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慕斯一走，柯凝心便崩潰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伊慕斯是在關心她，心疼她，可她就是沒有勇氣去做這個檢查，根本沒有勇氣啊。

　　她怕醫生告訴她，她的大腦已經出現問題，她的記憶會越來越差，最終導緻失憶失明。如果得到的是這種結果的話，不僅她自己會傷心死，伊慕斯跟恒恒會比她更傷心更難過的。

　　她蹲在地上哭了一陣，走到電腦前開始上網，開始查找跟她這種情況相關的病況。

　　網上有很多尋醫問診的患者都是曾經受過腦部創傷的，越看這些訊息，柯凝心就越是覺得心慌。最後索性不看了，随手将電腦合上。

　　*****

　　下午元夢書過來了，看到柯凝心明顯比平日裡要憔悴的樣子，有些心疼道：“怎麼回事啊？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

　　柯凝心擡頭盯着她道：“是慕斯讓你過來的麼？”

　　元夢書點點頭：“是，他不放心你，讓我過來陪陪你。”

　　柯凝心苦笑了一下，沒有再開口說話。

　　元夢書遲疑着開口：“柯，方小姐的事我也聽慕斯說了……。”

　　她以為柯凝心會生伊慕斯的氣，還好柯凝心并沒有，而是依舊苦笑：“猜到了。”

　　“你别怪慕斯，他很擔心你。”

　　“放心吧，我不會怪他的。”柯凝心給元夢書倒了杯水。

　　“慕斯還跟我說了你出院後的情況。”

　　“他讓你來勸我上醫院檢查是麼？”

　　“是的。”元夢書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柯，我陪你去檢查好不好？有什麼問題我們大家一起面對，早點治療。”

　　柯凝心沉默了一下，沖她笑了笑：“你放心吧，我會去的。”

　　“就今天吧。”

　　“今天去不成，得預約啊。”

　　“預約什麼啊，隻要你肯去，慕斯分分鐘都能幫你排到位。”

　　“夢書，我已經在附近醫院預約過了，錢也已經交了。”柯凝心随口扯了個謊道：“你放心，等三天後一出結果我馬上告訴你好不好？”

　　“真的？”

　　“真的。”柯凝心點頭。

　　元夢書稍稍放下心來，笑眯眯道：“其實休息一周也挺好的，就當是放年假了，走吧，我陪你逛逛街去。”

　　“沒心情。”

　　“别這樣嘛。”

　　柯凝心看着她，道：“夢書，你沒經曆過我這種事情，你不會明白我心裡的感受，真的。”

　　“我明白……。”

　　“你不明白，我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就要走到盡頭了，慕斯他安慰我，支持我，其實我知道他并不放心讓我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他擔心我會再次發生手術失敗的事情。”柯凝心無奈地一笑：“也真是難為他了，一邊要照顧到我的情緒，一邊又要替我擔心。”

　　“柯……。”元夢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道：“你先把身體養好，工作的事情先不要想那麼多了。”

　　“就算是要放棄工作，那也應該是像你一樣主動放棄的，而不是像我這樣以失敗告終，背着失敗的污點過一輩子。”

　　“這就是你柯凝心啊，好強又倔強。”元夢書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你好了。”

　　“那就别勸了，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柯凝心沖她微微一笑：“謝謝你，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但是不管怎麼樣，有病就得趁早治，你的身體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你還屬于慕斯跟恒恒，懂了麼？”

　　柯凝心望着她，半晌才點了點頭。

　　*****

　　元夢書走後，柯凝心獨自坐在窗邊，腦海中不時地回放着元夢書對她說過的話，元夢書說得對，她不能因為害怕結果就拖延着不去檢查，然後錯過最佳的治療期。

　　同樣是醫療界的，柯凝心自然也能找到關系盡快安排檢查。

　　她拿出手機，拿出手機翻開電話本，遲疑了片刻才撥通朋友的号碼。

　　下午她獨自一人去了市第一人民醫院，做了腦部的詳細檢查，然後又是獨自一人坐在走廊裡等結果。

　　接近零度的天氣冷得使人渾身顫抖，她不由自主地拉緊身上的大衣。

　　“柯凝心小姐，結果出來了！”柯凝心聽到呼喚，立刻從椅子上站起。

　　她走過去，從護士小姐手中接過影片：“謝謝。”

　　“不用謝，去找醫生看片子吧。”護士小姐說完便走了。

　　柯凝心一接到片子，立刻将目光挪到結果描述一欄，上面描述着顱内有皿塊，和她猜測的一樣！

　　心頭瞬間一涼，柯凝心穩了穩發軟的身體，從塑料袋内拿出影片細看起來。

　　作為醫生，她當然也能看得懂醫療影片，而且能看出結果很不樂觀。

　　怕自己看錯了，她還是将影片拿給了神經科的專業醫生。

　　醫生看了看影片，臉色有些凝重地掃了她一眼，問道：“請問你平時都有什麼症狀？”

　　“頭痛，記憶力下降，還有……手會發抖。”柯凝心屏息答道，随即迫不及待地問道：“醫生，我想知道，我頭顱裡面的皿塊到底能不能取出來？”

　　剛剛她看影片的時候發現皿塊壓在腦部的重要位置海馬區範圍内，這個位置是很危險的，所以她才會在看到結果的時候腿軟得站都站不住。

　　醫生看了她一眼道：“看來你對醫學影象還算了解？”

　　“廢話，我是醫生當然比常人懂一些了。”柯凝心因為心急而有些不耐煩。

　　“柯小姐，既然你已經了解自己的腦部情況，那我就直接跟你說吧，因為皿塊壓迫的位置特别敏感，幾乎沒有可能取得出來。”

　　“你說什麼？”柯凝心愕道：“沒有可能取得出來？”

　　“是。”

　　“那後果是什麼？”

　　“這個……。”醫生想了想，道：“經常頭痛是一個方面，柯小姐的記憶力會越來越差，最終導緻失憶，還有……喪失性命。”

　　醫生說完，立刻又添了一句：“不過這也要視每個人的身體狀況而定，有的人可以活很久，有的人……。”

　　“死得很早？”柯凝心接下他沒敢往下說的話尾。

　　醫生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柯凝心深吸口氣，穩了穩情緒後再度盯着他問道：“那麼請您告訴我，如果手術的話成功機會有多少？”

　　醫生又是一番遲疑後，答道：“最多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柯凝心蓦地從椅子上站起，手臂一揮指住窗戶的方向沖他吼了一句：“你直接叫我從這裡跳下去算了！”

　　醫生雖然生氣，不過想到她這麼年紀輕輕就被判了死刑，脾氣暴一點也值得原諒，如是深吸口氣，繼續用平緩的聲音道：“柯小姐，手術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所有我并不建議您手術。”

　　柯凝心凄然地笑了，不手術就等于在等死，等着記憶力一點一點地消失，等着病情惡化最終失去性命。

　　如果運氣好，可能會活上幾年，如果運氣不好，可能下個月或者下個季度就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從醫生的辦公室走出來，柯凝心如同一個掉了靈魂的人形，失魂落魄地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雖然在來之前已經做好很壞的打算了，可是在看到結果的這一刻，她還是難過得哭了。

　　生活這麼美好，她還不想死呢，一點都不想！

　　在醫院的花園裡坐了一個小時，哭了一小時，柯凝心用手抹了一把眼裡的淚水，撥通在這裡上班的那位朋友的電話，道：“菁菁，麻煩幫我一個忙……。”

　　*****

　　從醫院出來後，柯凝心獨自一人行走在街上，下班時間快到了，馬路上開始出現了擁堵，人行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一個人默默地走着，已經不再流淚。

　　她甚至還去商場買了今晚的晚餐食材，然後回家做晚餐。

　　飯菜好時，伊慕斯跟恒恒回來了，恒恒高興地喚了聲：“媽咪，我們回來了。”

　　“寶貝回來了。”柯凝心走出去，親熱地抱了抱恒恒，然後松開他道：“快回屋把書包放下，出來洗手吃飯。”

　　“好。”恒恒高高興興地進屋去了。

　　伊慕斯看着心情狀似不錯的柯凝心，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今天早上他走的時候，她還在大發脾氣……。

　　柯凝心站起身子，轉向他，纖臂勾住他的頸項盯着他一臉歉疚道：“慕斯，對不起啊，今天早上我太無理了。”

　　“沒事……。”伊慕斯傻傻地搖了一下頭，轉變得這麼快？這不像她的性格啊。

　　“我當然知道你是關心我，為了我好，我不肯去做檢查是因為害怕看到結果，我怕自己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樣我會很傷心，你和恒恒也會很難過的。”

　　“柯……。”

　　“不過你放心。”柯凝心笑着打斷他，用手背在他的兇上拍了一記：“你派來的說客很專業，她成功地說服了我，讓我下定決心去做了腦部磁共振。”

　　“你去做腦部檢查了？”伊慕斯訝然。

　　柯凝心點點頭：“做了，找朋友在人民醫院幫我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