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反應靈敏與一種天生的對危險的直覺,勉強避過幾招之後,立時狼狽不堪,甚至連衣角都被撕扯的破爛一團。
好在手中那把匕首端的是把寶刃,那斥候舉刀刺來,薔薇直覺的揮手招架,斥候本以為區區一個弱女子,臂力必然不如自己的大,這一刀下去,足以磕開她手中的兇器然後借餘力直接要了她的命。
誰知那匕首看起來烏漆麻黑毫不起眼,卻是切金斷玉,不世寶刃,一刀下去不僅薔薇的匕首沒被磕開,反而被她削斷了自己手中的匕首,甚至直趨直入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刀。
區區一個奸細,武功又不高,居然如此難以對付,還被她三番兩次的鑽了空子。那斥候的野性也被激了起來,看一眼自己的皿淋淋的手臂,怒吼一聲,再次撲了上去,右手曲肘,向着薔薇的面門撞去,左手握掌成爪,直奔薔薇拿刀的右腕,卻是軍中常用的擒拿手。
這種擒拿手說起來也并不是什麼高明的工夫,随便一個二三流的學武之人都可以輕易破解,但在近身格鬥厮殺時,卻極有效果,也是軍隊操練中最常學習的一套路數。不單赤焰,就是朝雲蒼梧銀翼,也都是這樣的。
薔薇常年處于深宮之中,哪裡能夠躲得過如此精巧又兇悍的招式,身體後仰避過撞來的肘擊,手腕上卻是一麻,五指下意識的一松,那把切金斷玉的寶刃立時落入斥候手中。
勉強直起身子,身形還沒有站定,就覺脖子上一涼,垂目下望,那柄跟着自己十餘年的匕首,此時正緊緊的貼着自己咽喉處的皮膚。
心中頓時一痛,卻又一陣輕松。
痛,是痛在自己此生一事無成,負了娘親,負了蓮華,負了楚煜,負了冥烈,負了流光,負了外公和整整四十萬的朝雲将士。
什麼都還沒有做,什麼都還來不及解釋,就要這樣命歸黃泉。就算死了,無論活着的人還是死去的人,恐怕都不會原諒自己。
至少娘親,絕不會。
生在世上,孤家寡人,死了去到陰間,還是孤魂野鬼。
她這一生,就仿佛被人下了世間最惡毒的詛咒,注定要遠遠的被排除在衆人之外。
然而也很輕松,因為自己終于快要死了。這十多年來,委實過的太累,太委屈,能就這麼死了,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什麼責任,什麼使命,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
就算真的欠了什麼,也可以等到下輩子,下下輩子去還,隻是這一輩子,夠了,真的夠了。
明明隻有十七歲,卻總是滄桑的,仿佛己經曆經百年。
蓮華流光,如今都是恨自己入骨,最親密的兩個人,才能給自己最深的疼痛。
也許自己死了之後,蓮華流光反而能想起一點自己不那麼可恨時候的事情,如果真能這樣,恐怕她在十八層地獄之底,都能開心的笑出來。
腦海中念頭翻亂成一片,說來話長,真的在腦中過一遍,卻不過是瞬間而已。
想及此,薔薇面上一片雍容,輕輕的閉上眼睛,等候着那柄匕首刺入喉嚨時冰涼的觸感,和尖銳的疼痛。
此生就如此吧,欠了你們的,我下輩子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