應過我,會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