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貴一聽老爹還想插手錦娃的婚事,直搖頭歎氣。錦娃是皇上的孫子,聽說還是長孫。甯王的嫡長子,又是獨子。自己現在對他都是戰戰兢兢,隻希望在甯王歸朝後,把他完完好好地送出去。他的啥前程,婚姻,自己根本不敢有絲毫多的想法。
可這事如今不能擺在台面上說,真叫他為難。
錢三貴低下頭沒有接話,錢大貴則笑道,“爹這麼大年紀還為他們操心,真是謝謝爹了。爹說的是哪家?若條件不錯,定下也行。”
錢大貴和汪氏都知道,那些好人家上杆子來跟自己家定親,看的是三房的面子。親事由老爺子定下遠比由他們定下好,因為若那些人家有有求于三房的地方,老爺子可以直接去找錢三貴說。所以,他們對老爺子幫着找親家一點都不反感,還樂見其成。
錢老頭比較滿意大兒子的表态,看三兒子沉默不語,心裡又氣上了幾分。
老頭現在非常不滿意三兒子。倒不是因為錢亦繡的親事,他聽說王家特别不妥當以後,也覺得不能讓重孫女嫁過去。
他不滿意三兒子的是,他還活着,錢氏族長卻沒有讓他當。
錢家祠堂是由三兒子提議、出錢建起來的,以後族裡的日常開銷也會由三房出,這些人順理成章地選了錢三貴當族長。但是,若三兒子謙虛一番,說老父還在,理應由老父當。那麼,他就能名正言順地當這個族長了。
可是,三兒子卻自己當了,一點都沒有謙虛一下。他又不好意思明明白白說自己想當,所以心氣非常不順。他不明白,這個最聽話孝順的兒子,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他今天之所以說這麼多,手伸這麼長,就是讓大家看看他才是這個家的大家長。晚輩們的任何事,他都有決定權。
他的話說完,三兒子竟然低頭不表态,一點都不給自己面子。
錢四貴看老爺子生氣了,忙笑道,“爹,你着啥急呀?滿江的信裡不是說了嗎,甯王爺已經把元狗打回大漠,還在乘勝追擊。我在省城就聽說了,甯王爺這回立了如此大的功勞,回京後肯定讨皇上的喜,說不定還能當太子,那就是以後的皇上。滿江是甯王爺的心腹,前程能差了?肯定會官升幾級。到時候,他這幾個兒女就會去京城找門當戶對的人家,誰還想找這裡的土老财呀。還有善娃,學業好,以後又有滿江提攜,弄不好也能當大官。再找個家世好的閨女當助力,會更有前程。這些鄉下人家的女娃,再賢惠,能幫他多大忙?”
汪氏一聽極喜,笑道,“哎喲,還是四叔在省城裡聽得多,看得多,比我們這些鄉下人有遠見,确是如此。”
錢大貴也笑着頻頻點頭,氣得錢老頭又吹起了胡子。
錢滿河馬上笑道,“等善娃、錦娃以後遇到合适人家的閨女了,還是得過爺這一關。爺不同意,就不準他們定。”
衆人都附合着說對,是該如此,以後善娃、錦娃的親事一定要過錢老太爺這一關才行。一推老遠的事,錢三貴也樂得附合。這才把老爺子的面子圓過來,臉上有了幾絲笑容。
錢亦繡暗诽不已,這老頭越老越糊塗,咋不學學錢老太,消消停停安渡晚年呢?
飯後,又陪錢老頭錢老太聊了會兒天,二房、三房的人便各自回家。
因為奔奔的死,三房過年也沒有多少喜氣。吃完了年飯,都早早回房歇息。正房廳屋裡,隻有錢華、黃鐵、李金虎、蘇銘四人打馬吊,幫着主人守歲。
初二,錢滿霞領着萬大中、芳姐兒、萬二牛回了娘家。自從錢滿霞嫁入萬家後,每年初二都會把萬二牛一起請回娘家吃飯。
錢滿霞下個月初的預産期,現在肚子已經非常大了。
錢亦繡領着弟弟妹妹給萬二牛和萬姑夫兩口子作揖拜了年,每人收了兩個大紅包。錢亦錦因為初一去萬家拜過年,已經收了紅包,今天便沒有他的。
三姐弟剛收了紅包,便看見基本不出屋的猴哥來了。它來到萬大中面前跪下,學着人類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個大禮讓萬大中一愣,說道,“猴哥想要紅包作個揖就是了,幹啥行這麼大禮呀?”
猴哥覺得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它沒有笑,跳起來打了幾下拳,又踢了幾腳,然後又跪下給萬大中磕頭。
萬大中愣愣地搞不懂它是啥意思。錢亦繡看明白了,對萬大中說道,“猴哥是想拜你為師,跟你學武呢。”
這猴子受的刺激大了,搞得跟孫悟空一樣,連拜師的法子都想出來了。
萬大中也喜歡動物之家,特别是奔奔的死讓錢滿霞傷心了好久,他也不希望它們以後再出事。他笑起來,點頭道,“好,猴哥想學什麼,我教你就是了。以後,若我來歸園,你就跟跟我學一個時辰的拳腳,若我沒時間過來,你就來我家。”
這兩年錢亦錦以學業為重,不會每天學武,十天裡隻有三天跟着他學。所以,萬大中不像原來每日來歸園教錢亦錦功夫。
猴哥聽了高興起來,趕緊又給萬大中磕了三個頭。雖然真正打起來兩個萬大中也打不過一個猴哥,但也不妨礙他給猴哥當師傅。
猴哥原來厲害,是因為赤烈猴本身所具備的兇猛、機敏和極強的彈跳能力,再加上它天生的力大無窮。現在,又學會了人類的武功套路,如何攻擊敵人,如何防備敵人。萬二牛父子打了這麼久的獵,對攻擊野獸也有一定的心得,知道打什麼樣的野獸打哪裡最容易得手……
此後,猴哥便每日跟着萬大中學武。有時萬大中出去辦事,就委托萬二牛教它,風雨無阻。
猴哥在苦練本事的時候,正月底,跳跳又生了一隻小公狗。它是奔奔的遺腹子,取名銀風,小家夥長得跟奔奔小時候一樣雪白可愛。它的到來讓錢家人把對奔奔的所有思念和愛都放在了它身上,它比小哥哥閃電受寵和受關注得多。
在猴哥武藝有了大長進的時候,錢滿霞于二月五日生了個兒子,取名萬伏。這個名子十分有意義,萬二牛父子在花溪村潛伏十幾年,終于快見光了。
錢滿霞不知道這個原因,覺得這個名字不太好聽。但既然是公爹取的,她還是孝順地同意了。
在猴哥幾乎快學完萬大中所有本事的時候,錢亦錦和錢亦繡過了十三歲的生日。此時的兩個人,一個已經長成花顔月貌的婷婷美少女,一個已經長成英英玉立的翩翩少年郎。
在他們生日的前一天,錢亦錦牽着錢亦繡的手在和熙園裡轉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轉到快月上中天,他才把妹妹送回望江樓。
錢亦繡轉身的那一刻,他又把妹妹的小手拉過來,難受地說道,“妹妹再讓我拉一會兒,明天起,我們兩個就是大人了,哥哥就不能再拉妹妹的手了。”
聽了他的話,錢亦繡也有些心酸,就又讓他拉了一刻鐘,兩人才分手。
第二天起,如他之前所說,便沒再牽過妹妹的手。
在猴哥學完萬大中肚子裡最後一點貨的時候,日子滑進了五月。
五月五日上午,有三條直接從京城駛來的船開入花溪碼頭。一條裝飾豪華的船是空着的,其它兩條船裝着馬匹和人。船一靠岸,就從船上下來一百餘個身穿戎裝的軍爺,他們每人還牽了一匹高頭大馬。
碼頭上的人一看這麼多軍爺,都吓得四處逃蹿。
這些軍爺騎着馬從碼頭向東狂奔而去,路過荷塘月色的時候,驚得塘裡的人和花果山上的人都直起身愣愣地看着這些軍爺。他們突然想到了什麼,等這些軍爺一過,就馬上往家裡跑去。
這個平靜的小山村還是第一次來了這麼多軍爺。吓死人了,出了什麼事?
這些軍爺來到歸園前的荒原上停下,幾個人又繼續騎着馬向東而去,穿過花溪村,去了大榕村的萬家。
而整個花溪村的人因為這些軍爺的到來,都吓得從田邊地頭跑回家,把門關得緊緊的。有些人家還用柱子把門抵緊,又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及糧食都藏好。膽子小的婦人,還吓得直哭。
他們覺得,來了這麼多軍爺,不是要開戰了,就是有土匪了。
隻有這個村的行政長官汪裡正覺得此時他不能躲起來,他必須要知道出了什麼事。他哆哆嗦嗦想出去,被他婆娘哭着死死抱住。他本就害怕,見他婆娘這樣,便吼道,“哭甚哭?我又不出去,就是搭個梯子看看外面咋回事。
他搭了個梯子在圍牆上,伸着半個頭向外張望着。突然,他看見萬二牛父子騎着馬和幾個軍爺由東而來,他們似乎跟軍爺們還挺熟。
汪裡正急忙伸長脖子問道,“萬老弟,這是咋回事?”
萬二牛停下說道,“汪裡正,快讓大家夥該幹啥幹啥。這些軍士是來辦私事的,與村民們無關。”說完,就騎馬向西奔去。
汪裡正突然有了種感覺,這萬二牛咋突然變了呢?變得一點都不像鄉下的泥腿子,氣勢比縣太爺還足。
萬二牛及萬大中父子來到花溪村西頭的荒原上,跟軍爺裡的幾個頭目寒暄了幾句,一起向歸園大門走去。
在這些軍爺剛剛來到荒原上的時候,蔡老頭就吓得把大門關起來。錢三貴讓吳氏和孩子們都躲到望江樓去,所有的動物也去那裡,又讓在家裡的壯男去望江樓門前護着。他則和蔡老頭、蘇四武在外院聽動靜。
餘先生猜到了大概是什麼情況,也讓錢亦錦去了望江樓。他來到前院,正想跟錢四貴說自己的猜測,就聽見大門被拍得啪啪作響。是花強來了。
錢三貴一聽是花強,才讓蔡老頭把門打開。
花強又拿出四封信交給錢三貴。兩封是甯王寫的,一封給錢三貴,一封給錢亦錦。錢滿江給錢三貴和程月各寫了一封,他怕程月受不了錦娃是别人的孩子,信裡長篇大論地安慰了一番。
甯王給錢三貴的信大意是,感謝錢三貴一家把自己兒子撫養長大,讓他在這個家裡快樂無憂地生活了十三年。這個情他會記永遠記住,也會讓錦兒永遠記住。今後,錦兒不僅是朱家的孩子,也依然是錢家的孩子。現在戰事結束了,也是時候該把錦兒接去京城認祖歸宗了……
錢滿江的信也說戰事已經結束,他們剛剛班師還朝。讓小殿下跟着萬氏父子先行回京,等自己把京中事情打理好,就來接他們一起去京城享福……
錢三貴看甯王的信都是哆嗦着看完的,再看兒子把錦娃稱為小殿下,身子就哆嗦得更厲害了。
這時,萬家父子領着軍爺中的頭目走了進來,并介紹這位是林将軍。
而錢亦錦此時正拿着一根棒子同猴哥等動物之家一起,站在望江樓的一樓準備随時開戰。之前,他讓吳氏、程月和妹妹弟弟上二樓,他則留在一樓保護他們。
吳氏和程月哭着讓他也去二樓。他搖頭道,“奶莫哭,娘親莫哭,我是家裡的長子,理應保護長輩弟妹不受欺負。”
錢亦繡有些猜到可能那些軍爺是來接錢亦錦的,但不好明說,隻得拉着已經吓壞了的吳氏、程月和弟妹去了二樓。
她扶着二樓的欄杆,看此時的錢亦錦像一個有擔當的少年,一面的嚴肅,脊背挺得直直的,緊緊地握着手中的木棒。還給動物之家布置着任務,誰負責打敵人,誰負責阻攔敵人不許他們上二樓……
吾家有男初長成,那個梳着沖天炮的小正太長大了。
錢亦繡又反身去安慰小娘親和弟妹。當他們在窗口看見除了一個軍爺來了自家,其他所有的軍爺都有序地站在荒原上時,才放了心,程月和吳氏也停止了涕哭。
當看到萬二牛父子來跟軍爺們說話時,錢亦繡就更加坐實了先前心裡的猜測。
她想到還在一樓誓死保衛家人的那個少年郎,忍不住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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