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亦繡剛把鏡子放下,就聽見小姑姑在外面喊吃飯。
終于可以去堂屋吃飯了,錢亦繡開心不已。她去拉小娘親,可程月的眼淚都出來了,“害怕,不出去。”
小娘親被吓壞了,受傷後就從來沒出她過的小屋子。
錢亦錦也進來勸道,“娘親,有兒子在,沒人敢來欺負人。”
程月還是不出去。
錢亦繡無奈說道,“那娘就在屋裡乖乖等着,繡兒去端飯給你吃。”
錢三貴也躺在床上起不來,所以隻有吳氏、錢滿霞、錢亦錦小兄妹四個人在堂屋吃飯。
飯十分簡單,紅薯玉糊,腌鹹菜,連玉米餅子都省了。
錢滿霞把裝了糊糊的破碗端到大山的面前才進屋吃飯。沒辦法,家裡窮,就這點糊糊還是大家夥各省了一口省下來的。
大山嫌棄地看了看碗,還是吃了。因為它嘴饞跑去山裡,至使兩個主人受了傷,小主人到現在都不愛搭理它。所以它這麼些天雖然餓得前兇貼後背,也不敢再擅自進山尋食了,老老實實呆在家。
看到蹲在門口吃糊糊的大山,錢亦繡想起自己多年來一直耿耿于懷的事。說道,“我不喜歡大山這個名字,哪有母狗叫這個名字的呀,又土又不好聽。”
吳氏頭都沒擡地說,“我倒覺着這個名字挺好,叫了六年,都習慣了,有啥改頭呀。”
錢亦繡嘟着嘴說,“反正繡兒不喜歡。”
錢亦錦問道,“那你說起什麼名字好?”
錢亦繡也屬于取名無能,雖然早就想給大山換名字,卻也沒想好取什麼。想了想說,“叫醜醜,怎麼樣?”
她的話聲一落,錢滿霞咯咯咯地大笑起來,連扮了半個多月深沉的錢亦錦也露出了笑意。
一直萎靡不振的大山也不吃糊糊了,擡起頭怒氣沖沖地對着錢亦繡一陣狂吠,厲害得不得了。
錢滿霞笑道,“看吧,不光是我們不同意,大山都不高興了。起的咋名字呀,笑死人了。”
錢亦繡暗道,這叫萌!是你們不懂欣賞好不好。又嘟嘴說道,“你不喜歡叫醜醜,叫狗妹好不好?”
大山又是一陣狂吠。見它确實氣得不輕,錢亦繡也隻得作罷。
飯後,吳氏就下地去了。下了這麼多天雨,地裡也沒有好好打整打整。剛剛四十歲的吳氏已經有些駝背了,頭發也白了一半,眼角爬了許多深深淺淺的皺紋,像五十歲的老妪。
錢亦繡極心疼這個年輕奶奶,一個人扛起了一個家,幹完了地裡的活,還要照顧一家病弱。想着等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多多孝敬她。
錢滿霞服侍錢三貴吃了早飯,收拾完屋子後就出去洗衣裳。剛剛十二歲的小姑娘,擱前世還在上小學,卻要幫着吳氏頂起這個家。就是再苦再累也毫無怨言,整日都是笑咪咪的。
她走之前,還表揚了正準備跺雞食的錢亦繡。
看到小姑娘燦爛的笑容,錢亦繡的心情更加明媚了,也給她一個大大的笑臉,“嗯,繡兒是個好娃子,喂雞有蛋吃。”說完後,自己一個哆嗦,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
“要小心些,别切了手。”錢滿霞囑咐道。
雞圈裡的兩隻母雞沒有被賣或是被殺,完全是因為它們功高至偉。平均三天兩個蛋的頻率讓錢三貴有了蛋吃,也保住了它們的小命。
錢亦錦則在院子裡磨刀霍霍,他做夢都想把範二黑子殺了。小屁孩非常難過,覺得自己是家裡唯一的健全男人,卻沒盡到保護娘親妹子的責任,讓她們被欺負,自己真是沒用。這半個月來,他幾乎每天都會磨一次刀,然後拎着寒光四射的刀頂着綿綿小雨站在村口等範二黑子。
範二黑子早吓跑了,到現在都沒敢回村。
當初老錢家幾房人加上二爺爺家裡的人一共十幾口子跑到老範家讨說法,範家人多勢衆,成年男人比錢家多得多。錢家人不敢動拳頭,隻能講道理。雖然有大山跟着去助威,但人家手裡拿着扁擔、刀、繩子,一看就是專門對付大山的。所以錢亦錦把拴狗的繩子勒得緊緊的,怕這些人趁機把它打死。
範二黑子的娘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說要命一條,要錢沒有。有本事就把範二黑子抓回來,要錢也成,打死也成,随他們。
最後,還是在汪裡正的幹涉下,老範家才不情願地拿了一百文錢出來,連湯藥錢的一個零頭都不夠。
錢亦繡喂完雞來到前院,看到錢亦錦還撅着小屁股在磨刀石上磨刀,漂亮的小臉異常嚴肅,眉頭皺着,小嘴抿着,小身子有節奏地前後晃動着。自從出了事,錢亦錦第一次吃不下飯,也沒心思去别人家蹭吃蹭喝,人也瘦了些。
錢亦繡想着,不能讓這孩子繼續往犯罪的道路上走了。便上前喊道,“錢亦錦。”
“叫我哥哥。”錢亦錦沒擡頭地說道。他很郁悶,自從妹妹受傷後,不僅口齒伶俐了,不尿床了,也不像原來那麼崇拜他了,更過分的是還經常對他指名道姓。
錢亦繡翻了個白眼,又低聲說道,“哥哥,凡事要動腦子。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那範二黑子現在是絕對不敢回村的。你天天磨刀,又跑到村口等,能等到他嗎?退一萬步說,即使是範二黑子回來了,你隻有他的兇口高,能打得過他?到時候,你沒砍死他,他倒先把你打傷了。若你再受傷,咱們家就别過日子了。直接賣地賣房,然後出去當乞丐要飯。”
錢亦繡穿過來後偶爾會在錢亦錦的面前說些大道理,小屁孩雖然奇怪也想不到那麼多。
錢亦錦看了大山一眼,“那我就放大山去咬他。”
“大山主動攻擊人,那些人更有理由把它打死。你舍得大山死嗎?”
“那咋辦,就讓他憑白把娘親和妹妹欺了去?”小屁孩恨恨說道,又直起身,像模像樣地用手指頭刮了刮刀口。
錢亦繡在他對面蹲下說,“當然不能讓他平白欺了去。但咱們現在太小,憑蠻力是打不過他的。咱們要好好學本事,等自己強大了,不僅能找他報仇,也沒有人敢欺負咱們了。”
“照妹妹這麼說,咱們現在就不能報仇了?我實在不甘心。”錢亦錦喪氣地說道。
“也不是不能報,要報也要智取,就是找敵人最薄弱的地方下手……”錢亦繡說。
“智取……你有法子?”錢亦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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