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七日的最後一夜,也許是盛到極緻,也許是因為那兩個人的離開,莫名的帶了一絲蕭索的氣息。
轉身看着一直陪在身後的流光,薔薇嘴唇動了動,似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流光的手卻己經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柔聲說道:“我陪你去。”
薔薇蓦的擡頭,這個男人,竟連她在想什麼,都能猜的透徹。
微微的笑了一笑,帶出一股安心的意味,流光口中一聲呼哨,夜色中突然傳來嗒嗒的馬蹄聲,隻片刻時間,一身漆黑,神駿無比赤狐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流光抱着薔薇上了馬,一抖缰繩,赤狐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飛速向前方竄去。
方向,竟是皇陵!
在離皇陵還有很遠的地方,流光就勒馬住缰,放赤狐自己去吃草,然後和薔薇慢慢的走了上去。
上面埋葬着薔薇的父皇和母妃,雖然他們從來沒有讓薔薇感受過一天的父母之愛,可是,隻憑着他們賜予了薔薇生命,讓他能夠擁有這個如斯美好的女子,他便願意,虔誠的去祭奠他們。
在楚同巨大的皇陵前停住步伐,薔薇默默的看着墓碑上簡簡單單的“焰皇楚同之墓”六個大字。
不能不說,流光己經仁至義盡,換了任何一個人,對于楚同這樣的皇帝,尤其是又傷害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就是再文雅,也少不了要封一個“戾”“桀”或者是“殇”字,好叫他們的惡名,傳揚千古,遺臭萬年。
可是流光居然能什麼都不寫,不褒不貶,就那麼簡簡單單的,放着焰皇楚同之墓幾個字,幾百年之後,誰又還會記得,當年的楚同是個什麼樣的皇帝?或許人們記得的,永遠都隻有他在修羅沙海中大破朝雲精兵,開創赤焰一代盛世的偉業!
與被粉飾過的功績相比,真相,總是太容易被曆史埋沒,可是這又有什麼不好呢?沒有哪一條世間法則說,事情,一定要以真相的形式存在。
就像她的身世,就算她永遠都以慕容家子孫的身份存在,也并沒有什麼不好。
看着薔薇立在楚同的墓前一直不說話,流光小心的開口:“過些日子,我們将你母妃的墓移出來,與焰皇合葬在一起好不好?”
“不用了。”薔薇搖頭,轉頭看着流光:“宣可卿說我母妃在世的時候就己經不受寵的,我想她說的是真的。既然活着都不相愛,死了又何必在一起?這樣,豈不是連到了陰間,都要受罪?”
“那……”流光張了張口,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們去拜祭一下母妃。”薔薇主動伸手牽了流光的手,拉着他往幾百米外的一個小墳走去:“就讓他們這樣呆着吧,我這幾天時常會想起那天宣姑娘在這裡對我說的話,我的父皇和母妃,除了給我生命,再也沒有為我做過任何事,我長到這麼大,所有的人生,都是我一個人在努力的創造。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非要拘泥于他們給我的身份?”
“就算他們都是死于我之手,可是這樣的果,又何嘗不是他們自己種的因?我不否認自己的罪過,可是我也不是聖人,不會把他們的罪過,一并強加到自己的身上。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他們的人生己經結束了,可是我的人生,還要繼續下去。”
在敏妃的墓前停下腳步,轉頭認真的看着流光:“他們都己經是我的過去,你,還有寶寶,才是我的未來。雖然我也許并不能完全釋懷,也許常常會因為想過去的事情而難過,可是你會陪我的對不對?”
眸光定定的望着流光:“你會一直陪着我的,是嗎?”
薔薇的眼睛像是這世上最清澈最純美的清潭,一眼望得到底,可是流光卻覺得那裡仿佛有着深深的漩渦,讓他情不自禁的淪陷。
一把攬過薔薇,将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帶着假做的兇狠說道:“當然,我早就說過,你這輩子,除了我身邊,哪裡也别想去,你逃不掉的!”
薔薇看着流光故做兇狠的樣子,噗嗤一聲笑開,推開流光,恭恭敬敬的在敏妃墳前上了三柱香。
她己經理解了當年敏妃對蓮華的态度,她親手把自己的小孩交了出去,換了别的小孩過來,可是卻立刻就後悔了。
她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卻不知道該向誰去要,她甚至不敢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因為隻要一說,就是殺頭的大罪,無數的痛苦和對孩子的思念累積在心裡,才會讓她對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孩子越來越恨,心态也越來越失恒。
也許,如果自己一直在她的身邊,她也會是一個慈愛的好母親。
拜祭完畢,薔薇直起身子,身形卻變的沉凝無比。
就在剛才,她下了一個決定,一個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決定。
當年她與蓮華調換,如果她的母妃可以因此而思之成狂,做出種種極端的行為,那麼慕容娉婷呢?
那個身世飄零,境遇悲苦的女子,她的心底又該是怎樣一種境地?
每當她看着自己的時候,會不會也想起她那個遠在千裡之外的小小女兒,揣想着她長的什麼樣?有沒有受到委屈?
而面對着自己這個讓她不得不交出自己女兒的罪魁禍首,她的心裡,又會不會和自己的母妃一樣,湧起滔天的恨意?
不管怎麼說,她終究是沒有薄待自己的,自己小的時候,不曾吃不飽,不曾穿不暖,也不曾像蓮華一樣,遭受過那樣狠毒的虐打,就算慕容娉婷從來沒有給過她她所期望的親情,可從某種程度上說,慕容娉婷對她,有養育之恩!
“流光……”緩緩的轉過身,面對着流光目光清明,神色堅定:“我想去打開冠軍堡,讓裡面的秘密,重見天日!”
“什麼?!”流光驚詫出聲,他怎麼也想不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慕容娉婷對她做的一切之後,薔薇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