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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瀾-入府遭逐(上)

小姨太 楚容 3446 2024-01-31 01:09

  求缺齋琉璃窗晃着依稀的人影,窗幔沉垂,油燈光一晃一晃,反如江海裡的搖曳的薄薄的檩光。紅羅軟簾一挑,我輕步入内,看着六尺寬紫檀書案前一系墨色深衣的緻深在低頭披閱案牍,他也不多看我一眼,淡淡吩咐一聲:“退下吧。”

  我才進來,他便吩咐我退下?昨日還是柔情蜜意,今兒是怎麼了?

  我在燈影下立了片刻,看着鎏金獸爐中香煙袅袅,輕嗅那空氣中淡淡的龍涎香氣息。眼前燭光下的他俊朗的面容暈上一層清冷的光,他眸光中略含幾分寒意,深鎖愁緒。忽然他擡眼間他見我沒有動,詫異地問:“有事?”

  我惶然地搖搖頭,驚如小鹿般屈膝服禮退下。

  “瀾兒。”他喊住我道。

  我停步,回首望他。

  “華安老太君大壽,下帖子請我去赴宴。你準備一下吧。”

  我微怔,我素不喜應酬,更不愛看那些官眷們如粉墨登場般的模樣,面上濃妝塗抹了笑意,褪去鉛華裡面是冷冰冰的面孔。但我隻得應了聲:“是!”夫唱婦随怕就是如此吧?

  清晨,我對了菱花鏡淡施脂粉,绾了發髻,上了正妝,卻仍不忘對了鏡子折一枝盛開的玉白色栀子花插在鬓角,冰绡看了笑道:“呀,這栀子花在盆裡看來平淡無奇的,怎麼到了小姐頭上就那麼的雅緻呢?”

  “貧嘴!”我笑罵,起身準備出行,才到庭院裡,狗兒疾步跑來。

  怕是緻深等急了,冰绡忙替我應付說:“這就出去了。”

  狗兒卻搖搖頭避開我的目光耷拉個腦袋回話說:“老爺才吩咐說,新姨奶奶不必同往了。”

  我一陣詫異,昨夜說得如此興高采烈的,怎麼開場鑼鼓一通後,靜得沒個下文了?

  “老爺因何不去了?可是又有軍務纏身?”我問,尋思他心裡是十分看中今日的拜壽,如何忽然不去了?

  狗兒結結巴巴道:“老爺,是去的,隻是,吩咐八奶奶不必去了。老爺帶了五姨太前往了。”

  我的心一涼,不知為何很是失落。原本不過是個拜壽,我素不喜應酬,自然五姨太去是最合适不過的。隻是心裡難免還是有些怅然若失。

  冰绡反有些委屈道:“這是什麼意思?呼之即來,招之即去嗎?”

  我忙狠狠瞪她一眼吩咐:“恰是好呢,原本我那部佛經還未抄完,還不速速去研墨?”

  晌午時分,一陣嘈雜,我本是梳整着要去前堂陪大太太用膳,卻見萬嬷嬷匆匆而來,屈膝通禀說:“太太吩咐,姨奶奶就不必去前面了,飯菜送來這曲水院裡,姨奶奶便在這院裡清養吧。”

  我滿心驚奇,不許我出府應酬,更不許去前堂用膳,定然是出了什麼狀況。我溫笑了毫不介意道:“那就恕漪瀾禮數不周了。嬷嬷可曾用過膳了,不如在漪瀾這裡一道用,也好多個說話的。”

  我試探的言語,留意看她的臉色,她微驚,旋即愕然的眸光裡露出難色,堆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婉言道:“就不便打擾八奶奶了……”于是我心裡有了幾分掂量,忙笑了自我解嘲說:“既然嬷嬷不便,漪瀾也不便強留。”我轉去向冰绡吩咐道:“去,把老爺賞的那壇子玫瑰花菜拿來一壇給嬷嬷嘗嘗鮮去。”

  冰绡應聲下去,離去時不忘多看我兩眼,似也覺出不詳。萬嬷嬷連稱不敢。我從容的笑道:“嬷嬷同漪瀾就不必客套。漪瀾入府之初,若非嬷嬷處處提點,如何就有老爺今日的榮寵?知恩圖報的道理,漪瀾還是明白的。況且也不是什麼貴重物,不過是老爺得了幾壇子宮裡的貢菜。”

  萬嬷嬷的神色有些遲疑,我想她在猶豫是否對我吐露内情,我手中的帕子扇扇望天歎氣道:“暑熱難捱的,老爺這幾日胃口膩,還叮囑我晚間做些蓮子粥喂他,也不知幾時回來?”

  萬嬷嬷這才惶然的四下看看無人,抿抿唇透露實言:“八奶奶怕還不知吧?京城裡快送來的信,說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彈劾老爺和八奶奶你。”

  我一驚,彈劾我?

  萬嬷嬷又謹慎地說:“原話我也沒聽清,不過是聽老爺貼身的小子們學舌的。仿佛是有人彈劾說,八夫人的娘家兄長曾是朝廷欽犯,勾結亂匪,老爺重金收受色賄放了他,中飽私囊枉法。老爺聞聽了大怒,但是為避風頭,還是吩咐八夫人先深居簡出再做定奪了。”

  我的心一沉,難怪緻深忽然對我冷漠。這是誰惡毒的雪上加霜,我那初愈的傷口又被揭起,一很隐隐的痛。心裡驚急,我面上仍極力持着那溫婉安定的笑容,打發了萬嬷嬷,笑意才漸漸散去。

  晚上,獨守一輪空月,緻深并未來我的房中,自然那鍋蓮子羹也是白白的閑置。

  我吩咐丫鬟們将粥分食了,心裡卻在揣摩,若是老爺果然忌憚了這些彈劾,要息事甯人,自然要打發了我去。畢竟江山美人齊擺眼前,若讓男人去選,但凡是有些皿氣的多半是要江山棄美人。江山功名難得,有了江山功名家财萬貫,何愁美人不投懷送抱呢?

  我心下冷哂,冰绡在一旁賭氣的摳着蓮蓬中的蓮子。不多時去給大太太送蓮子粥的隋嬷嬷歸來,神色不定。想是一路上聽到了什麼閑言碎語的。我問:“嬷嬷這臉色不妥,可是聽到了什麼?”

  她正要遲疑,我氣定神閑道:“如今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是你們命不濟,跟了我。怕若是我離去,少不得你們也要随了去,或是另派主子。隻是這府裡人人都有諸多忌諱的,難道不怕沾染了晦氣?”

  隋嬷嬷心領神會,我的一番話恰是敲去了她們的痛處,她忙說:“老奴一時不知如何對奶奶禀告呢。堂上幾位太太在合計,說是姨奶奶同老爺不過是圓房,也沒大張旗鼓的拜堂。怕這也頂多是算個眠花宿柳,一時興起,不如順水推舟的将奶奶你送出府去,或是花些錢打發了,咬死不承認夫人是娶老爺進府裡的姨太太!怕朝廷也無法怪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我一驚,險些咬下自己的舌頭。這些人可謂毒蛇口,好生險惡。一夜尋歡,打發了我去,眠花宿柳,那拿我當做了什麼?青樓娼妓嗎?我心裡憤恨,倏然起身。

  “奶奶莫不如去求求大太太,好歹是老爺聘娶來的,怎麼就為了些閑言碎語的如此呢?”隋嬷嬷也有些心急了,樹倒猢狲散的道理人人皆知的。

  反是冰绡急得哭了跺腳罵:“還是一品總督呢,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們小姐掬在手裡如明珠,大難來了就躲了,這樣的男人要了何用?”

  我的手緊緊攥着袖籠,極力讓自己平靜。若是這些人的詭計得逞,雖是明哲保身,但我明日就将萬劫不複。老爺,我那一心托付終身的男人。我想,我不能束手待斃,與其在此等死,不如尋個法子殺出重圍。

  正說着,外面來報,說大太太來了。

  我起身相迎,她一臉溫笑在二太太陪同了過來。

  我吩咐冰绡準備茶水伺候,大太太左右看看說:“這院落倒是幽靜,一進來就涼爽許多,我看着庭院就好,我們就做在這裡姐妹說說話吧?”

  我侍奉她坐下,貼了石桌徐徐落座。

  大太太端詳着我貪婪的看了幾眼,随後道:“好一個美人胚子,真不知是世人诟病的紅顔薄命還是老爺無此豔福呢。”

  我的心一沉,其實從她過來的第一時我便猜出她的來意,隻是不想她如此的開門見山罷了。

  她不等我搭話,拉住我的手在石桌上輕輕拍撫了說:“你是個懂事聰穎的孩子,旁的我就不必多說。老爺如今有難,想你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故作懵懂,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好奇地打量她,心裡反是鄙薄那個男人。既然是他大禍臨頭,這種事兒也該是他來親口對我講,而不是大太太。

  “太太有話盡可名言。有什麼吩咐的,漪瀾定當效力。”我道,也不想再同她故弄玄虛的周旋下去。

  “有人,向朝廷告發,說你哥哥曾勾結亂黨是朝廷欽犯。老爺那邊,左右為難,畢竟同你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我鎮定道:“求太太點撥,漪瀾該如何做?”

  她似始料未及我如此痛快,反而有些神色惶然,自嘲的笑笑又望一眼二姨太似是求助般,二姨太才說:“也是幾位姨太太商議的結果,不如送妹妹出府去暫避風頭。帶風聲平息了,再尋個機會接入府。”

  出去了,再入府談何容易?我雖對着深門大戶的周府并無多大好感,但如此不明不白的被驅逐出府,多少有些不甘心。于是我問:“這是老爺的意思?”

  大太太歎氣道:“老爺還能有什麼意思?不過讓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拿主意就是。”

  我的心一陣涼,千般恩愛也不過如此,那涼氣直襲到心底。相比朝廷裡這彈劾是極重的,不然他不至于惶然至此。既然此地是欲留留不得,我隻得退而求其次。于是我告請:“即是出府,也未必太平,不若送漪瀾回揚州娘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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