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皇陰沉着面色,目光緊緊的逼視流光,他想起幾天之前流光私放衛澤回岚歌之後他緊急召流光進宮,第一次在他面前摔了東西,狠狠的罵他:朕把全國的兵權都交在你手上,你就是這麼用它的!
流光緊抿嘴唇一言不發,神色中的執擰卻是連他都少見,他任自己發完了火,才輕輕的吐出一句話:我要薔薇,為了這件事情,隻要不是對哥不利的,做什麼都可以。
有些無奈的轉開目光,雲皇用力的閉了閉眼睛,命裡有劫逃不過,也許這個女子,真的就是他這個弟弟命裡的劫。
對于薔薇的到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默認了流光将她安置在自己身邊,韓太後冷冷的看了一眼二人的方向,居然也沒有說任何話。
這次祭天冬獵,以傅雪嬌的級别不夠參與,倒是省了很多麻煩。
祭天向來有諸多儀式和準備工作要做,流光和薔薇在湖邊小亭中厮磨了一整天,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和他們一樣清閑,傍晚時分負責官員向雲皇禀報說一切事宜都己準備完畢,隻等正月十五雲皇駕臨,雲皇此宴,也算是嘉獎這些官員。
美酒佳肴,管弦絲竹,皇宮的宴會一如既往的繁盛,亦是一如既往的無聊。
流光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怎麼才能讓身邊的佳人多吃進去一些東西,對于殿中的其他事物,幾乎一眼也沒有看。
司馬翎的目光在薔薇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鐘,閃過一些很奇妙很複雜的神色,卻也沒有多說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正是最最酒酣耳熱的時候,大殿之外突然傳來一個侍衛慌張的走了調的聲音:“軍報……緊急軍報……禀皇上,大事不好……”
随着聲音,一個人影連滾帶爬的摔進大殿裡,幾乎連站都還沒站穩,就沖着雲皇所在的位置拼命爬去,口中仍是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啟禀皇上,大事……大事不好了!”
“放肆!枉你身為禦前侍衛,遇事居然如此慌張,成何體統!”雲皇被這突來的消息打斷了興質,顯出極為惱怒的樣子:“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啟禀皇上……”那侍衛終于在殿中跪正了身子,顫聲禀報道:“苑外二十裡處,發現大批兵馬異動,持程字将軍旗,說是……”
“說是什麼?”雲皇厲聲發問。
“說是要誅昏君,為慕容家平反!”
“什麼?”雲皇猛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薔薇也忍不住身子一震,震驚的擡首望向殿中跪着的人。
程字将軍旗,若是她沒有記錯,那天庭審之時一再對自己表露善意的粗犷将軍,正是姓程。
雲皇目光狠狠的剜過流光,又瞪着那侍衛厲聲說道:“你們可有看錯?程遲将軍為我朝雲駐守臨湘,勞苦功高,朕也從來沒有虧待過他,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做這等叛逆之事?你要知道,謊報軍情可是死罪!”
“軍國大事,微臣不敢胡言亂語!”那侍衛猛的叩首下去:“駐守外圍的原上苑守軍己經跟叛軍交上了火,來報信的士兵親耳聽見叛軍說,慕容案事隔三十年,可皇上還要追究慕容後人的責任,他是慕容舊部,必不見容于皇上,遲早有一天要被皇上趕盡殺絕,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先采取行動!”
“放肆!”雲皇一腳踹翻桌案,怒氣滿盈:“真是反了他!好啊,既然他這麼想讓朕對他趕盡殺絕,那朕就如了他的願!”
“皇上!”司馬翎一步出列,皺眉說道:“程遲意圖造反,自然其罪當誅,可是聖上此次出行,一共隻帶了四千兵馬在身邊,加上上苑原本駐防人員,也不過五千餘人,而程遲駐防臨湘重鎮,手上的兵馬至少也有三萬之多,若他真的傾巢而出,隻怕我們抵擋不住!”
司馬翎此話一出,雲皇的面色頓時煞白了幾分,他看向司馬翎說道:“那丞相以為當如何是好?”
司馬翎微微拱手:“行兵布陣一事,臣并不擅長,恐怕,要問靖王才是。”
說着話,眼睛望向流光的方向。
雲皇的面色沉了下來,他前幾天才剛剛解了流光的兵權,如今卻又要倚重于他,面色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然而危機當前,再怎麼樣的面子問題都變的不重要,于是沉聲問道:“靖王,眼下的情勢,你看怎麼辦才好?”
“回皇上……”流光并不拿喬,一步跨出座位,順手拎起酒壺和幾個酒杯,在地上簡要擺出地形圖,幹脆利落的說道:“回皇上,上苑範圍廣大,地勢平坦,最适合大規模做戰,我等若是在此處硬碰,以少敵多,必然毫無勝算。可所幸行宮并未修建在平地處,而是依山而建,依臣弟看,這便是我們如今最大的優勢。”
“哦?怎麼說?”雲皇幾步走下台階,看着流光擺在地上的那些東西。
流光以酒壺作為高山,點着那壺說道:“行宮位于大觀峰峰頂,此地除一條主道之外,均是險峰絕壁,山陡難行,地勢又多奇詭,換言之,也就是說隻要我們守住了主道,叛軍就斷然無法攻上山來。
依臣弟的意思,我們不若收縮防線,将人都集中在山間,砍伐樹木,鋪設亂石阻住主道,同時多設障礙陷阱,以盾手,弓箭手,長矛手,刀斧手等排布批次防線,嚴防死守,務必拖延叛軍攻上山的時間。一旦這幾道防線做成,臣弟估量,最少也可拖上兩天。”
流光一番話說下來簡單明了而又切中要害,一衆臣子聽了之後,隻感覺再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法來,不由紛紛出言附和,一時間,靖王所言有理之類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不可!”一人忽然站起身大聲叫道,流光擡眼看過去,見是一個三朝的老臣子,平日裡忠心是忠心的,隻是迂腐了些。
果見那老臣顫顫巍巍的說道:“靖王此法萬萬不可用。若是斷了主道,那自然是斷了賊子攻打之路,可同時,卻也是将我們自己唯一的出路封死,靖王出此等主意,難道是想将聖上活活困死在這座山上麼?”
他自己活了七老八十還沒有活夠,不想死,卻借着雲皇來說事。
流光瞪他一眼,冷冷說道:“我方才所說的,自然是權宜之計,真正能夠解困的方法,就算不用我說,各位想必也都知道,那就是:求援!”
“求援?”
群臣頓時議論紛紛:若是求援的話,該向哪個方向去求,派誰去求?如今叛軍己到了離上苑十幾裡的地方,他們能想得到要求援,那叛軍自然也想得到,如果他們派人在路上攔截,那又該怎麼辦?
一時間衆人隻是低聲議論,竟沒有人出來說句話。
“皇兄,布防一事須臾耽擱不得,還請皇兄先派人手按方才臣弟所說的辦理,然後再來讨論求援一事。”
雲皇點頭,低聲道:“準!”然後在殿上指派了幾名将領,吩咐他們按照流光所說方法,在山道上設置障礙,布守防線。
所幸過年回京述職的将軍有幾個因為雲皇特别恩典還沒有回到駐地,對于行軍打仗這類事情輕車熟路,流光說個大概,他們就知道怎麼做,當下俱都領了令,點齊人馬,各司其職。
流光待雲皇吩咐完畢,再次開口說道:“皇上,求援一事,宜早不宜遲,如今叛軍尚未到大觀峰下,如果我們此時求援,或許仍有可能逃出叛軍包圍,如果再遲一些,等叛軍将行宮團團圍攏,到時,我們就是想去求援,恐怕也出不去了。”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就是那些個頑固的老臣,也知道流光此言不虛。
雲皇亦是面目一變,終于下定決心道:“好,就依靖王所言,立刻前往岚歌求援!”
“皇上!”司馬翎站出一步,躬身說道:“岚歌在上苑以西,離上苑約有兩百餘裡,就算求援之人快馬半日到達,調動軍隊之事也頗費一番周折,不知要耗去多少時間。而在上苑西北兩百五十餘裡處,卻有我朝雲最精銳的北營軍馬,雖然距離較遠,可勝在裝備整齊,時刻備戰,接到聖旨必可立刻出兵,所以微臣以為,調岚歌兵馬,不如調北營軍馬。”
司馬翎話音方落,立刻有一老臣站出來反駁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争論調哪裡的兵馬,依老臣看,當然是兩方均派人去,無論哪一方先來,聖上的安危不容有失。”
此語一出,立刻引起一片贊同之聲,不少臣子紛紛附和,說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見。
司馬翎又問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雲皇看了一眼司馬翎,卻是沉吟不語,北營軍隊向來為皇家直調,除了皇上手中的半塊虎符之外,任何調令均不聽從,可若是把虎符交了出去,也就等于把自己手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軍權交了出去,讓人不得不慎重考慮。
“皇上,事不宜遲,還請早下決斷!”火燒眉毛,群臣哪裡還顧得上皇上再想什麼,一個一個都擺出忠臣的樣子力讕。
雲皇面色數變,終于開口說道:“就依各位臣工意見,隻是前去求援路途兇險,不知哪位臣工願擔此重任?”
“臣弟願往!”流光跨出一步,當仁不讓。
雲皇淡淡瞟了流光一眼,接着問道:“靖王忠勇可嘉,可是靖王一人隻能前往一處求援,不知還有哪位臣工願為朕分憂?”
雲皇問題抛出,方才還慷慨激昂的大殿之中一瞬間靜默。
雲皇此次來上苑隻是祭天,就連冬獵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将軍們都派了出去布置防務,此時殿中剩下的,大多是文臣,這些臣子手無縛雞之力,平時讓他們吟吟詩做做畫還可以,可要讓他們于萬軍之中奮勇殺出報信,那是想都不用想。
一片靜默之中,一個文弱的聲音忽然說道:“微臣願往!”
那聲音虛弱至極,隻聽音,都覺得那人仿佛随時都要倒了似的。
衆人的目光均轉向聲音傳來之處,隻見陸霖雲伸手捂嘴輕咳,卻是堅定的上前一步,再次說道:“微臣願往!”
“右相?”雲皇皺眉:“求援一事兇險非常,你身子……”
“微臣雖然身體略弱,但畢竟出身将軍世家,自幼習武,叛軍那一點小小阻攔,微臣還沒有放在心上,況且為人臣者,理當為君效命,微臣以薄才得皇上賞識,恬居上位,常思無以為報,值此危難之中,微臣不往,又要何人前往?”
陸霖雲一席話說出來,語聲文弱,可意思卻是說不出的堅定激昂,雲皇極有深意的望着陸霖雲,方要點頭,殿中卻猛的暴出一個極尖利的聲音:“不行!”
薔薇幾步走上前,緊盯着陸霖雲,一字一字說道:“你不能去!”
薔薇自進殿之中一直都是安安靜靜,此時突然出聲,還是一出聲就如此聲色俱厲的駁斥當朝大臣的意見,群臣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然而僅僅一瞬之後,己有人厲聲喝道:“放肆,我等在此讨論軍國大事,幾時輪到你一個小女子前來指指點點!”
“還不退下!”
“這女子如此無法無天,當真欺我朝雲無人不成?”
……
議論聲響,流光也上前一步握住薔薇的手,輕聲說道:“薔薇,不要這樣。”
薔薇甩開流光的手,向着陸霖雲又走前一步,再次說道:“你不能去!”
雲皇冷眼看着庭下,此時突然出聲,看着薔薇問道:“為什麼他不能去?”
薔薇看也不看雲皇,隻盯着陸霖雲:“他自己知道!”
那次陸霖雲在陸府壽宴上救了她之後昏迷不醒,君落羽來給他看了病之後對自己說過,以陸霖雲的身體狀況,最多撐不過半年。
這樣的身體,若是再去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就算成功了,恐怕也是死期不遠!
陸霖雲目光淡然,轉向雲皇說道:“皇上,薔薇小姐與微臣曾有一點誤解,微臣可否與薔薇小姐借一步說話?”
雲皇目光沉吟,緩緩點頭默許。
陸霖雲伸手向旁邊暖閣一讓,薔薇咬咬唇,跟了進去。
隻不過片刻時間,二人再次出來的時候,陸霖雲依舊面目淡然,薔薇卻是面色凄惶,隐有不忍之色。
雲皇淡聲問道:“右相的誤會解釋清楚了?”
“是。”陸霖雲垂首應聲。
“薔薇姑娘,現在朕的右相是不是可以去了?”雲皇看向薔薇,面色始終不太友好,話語中也是嘲諷的意味多過詢問。
薔薇将一張櫻唇咬的都快破掉,忽然上前一步說道:“民女薔薇有一個不情之請,請皇上準民女與陸相一同前往求援!”
“什麼?這算什麼要求?”
“就是,這妖女又要搞什麼花樣?”
殿中竊竊私語聲再起,都對薔薇充滿敵意,雲皇也望着薔薇,滿是懷疑。
反倒是陸霖雲眉頭微皺,低聲叫道:“薔薇姑娘……”
雲皇突然發話,卻是問向陸霖雲:“右相覺得如何,可願與這女子一同前往?”
薔薇目光灼灼盯着陸霖雲,陸霖雲眼睑一垂,黯然長歎,終是開口說道:“微臣自幼體弱,多虧諸葛先生才能撿回一命,薔薇姑娘醫術盡得諸葛先生真傳,能與薔薇姑娘一道同行,微臣求之不得。”
“好……”雲皇一個好字甫一出口,卻再次被人打斷。
流光猛的厲喝一聲:“不行!”同時手腕用力,緊緊将薔薇拉回身邊。
這般強硬的拒絕和直白的保護欲弄的連雲皇都有些下不來台,他盯着流光微怒的問道:“這一次,靖王又是為什麼不行?”
“我……”
“流光!”薔薇忽然極低極快的說道:“我必須去,可是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受傷,在這次事情結束之前,也絕不會走,所以,請你讓我去。”
薔薇的目光極為懇切熾烈,流光己經很少見到薔薇如此情緒激烈的眼神,語氣一滞,雲皇己經逼問道:“朕在問你話,這個女子既然自願請纓,又為何不能去?”
目光在薔薇臉上流連一圈,握着薔薇的手越發緊窒,再次擡起頭來,卻是低聲對着雲皇說道:“臣弟失言!”
雲皇剜流光一眼,高聲宣布道:“靖王流光聽旨!”
“臣弟在!”
“着你執朕手谕即刻前往岚歌調兵救駕,不得有誤!”
“臣弟遵旨!”
“陸霖雲薔薇聽旨!”
“微臣(民女)在!”
“着你二人持虎符前往北營,見虎符如朕親臨,命北營軍即刻前往救駕!”
“微臣(民女)遵旨!”
雲皇慢慢走下階來,一手握着流光,一手握着陸霖雲,面色凝重,低聲說道:“你們去吧,朕的這半壁江山,就在你們身上了。”
流光和陸霖雲同時面色一變,再不說話,行了禮一同走出殿門。
目送着幾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一衆文臣在殿中卻是心思各異,靖王軍功卓著,本來由他去軍營是最好不過的,可是雲皇卻偏偏叫流光回岚歌,反而讓陸霖雲一個書生前往北營,這個小小的安排看似無意,可骨子裡的意思卻很深,看起來,皇上對靖王還是多有忌憚,因此才不敢放心将虎符交在他的手裡。
文臣們的這點心思,流光和陸霖雲自然是不會去想也不去理會,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負責工事的将領指點之下,三人各帶十數騎人馬一路奔下大觀峰,到了山腳,流光要往正西,而陸霖雲則往西北。
看着在馬上端坐着的薔薇,心中種種情緒交錯繁雜,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陸霖雲并不去打擾他們,帶了人馬往前先走一步。
流光和薔薇兩匹馬并辔而行,流光忽然握住薔薇拉着缰繩的手,定定着的望着她,極用力的說道:“記得你說過的話!”
薔薇手指下意識的在流光掌心中蜷縮,然後輕輕應道:“我知道。”
“薔薇!”用力拉過她的手,強迫她不得不擡眼看自己,流光用一種極狠厲的語氣說道:“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能死,不能受傷,也不許離開,如果有任何一點你做不到,我就會把你在乎的所有人,所有東西,通通毀掉,就算是為了她們,你也一定要好好的,你聽明白了麼?”
薔薇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流光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就和他的人一般,強勢到難以反抗,難以拒絕,用力掙脫流光的手,低聲說道:“我知道了,靖王自己保重!”
揚起馬鞭用力一抽,再不給流光任何說話的機會,快速向着陸霖雲的方向奔去。
流光望着薔薇遠去的身影,神色中閃過一絲凄惶,他之前的任性妄為終是遭到了報應,薔薇把他遠遠的拒于世界之外,如果不是這樣強勢的介入,他幾乎己經無法再次進入她的生活。
撥轉馬頭,輕喝道:“走!”
十數騎旋風一般,跟着流光快速往西面岚歌的方向奔去。
陸霖雲聽到身後蹄聲響,放慢馬速,等着薔薇追上來。待薔薇到他身邊的時候,陸霖雲淡笑問道:“那顆藥丸,薔薇姑娘可以給我了麼?”
“你真的不後悔?”薔薇盯着陸霖雲的眼睛。
“薔薇姑娘都己經跟在下到了這裡,又怎麼會還問這種話?人生在世,能有所求,能為有所求而做點什麼,是何等欣慰之事,又何須後悔?”
“你……你就沒有想過,也許根本不值得?”
“薔薇姑娘為靖王做的,可又曾想過值得與不值得?”
“我……”薔薇語塞,陸霖雲卻是笑着說道:“也許是我自幼就知道自己活不長,所以想法也比别人簡單了些,值得與不值得,隻是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之時才會有的衡量,若你真的想做一件事,你的心裡就隻有想做而己,又哪裡會想什麼值得不值得?縱然全世界的人都認為這件事情不值,可是其實在你的心裡,卻連去衡量一下的念頭都是沒有的。”
陸霖雲的面色雲淡風輕,仿佛方才對薔薇的請求可有可無,根本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可是薔薇卻知道,陸霖雲實在是她所見過的人裡面少有的心志堅定,他決定要做的事情,有那顆藥丸,他固然會去做,可若是沒有,他也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薔薇牙齒輕咬唇瓣,終是從頭上拔下一隻一直戴着的銀钗,在钗頭處輕輕一掰,那钗瞬間折為兩段,從其中取出一顆棕褐色的藥丸,低聲說道:“這藥的效力隻有十個時辰,己是師兄能力的極限。在這十二個時辰中,它會激發你體内的最大潛力,讓你與正常人一般無異,甚至還要更優秀,體能武功也會達到人體頂峰。但是十二個時辰之後,你的身體會徹底崩潰,神仙難救,吃與不吃,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這幾句話,薔薇猛的别轉過頭去,竟似是不忍再看。
陸霖雲接過藥丸輕輕一笑,毫不猶豫的扔進口中。
君落羽的藥果然非比尋常,僅僅半個時辰之後,藥的效力就己然全部發散開來,陸霖雲隻覺身體從未有過的爽利,夜風拂面而過,兇中頓時豪興勃發,忽然一勒馬缰,大聲喝道:“全速前進!”
健馬飛躍而出,在薔薇身邊帶起勁風撲面,薔薇望着陸霖雲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君落羽把這顆藥給了她,讓她來決定給不給陸霖雲。
她本來打定主意死也不給,任何一個人都有珍惜性命的權力,就算所剩時日無多,也不該這樣孤注一擲。可是方才陸霖雲進了暖閣之中,隻做了一個動作,問了她一句話,她忽然就再也無法拒絕。
打起精神拍馬前沖,追上陸霖雲的步伐。事己至此,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可是她至少要保證,在陸霖雲做完他想做的事情之前,絕不會死。
叛軍此時離上苑還有些距離,快馬奔行了一個時辰左右,都并沒有遇到什麼敵軍。
此時圍獵的平坦地勢漸漸将盡,前方出現了一道狹谷,密林叢生。這裡地勢險要,卻是回岚歌最近的路。就算是薔薇這樣的外行人看來,這裡都是個埋伏的上佳地點。
陸霖雲猛的勒住馬頭,盯着那峽谷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注意警戒,集中隊形,不要走散!”
然後一馬當先,進了谷中。
此時己是入夜時分,谷中漆黑一片,各種灌木樹木影影綽綽,泛出可怖的影像。
一行十餘人個個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進入谷中。
謹慎小心的一路走來,居然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眼看着谷口就近在眼前,一行人的心情也不由多少雀躍起來,過了這個最容易将人一網打盡的地方,前面的路就算再遇到攔截,逃脫的希望也要大一些。
然而,就在衆人放松警惕的時候,周圍忽然火光大亮,無數箭矢密雨般射出,幾人防備不及,頃刻間便被數箭穿身,射的有如刺猬一般。
陸霖雲揮劍急撥,将薔薇牢牢保護在自己的劍光範圍之内,然而護得了人卻護不了馬,兩人身下坐騎幾乎同時一聲嘶鳴,掙紮着翻倒。
“小心!”陸霖雲眼疾手快,一翻身從馬背上躍起,順手将差點被馬壓在身下的薔薇拽到自己身邊,同時撥飛了幾支射到眼前的箭。
然而箭雨如簧,仍是不斷飛激身而來,身邊慘叫聲連連,這一行十餘人,眼看就要盡沒于箭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