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話護你一生
第二天一大早被太師從床上挖起來的某太子很不爽,他瞪着自己的太師,“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釋!”見鬼的,外面天都沒有亮!
“一日之計在于晨,殿下雖然已經錯過了學武的最佳時機,但是練些基本功夫強身健體還是可行的。殿下未來的路滿是危險,我們必須把準備做得更充分。”
“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入主江山?”江山天下什麼的,他從來不在乎。下輩子是因為有阮阮,那這輩子呢,他要為了誰去把江山握在手裡?宇文焘興緻缺缺地問。
“好男兒志在天下!哪有為什麼?何況,這天下原本就是你的。”阮小緯對自己學生的不求上進有些惱火。
“我記得太師之前死活都不願意下山,難道不是因為聽說了我的‘朽木不可雕’嗎?”宇文焘好笑地看着自己威嚴的太師怒得像關公,這家夥真好玩,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竟然也能被他氣得跳腳。想到這裡,宇文焘覺得有點異樣的情愫陡然在心底滋生,這個凡事都沉穩淡定的阮子衿是不是隻是因為面對的是他,才會有這樣的情緒波動?宇文焘察覺到思維往危險的方向劃去,立刻打住自己腦子裡荒唐的想法。
阮小緯像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說中了心事,臉色有些紅,确實,他做事從來都清清楚楚,但是這次會下山,仔細想來,他還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以他事成定局不再糾結的性格,他隻會往前看,既然已經成了太子殿下的太師,那麼他就必須好好盡到一個老師的責任,看着自己吊兒郎當的學生,他突然覺得搞不好傳說中的那個太子殿下還可愛一點,起碼可塑性更強,眼前的太子殿下很有主張,不容易被改變。“那太子殿下究竟是練還是不練?”
“練啊,怎麼不練,左右閑着也無聊。隻是太師,我想你那些花拳繡腿根本不适合我。”宇文焘說罷率先走向院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開始打起拳來。
阮小緯再一次被自己這個傳說中一無是處的學生給驚到了,那一招一式皆具龍虎之風,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太子殿下沒有一丁點内功。
一套拳法打完,宇文焘出了一身汗,對自己現在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體,宇文焘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完全跟不上!”
“跟不上什麼?”阮小緯手拿柔軟的毛巾自然地給他的太子殿下擦汗,兩人視線相對,都愣了一下,宇文焘粗魯地扯過毛巾胡亂擦着臉上的汗。
阮小緯心裡詫異,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怎麼就給人擦汗了呢?記憶裡,他隻在面對小悅那個皮猴子時才會有這樣形而外的溫柔,也許在他心裡,太子殿下跟小悅沒有什麼區别吧,都是需要人呵護的孩子。說服了自己,太師大人臉上的紅暈淡了下去。阮小緯擺開架勢,轉頭看太子殿下,“來,我們再打一場。”
“打就打,誰怕誰?”師徒倆在滿院清冽的晨風中繼續練武。
羅旭将所有侍衛都派去宮門口把守,吩咐他們機靈着點。自從太師來了太子宮,他們的太子就不一樣了。這樣的太子不能讓人發現,太子原本就是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知道太子這麼勤勉,恐怕又要使壞心眼兒了。隻是羅旭沒有想到,太子殿下的表現遠遠出乎他的意料,怎麼看都不像是個不會功夫的人,一招一式都很熟悉,打得也很霸氣。羅旭雖然功夫不算拔尖,但好歹也經過專業訓練,他越看越心驚,到最後已經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院子裡。
阮小緯轉頭看見羅旭,驟起的防備立刻放了下去,“羅旭,出了什麼事?”
“沒事,大人,我、我隻是情不自禁。請太子殿下和大人恕罪。”羅旭克制住自己的驚訝,拜跪在地。
阮小緯見自己的學生似乎沒有讓人家起來的模樣,于是揮了揮手,“起來吧,羅旭。”
羅旭咬咬牙,像是豁出去了,在地上連磕三個頭後,道,“屬下有一事相求,萬望太子殿下成全!”
宇文焘總算撥空看了自己的侍衛統領一眼,他對這個人沒有多大的感覺,隻是挑了挑眉,沒有言聲。
“羅旭,你有什麼事要求太子殿下?”自己的學生不理人,太師隻好代問了。
“請太子殿下指導屬下武功!”羅旭頭埋得更低了,雖然太師武功也很高強,但是他感覺太子殿下的功夫更适合他,如果能得到太子殿下的指導,他一定會有很大的進步。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笃定這一點。
宇文焘沒有說話,隻是繞着地上跪着的人走了一圈,“為什麼?”
“屬下是殿下的人,願為殿下赴湯蹈火。”男人的語調低沉,說出的話卻铿锵有力。如果是以前他隻是礙于職責不得不保護太子殿下的話,那這一刻他就是真正地發自内心要保護他的殿下。
“你看出什麼了?”宇文焘輕描淡寫地問。
羅旭一愣,冷汗就下來了,但最後還是選擇了說實話,“屬下覺得殿下不一樣了。”
“哦?哪裡不一樣了?”
“我肯為現在的殿下去死。”
“看來,以前那個我太子當得很失敗啊!”
“屬下該死!非議殿下,請殿下責罰!”
“起來吧。”宇文焘指着院子裡一棵參天大樹,“從明天起,你每日對着這棵樹揮拳,直到将它打穿為止。”
“是,殿下!”羅旭欣喜若狂,甚至都沒有問殿下為什麼。
阮小緯一直站在旁邊觀察自己的學生,是什麼讓他的太子殿下決定不隐藏了呢?起碼是在親近的人面前不隐藏了。是因為他嗎?
“太師人呢?”不過是轉個身,那家夥上哪兒去了?宇文焘皺眉問自己的統領。
“太師說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沒再說什麼,揮揮手打發了侍衛統領,宇文焘看着這陌生的宮廷,心裡湧起從未有過的寂寞感。他這才發現,自從有了阮阮,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過寂寞了。“阮阮,你現在在做什麼?你還好嗎?”
禦花園裡很熱鬧。
“殿下小心!”一聲驚呼才響起,就見一個影子急急往禦花園的池塘裡墜落下去,緊接着好幾聲撲通聲,是侍衛跳下水的聲音。就在那影子要落水之際,憑空飛出一抹優雅的身影,隻見那人将就要落水的人一把抱進懷裡,腳尖在水面上輕盈一點,抱着人飛上了岸。
對于救人的人來說不過是短短一瞬,然而對被救的人來說卻恍如一生。
被救的人毫不掩飾自己對眼前人的興趣,他直直地看着救他的人問,“你是誰?”
“小公子沒有傷到哪裡吧?年紀這麼小,可别在池塘邊玩耍,若是溺水了,少不得傷身。”救人的人彈了彈衣服,正待走,卻被眼前人揮手攔住。
“本宮在問你,你是誰?”宇文倉夜不肯放人。
那救人的人微微一愣,“微臣阮子衿參見二皇子殿下!”
“免禮。阮子衿?這名字怎麼這麼熟?你怎麼會在後宮裡?”要知道後宮裡的男人不是太監就是皇上,或者是皇子的老師。腦子裡精光一閃,宇文倉夜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是太子的老師?”
“正是微臣,微臣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宇文倉夜看着面前微微彎腰向他行禮的人,心裡怒火奔騰,憑什麼那個廢物就能有這樣天人一樣的老師?宇文倉夜一把抓住年輕太師的手腕,“你跟本宮走,本宮會給你天下最好的東西!”
埋着頭的阮子衿笑了,不過沒讓二皇子看見,阮小緯微微往後退了退,“微臣謝殿下擡愛,自古以來,太子太師不能教養太子以外的皇子,請殿下恕罪。”
宇文倉夜握着人手腕的手青筋暴起,聲音陰冷,“太師,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不會說話?”
“微臣出生山野,粗鄙不懂規矩,還請殿下海涵。”
“若本宮非要你不可呢?”宇文倉夜逼近眼前的人,眼裡是勢在必得的決心。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希望殿下不要強人所難。”阮小緯火上澆油,這少年還是太嫩,心機夠,城府卻還欠得很。
“滾!”二皇子一把将人推開,他盯着眼前的人惡狠狠地道,“總有一天,本宮會讓你跪着求本宮要你!我們走!”二皇子殿下帶着随從揚長而去。
阮小緯看着少年跋扈的背影,微微笑了,“看來這盾不好當啊!”
回到太子宮,見太子殿下一臉不爽地死瞪着他,阮小緯笑得有點無奈,“我沒有去哪裡,隻是不小心救了隻野貓,耽擱了會兒功夫。這就去給你做晚飯。”
“誰稀罕啊!”宇文焘扭過頭去不看眼前的家夥,哪知不争氣的肚子卻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羅旭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被太子一個橫過來的眼神吓得腿肚子直抽筋,趕緊腳底抹油溜去給太師生火了。
“太師,你今天不在,太子殿下一直心神不甯,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直看着宮門口呢!”羅旭開心地跟太師分享他看到的不一樣的太子殿下。
“是嗎?”阮小緯聽到這話果然很開心,“估計是想我熬的薏仁兒粥了吧?”
“大人,羅旭有句話想說,但是又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說吧。”阮小緯将薏仁兒洗幹淨下鍋。一擡頭看見羅旭竟然跪在了地上,當下伸手去扶,薄薄地責備道,“你這是做什麼?”
“羅旭求大人一直留在太子殿下身邊,無論生老病死,都不離開殿下!求大人!”羅旭重重地給太師磕了三個頭,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羅旭,其實你根本不用求我。我曾經以為我的使命就是為了整個家族而活,讓家族順遂安康,可是自從遇到這個孩子,我發現自己變了,我想要把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我想要看到他笑,我想要守護他的幸福。這樣的感覺,我從未有過,即使你不說,我也想好要将他永遠護在身後。如果有朝一日,這世上再沒他的容身之處,那燕北雪山就是他的家,我永遠是他的老師他的親人。所以,羅旭,你起來吧。”
羅旭鼻子發酸,他站起來,百感交集,不知該跟太師說些什麼才能表達他心底此刻的激動心情。
廚房門邊的人皺了皺眉,無聲地嘟哝,“兩個幼稚的白癡!”然而臉頰上卻有可疑的紅暈。
羅旭有點不知所措,因為今晚的太子殿下特别不好伺候,太師明明做的都是太子殿下平常愛吃的菜,太子卻覺得這個鹽多了,那個太淡了,把每個菜都挑了一遍。他在旁邊看着都着急,哪知太師一說把踩都賜給他們侍衛,太子殿下卻又大發雷霆。
羅旭見太師從太子殿下寝宮出來,輕聲問,“殿下就寝了嗎?”
阮小緯微笑着點點頭。
“大人,殿下今晚那般大發脾氣,您怎麼一點都擔心啊?”太子一怒他就手忙腳亂了,但是從始至終,太師都是笑着,哪怕太子殿下挑的刺兒是多麼無理。
“我們的太子殿下,不過是惱羞成怒,不礙事兒的。今天你也累了,安排好就去休息吧。”說着從懷裡拿出一本書遞給羅旭,“你的根骨太硬了,修習這本心法可以讓根骨軟化,讓你出招更快更準。要保護太子,我們要學的還很多。”
“是,大人!羅旭一定勤學苦練,不辜負大人厚望。”
“去吧。”
夜深人靜,阮小緯一人站在院子裡,他在想今天跟羅旭說的那一番話,那番話發自肺腑,脫口而出,連思考都來不及,說明說的都是他的心裡話。他怎麼會對這個孩子那般上心呢?他曾經以為,人生不過如此,他做好族長該做的事,照顧好每一個應該照顧的人,從來沒有将一個人特别放在心上,希望他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香,聽見他被人欺負就熱皿上湧,想将他護在羽翼之下――這種奇怪的感覺從未有過,但是他又覺得無比熟悉,似乎他曾經對某個人有過類似的感情,可是這明明不可能,這麼多年來,除了族裡的人,他跟誰都沒有深入接觸過,何來這麼激蕩的情感?夜涼如水,年輕的太師陷入了沉思,他沒有看見,遠處,一個少年的眼神始終定格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