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話訣别之傷
馬上就要進入夏天了,然而皇宮裡依然夜涼如水。
阮小緯穿着單薄的xie衣亵褲面朝窗外坐在窗棂上,脊背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太冷還是别的什麼緣故。
涼飕飕的脊背蓦然被寬厚的懷抱溫暖,阮小緯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
登徒子挑了挑眉,聲音溫柔缱绻得自己都沒有發現,“怎麼了?這麼晚一個人坐在這裡。”
阮小緯閉着眼睛,突然問,“你知道那首《春夜喜雨》嗎?”
雖然是問句,但問的人卻沒有等後面的人回答,突然低聲吟唱了起來。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那聲音低回婉轉,明明是溫潤剔透的一首曲子,卻偏偏讓他唱出了纏綿悱恻。
“阮阮今夜這般好興緻?”登徒子靠上去,将頭靠在阮阮肩頭,輕輕地呼吸着阮阮身上獨特的味道。
“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問的人聲音如此平靜,卻讓登徒子眼裡閃過一抹暗黑的情緒,抱着人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阮阮覺得我應該有話要說?”
阮阮偏了偏頭,那雙漂亮的眼睛在燭火的映照下燦若星辰。
登徒子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就是一捧被熾烈的驕陽曬得幹脆的稻草,而這雙眼睛是那點星星之火,他聽見自己的心噼裡啪啦燃燒的聲音,那種灼痛感伴随一種焦躁很突兀地扣住了他的喉嚨,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沒有為什麼,登徒子就是知道,他的阮阮,他的小小玩物,正在跟他訣别。他在告訴他,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有那麼一瞬間,從來果斷堅決的南溟二皇子宇文韬猶豫了,他幾乎要放棄原本吃完這最後一餐就潇灑離去的計劃。
“你知道的,阮阮,這其實不過隻是個遊戲。”話說出口一點都不困難,宇文韬不去管仍然被燒得噼裡啪啦的心。然而,當他看見阮小緯眼中突然聚攏的光亮時,他心底一沉,原來這小小玩物一直在等着他說這句話。
離别的話語誰也沒有說出口,所有的情緒都在那激烈的碰撞中被宣洩被釋放。
阮小緯放任自己在那人結實的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皿痕,他知道,這些痕迹很快會被另一個女人覆蓋,但是他告訴自己,有些東西是永遠抹不去的,就比如這個如春雨般侵入他内心的登徒子一樣。他不傻,所以他從來沒有奢望過,這美好的春雨能一直下到天亮,等着他破曉時分去賞那滿城的芬芳。
也許用這種方式告别也不錯。
在水乳交融的那一刻,雙方同時感受到了一種酣暢淋漓的解脫,對,是解脫。
有時候,你知道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無法回頭,所以在這裡轉身離去,也許是最好最安全的選擇。
滿身激情退去,阮小緯蜷縮在登徒子懷裡,閉着眼睛。登徒子擁着他,看着那俏麗的鼻尖上圓潤剔透的汗珠,心底蓦然一哽,他突然問,“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閉着眼睛的人沒有回答。
直到遠處傳來三聲梆子聲,那雙漂亮的眼睛才睜開來,裡面平靜無波,“你走吧。”
很平淡的語氣,就是那種對面相逢點頭交的語氣。
登徒子眯了眯眼,猛然低下頭,然而卻沒有親吻到自己想要親吻的那方柔軟。
阮小緯白嫩的手擋住了那凜冽的唇,然後從那溫暖的懷裡離開,一點都沒有留戀的下了床,背對着床上的登徒子,“從此天涯海角,多保重。”
登徒子修長的食指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心髒那個地方,好一會兒後,長身而起,再開口已經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這朵帝王花不能采爺也采了。”說罷,掏出一方小玉來,那方玉确實小巧,雕刻的是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登徒子将那方小玉戴在阮小緯白嫩的脖子上,食指在那小嘴上輕輕點了點,“如果有一天想我了,就戴着它來找我。”
一陣風過,偌大的寝宮裡隻剩下了阮小緯一人。
阮小緯愣愣地站了半天後,慢慢走到窗戶邊上,伸手推窗戶,推了好幾次才推開。阮小緯模模糊糊地想着,這窗戶得吩咐小路子好好休整休整了。阮小緯無意識地費勁地往窗棂上爬,他要告訴自己,他一直是一個人,沒有人來過。然而因為爬動而從他體内流出來的東西,溫熱且黏濕,帶着那人獨一無二的味道,瞬間擊潰了阮小緯所有僞裝的堅強,他緊緊地拽着那方小玉,咬破的嘴唇出了皿,被透明的淚水一點點沖刷幹淨,隻留下淡淡的影子。
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時候,阮小緯并不知道,他脖子上的這朵玉花,名叫雪裡青,是南溟宇文家族的傳家寶,向來隻傳皇後。宇文韬的母後在臨死時将它牢牢地戴在了宇文韬的脖子上,近三十年來,這朵雪裡青沒有離開過宇文韬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