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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江心

小姨太 楚容 2351 2024-01-31 01:09

  馬車一路奔波,在江邊停下。我邁步下車,尺素的娘舅早已恭候在一旁。

  “八奶奶,奴才就送您到此了,您多保重。再過半個時辰天便亮了,那時便會有去往揚州的船。八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天快亮了,奴才也得回去了。”

  尺素的娘舅走後,我一個人立在江邊,冬意凜冽,寒風吹來時,竟有了入骨的冷意。

  因是冬日,所以天亮的晚了些,直等了近一個時辰,才勉強看見了幾條船。

  我正要再等片刻,卻倏然聽到了馬蹄聲,一陣緊似一陣,铿锵踏在地上,似能看到身後的黃土漫天。

  難道,他竟是追來了?這樣快!

  就在我疑慮的瞬間,已遠遠地看見一匹白馬絕塵而來。馬上的人高大威武,卻是一身便裝,竟像是急匆匆出來的。待我定睛細看去,竟是周懷銘。

  我顧不得許多,連忙奔向那條離我最近的船,無論如何,不管出多高的價錢,我都要讓他載我回揚州,否則前功盡棄。

  那是一條極小的船,最多也就能容納三四人的樣子。我踏上船時,已覺馬蹄聲就在身後不遠處。船家見我上船,并沒有回頭,仍是兀自忙着什麼。他身影佝偻,頭發花白,船上盡是些破舊的漁網之類。

  “老人家,麻煩您,去揚州!”

  再遲疑片刻,他定然發現我的蹤迹,然而我再是如何催促,他竟是絲毫未聞。情急之下,我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他這才受驚般倏然回過身來。

  見我來時先是一驚,旋即依依呀呀地說着什麼,話語含糊不清。

  我隻得耐心地又對他說,“老人家,煩請您,去揚州!”

  他這才明白,慌張地連連擺手。我連忙上前,将一錠銀子遞給他,告訴他身後有歹人相逼,隻求他盡快駛離此處。

  那老人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銀子,接過銀子後咬了一下确認是真的,這才上路。

  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卻仍不放心身後的周懷銘,船順水走,我一直立在船尾看着身後的江面。果然,漸漸地,身後又出現了一條大船,那樣子竟是直沖我的船而來。

  心中感覺不妙,我連忙催促船家快走,然而船終究是小,沒過多久,身後那條大船便緊緊逼上。我隻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越急越慢,那船竟似在同我們作對,速度宛如逆水行舟。我正焦急間,忽聽“嘭”的一聲,船身劇烈搖擺,似是撞上了

  船被逼停,停下的瞬間,我看見了大船船頭上的他。正在他就要上前一步躍上我的船時,我心一橫,拔下頭上銀簪,迅捷地抵在喉間。

  “爺,爺若是再前一步,漪瀾便橫屍此處!請爺帶瀾兒的屍身回去吧!”

  我望向他,目光決然。他驚愕中帶了苦澀,澀聲問,“瀾兒,你何必如此?”

  “我與爺已然一刀兩斷,爺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我望着腳下的江水,哽聲道,“錦水湯湯,與君長訣。爺若是還記得瀾兒一點好,就請爺放過瀾兒吧。”

  他凝視我片刻,倏然歎了口氣,沉聲道,“我來還給你,你忘記的東西。”

  他伸手,取出一個信封,遞在我手中。我低頭一看,竟是那封休書,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

  “瀾兒,答應我,留下這個孩子。”

  我苦笑着點點頭,“爺,漪瀾還有個不情之請。”

  他回頭,望着我的目光疑惑。我蹙眉道,“請爺不要責怪尺素,她是受我牽連。”

  他點點頭,又望着我的船,“你坐這大船走,安全些。”那一刹,他望向我的目光中百般溫柔,竟含了依依不舍般的絕望。

  “就此别過,爺,請去吧。”我硬下心腸,目視遠方。

  他歎了口氣,縱身跳上小船。

  我立在大船船尾,一任江風吹散發絲,不再回頭望一眼。

  我終是回到了揚州娘家。

  睜眼時,已是躺在了西閣的繡榻上。那小窗樓閣、一草一木皆是熟識,宛如回到了多年的夢境中。

  遙遠的呼喚聲将我從睡夢中喚醒,“瀾兒,瀾兒”

  “小姐,小姐,醒了嗎?”

  我勉強睜開疲倦的眼,身子不得動彈,依約中看到娘那和藹慈祥的面頰,一旁的丫鬟模糊的身影。

  娘的聲音溫煦和暖,哽咽着在耳邊:“瀾兒,吃點東西吧。”

  娘,我癡癡地仰頭,望着雙眼噙淚的娘,一頭紮去她的懷裡,無盡的委屈化作了淚水。

  “瀾兒,讓你受委屈了。周懷銘這個畜生!”娘痛恨地罵着,緊緊摟住嗚咽不止的我。

  “哭出來就好,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娘撫弄我的頭,依舊那麼的慈愛。

  靜靜的,我躺在母親的懷裡,如卧在一隻**上的小船中,海水那麼平靜,小船輕輕的蕩着,輕柔的海風拂面,煦暖的陽光曬得我周身溫暖,暖到了指尖發梢,都透出溫和的暖意。那是從心底生出的溫暖與安全,是全身心卸下包袱的放松與安然。那麼的惬意,無憂無慮,再沒有了陰暗恐懼。回家的感覺,令我幸福安然無法言說。

  丫鬟小魚端來一碗粥,母親接過,在唇邊吹吹,用白瓷羹匙舀一勺送到我唇邊道:“來,吃一口。”

  我搖搖頭,心口堵塞,哪裡吃得下。看我依舊是愁雲籠着眉梢,娘不覺歎口氣,兀自垂淚。

  “女兒,你如此,腹中的孩子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也餓着他嗎?就吃一口,一口好不好?”娘的央告聲,我聽來酸心,點點頭,勉強咽下一口粥,卻在喉頭刺裂般疼痛。

  “……小姐,就吃了這碗粥吧,身子要緊。過去的事兒,就當做是一場噩夢好了。”小魚說話頗是乖巧,昔日我離家時,她還是梳着兩個抓髻的小丫頭,如今也有幾分大姑娘的嬌俏模樣了。看到她,我忽然想起了冰绡,記得昔日她陪我離開揚州時同小魚一般的活潑天真的模樣,可是那吞噬衆生的周府,竟然讓她變得連我都不曾認識的模樣,我為她痛心,又為她氣惱,隻是恩恩怨怨都随着人死魂魄不在而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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