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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說客

小姨太 楚容 3261 2024-01-31 01:09

  “老佛爺那邊,還不知翻手覆手呢。”我一句話,慧巧立時神色黯然。如今沒了老佛爺對她的蔭庇,沒有老佛爺這靠山,她怕已是寸步難行,便是在周府都大不如昔日了。

  “如今的情勢,朝廷裡,還有誰能勸動太後,或者還有誰能勸緻深回頭?”我又問,“難不成這朝廷上下都是在看老爺笑話的?如此說,總督老爺結仇還頗多呢。”

  “話也非是如此。隻是‘白馬紅纓彩色新,不是親着強來親,’也是世事如此,如今自然是‘一朝馬死黃金盡,親着如同陌路人。’了。”慧巧說,言語間頗有抱怨,好在她識大體,話語不是十分的刻薄。

  我轉個方式問:“這倒是難了。朝廷上下都在盼望他死,獨你指望他活嗎?”

  “如何是我?妹妹難道就盼老爺死不成?若非一心救他,如何千裡迢迢奔來京城?”我看她有些薄嗔淺怒,言語間酸酸的,怕是還為緻深對我的動情而酸澀嫉妒。但她也是一時束手無策的急惱,她看我一眼,俄爾又思忖片刻說:“若說是相熟的,過去攝政王同老佛爺這些年不睦,可是攝政王府裡的小王爺成貝勒可是自小同咱們爺一道在宮裡伺候先皇爬樹捉鳥的調皮長大的。攝政王對咱們爺還是頗是器重的,總是歎息,說是成貝勒若有老爺的一根手指頭那麼強,他就知足了。”

  “場面話?”我問。

  “不盡然,成貝勒昔日被攝政王圈禁在府裡這些年,可是同咱們爺還是書信不斷的交好,攝政王也是佯作不知的。”慧巧說,“可是這回攝政王也怕引火燒身,原本新政的話題是攝政王挑起的,咱們老爺向上一沖,攝政王也老奸巨猾反是偃旗息鼓了。這謀權篡位的罪名,怕是攝政王爺避之唯恐不及呢。哎!”慧巧歎息一聲道,“你說老佛爺能不惱嗎?辛辛苦苦拉扯大一個自己身邊的親信,到頭來反是倒戈了,合着讓文武百官看盡笑話了,誰人不知咱們爺周總督大人是太後老佛爺身邊的紅人兒呀?早些時宮裡妒忌老爺升遷快的,還少傳了老爺同太後的閑話了?隻是咱們爺這麼朝廷裡挺身一鬧,那些對付太後的人就更是得意了,一并的叫嚣起來。聽說那炮引子就是那日朝廷裡議事,咱們爺力排衆議頂撞老佛爺替維新黨說話,老佛爺盛怒難堪。若不是那時方中堂惱了,當庭抽了咱們老爺一記耳光,這局面還鎮不住呢。”慧巧款款而談,話語裡倒是不偏不倚,想是緻深有緻深的不是,老佛爺有老佛爺的用心,隻是這方中堂又是作何打算?

  “那位方中堂?可是那位帝師方太傅?”我明知故問,想從她口中尋找一切蛛絲馬迹,想摘清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系。

  “還能有誰?若非是咱們爺尊他一聲恩師,哪裡就容了他當朝批頰不敢還手了?”慧巧紛紛道,揉個帕子說,“方師傅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昔日他在宮裡管不住先皇,也鎮不住成貝勒,就拿咱們爺紮筏子。偏是闆子打在咱們爺身上,先帝心疼得比打自己都難過,也就不敢不從命了。”

  “果然威風,難得那種場面老人家如此站出來了。”我感慨一句,自言自語,不覺記起方師傅登門謝府為我和緻深說和時的情景,那臉難得一見的慈祥笑容,我不覺得心裡郁郁。慧巧問:“妹妹這是什麼話?聽來反是快意恩仇了?”她話語中都少有些嫌怨,仿佛是覺得我幸災樂禍了。

  我搖搖頭,問她:“姐姐可有何良策?”

  “問我嗎?”她詫異地反诘,“妹妹是女諸葛,這府裡‘空城計’都唱過,三十六計哪個不谙熟,還請妹妹速速決策。”慧巧隻顧了催促我,眼淚汪汪的,如今,再也沒了在府裡那娴雅雍容的“老佛爺娘家姑娘”的架子。原來老佛爺對她,也不過如此。我淡笑,又覺得有些不夠厚道,轉念一想,忽然問:“老佛爺如何對你講的?”

  她淚眼巴巴地望着我道:“我千辛萬苦使盡了銀子才求見得老佛爺一面,誰想老佛爺一見我就道:若是為周懷銘求情的,就回去吧,你隻等了為他收屍戴孝就是了。若是想離開他回來,眼前,還使得。”

  我一驚,打量慧巧,原來老佛爺這裡也有一封“休書”,同我一般,可以同即将抄家的周府撇得幹淨,但慧巧俨然是對周懷銘執着依舊,所以退而求其次來求我。

  我問:“我想去會會方中堂老大人,也想去觐見太後,你可能安排?”

  她思量片許點頭道:“見太後,我還能去周旋,好歹還剩點臉面。倒是那個方中堂,又臭又硬,怕是他未必肯見。”慧巧話語踟蹰着,“他的學生,如今勾結逆黨謀權奪宮不說,更被灌上個出賣維新黨人的賊子之罵名,無論進退,咱們爺都無法做人,方師傅如今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呢,隻得托病不出。”

  “不肯露面嗎?他教出來的學生,若是被當做逆賊腰斬了去,怕他也臉上無光。”我冷冷一笑,心裡更是佩服老佛爺手段之高明。殺人不用刀,隻輕易的将告密的惡名冠在緻深頭上,就能令緻深成為千夫所指的千古罪人。

  慧巧替我打點好去中堂府的一切,卻依然心有疑慮的勸我不必去碰這釘子。我出門前寬慰她說:“無論事成與否,如今方中堂是屈指可數的幾位能在太後面前為緻深說話的人。”

  方中堂以清廉簡樸自居,中堂府果然的簡單。烏漆門漆色剝落,褪色的石獅子顯得少了幾分霸氣。我們的轎子落穩,門裡面迎出兩個青衣小帽的仆人,一聽說我是方中堂的女弟子,高高興興地跑回去痛禀,誰知出來時為難地回禀道:“周夫人,不巧了,老爺不在府裡。”

  他怕我不信,又追補一句:“似是從後門出府去訪友,小的們隻守大門,裡面的情形不得而知的。”

  我輕笑了過去搭讪,塞給了那仆人一錠沉沉的銀錠子包裹在帕子裡道:“那就麻煩去通禀給太夫人和老夫人,我們去府裡去拜望,等候老大人,好歹同我們老爺是師徒之分,來到京城,我們是該來拜望太夫人和師母大人的。”

  我打探過,方中堂為人古闆,卻是事母至孝的。

  那仆人頗是為難,左右看看無人,還是轉身進府,過一陣子出來,跟出來一個嬷嬷,怕是周府再不便推辭了。

  我随了嬷嬷進去,一路上心平氣和地問:“聽說老太太前些時候喘的病又犯了,這入春當是進補的。”

  嬷嬷聽我提到此事,笑了說:“阿彌陀佛,夫人是個有心人。蒙夫人挂念着,老太太近來略好了些,就是夜裡睡不安穩。”

  我尋思了一笑說:“這睡不穩的偏頭疼毛病可還是去年夏天的濕寒?周大帥去年提起此事一直惦記呢。說是北地風幹冷,改年夏日當接了老太太去興城去頤養一陣子才好。”

  那嬷嬷仿佛立時同我攀近了關系,笑道:“去年裡,周總督大人差人送來的那個塞北薏米仁很好,我們老太太喝了一季,果然好了許多。”

  我笑道:“那是我粒粒精選出來的。我們老爺叮囑,塞外的人粗纩,那薏米裡難免雜了些青稞稗米,若不仔細了,怕要改了藥性。”

  “罪過罪過,如何能勞作夫人做這些事兒,若是拿來我們自己做就是了。”

  “這如何使得?我們老爺一片孝心,本是該如此的。自古天地君親師,師道為尊。”我說着,心裡大緻有了掂量,這府裡的老夫人似不問外事,緻深的事兒怕是一無所知。

  我去拜見老夫人,是位皓首銀發慈祥的胖老太太,富态的模樣。堂上擺設簡樸,卻是幹淨,窗明幾淨,看得人心情舒坦。

  我同老夫人閑聊幾句,孝敬上備下的薄禮,還難為情道:“都是漪瀾從揚州老家帶來的些土産茶葉,本不是值錢的東西,卻是漪瀾開春時親手采摘的茶葉。還有這壇子梅花雪,最是清心解表,孝敬方老恩師。”我說。目光偷窺四周,隻一掃,看到一旁寸步不離的方師母不停用眼兒掃我,似是提防。隻是她不提,我不語。及至老夫人問道:“懷銘這孩子,前些時還來過府裡請安,隻是我病怏怏的也沒能見。什麼時候娶了你這麼個标緻的人兒?”

  正說着,方中堂回府,來拜望老夫人。我起身見禮,他打量我一驚,又平靜地同老夫人問候幾句,帶我去書房說話。

  “老夫老朽昏庸,朝廷的事兒大多不過問,隻修身養性在府裡。你若來談正事,便無可談。若有何求,老夫若是能效力,就請明言。”他一襲摹本緞褐色直裰,腰間紮一條暗色絲縧,靠在椅子上淡然道。

  我撩衣跪地,他倏然起身,驚道:“夫人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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