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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藝術家

緘默蜜碼 途南 3789 2024-01-31 01:10

  翌日,李非魚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再熟悉不過的雙人大床上,身旁一如既往地堆滿了各種毛絨絨的玩偶,懷裡一隻雪白圓潤的大耗子正瞪着一雙小豆眼和她面面相觑。

  李非魚慢吞吞地坐起來,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總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

  譬如這隻耗子本該在沙發上,又譬如她身上穿的還是外出的衣服,枕頭邊還放着家門鑰匙。

  李非魚:“……卧槽!”

  她頭皮都麻了,抄起鑰匙就往外跑,咚咚咚地敲響了隔壁的門。

  門很快就打開了,顧行這個時候正在鍛煉,手裡拎着一隻看起來就很有分量的啞鈴,李非魚觑了眼他的臉色,懷疑下一秒他就會拿這玩意砸到自己腦袋上。

  “那個……”她幹巴巴地扯出個心虛的笑容,“昨天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啊……”

  顧行颠了下啞鈴:“下不為例。”

  說完,一句客套話也沒有,直截了當地關了門。

  李非魚頓時蔫成了一朵霜打了的狗尾巴花。

  前一夜被酒精浸透了的記憶終結在她抱着顧行的沙袋晃悠的時候,之後便是一片模糊,李非魚都不願意去想,在她宛如一個智障一樣瞎折騰的那段時間裡,顧行是如何獨自返回酒吧街,頂着寒夜和冷風毫無線索地尋找她不知丢到哪裡的衣服和鑰匙的。

  可真是要了命了!

  她郁悶地揪住毛絨耗子的尖嘴,哀歎:“你說他現在是不是煩死我了啊……”

  而更糟糕的是,她在回想前夜發生的事情時,還發現了點古怪之處,讓她不得不再重返酒吧一趟……這種破事可怎麼和顧行說呢?

  她一直糾結到中午,也沒想出來個圓滿的說辭。

  餘成言這個信息檢索小能手倒是先和陸離聯袂跑來了,兩人帶來的消息都和之前在電梯裡發現的嫌疑人有關——張岱業遇害的老樓附近有人見過同樣裝束的男人,可惜并沒有看清長相;而11月20日的夜晚,就在汪潔被囚禁之前的半小時左右,她的手機曾經下過一次外賣訂單,據外賣小哥回憶,開門取餐的是個穿羽絨服戴帽子口罩的男人,衣服上還帶着寒氣,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在聽說那人就是殺人兇手的時候,外賣小哥足足愣了半分鐘,既後怕又懊悔,但兩人不過是打了個太過短暫的照面,他雖然想要幫忙,卻實在想不起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送走兩人,李非魚又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下定決心:“……我有個想法。”

  顧行從新送來的筆錄上擡起眼睛:“說。”

  李非魚心裡咯噔一下,但這次卻不是因為對方的态度,她心虛了一上午,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所以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顧行的聲音裡似乎含着濃重的鼻音,像是着涼了。

  至于着涼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說。

  她的視線落在顧行單薄的襯衫和同樣稱不上厚實的外套上,禁不住說:“最近降溫,你該多穿點。”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果然,顧行看着她的眼神古怪起來:“就這事?”

  李非魚:“……”

  她垮下肩膀,苦笑一聲:“我說了的話,你可别生氣啊。我今天還得去酒吧喝酒。”

  顧行十指交叉抵在桌邊,向後靠上椅背:“為什麼?”但話音剛落,他就又問:“昨天,發現了線索?”

  他的表情冷靜,情緒自持,就好像昨夜發生的鬧劇在他心裡沒有留下一點漣漪似的,讓李非魚都忍不住懷疑早上和她同床共枕的“鼠妃”是自己爬上來的了。

  她點點頭,卻又立刻搖了搖頭:“恍惚聽見了什麼,但記不清了,想去确定一下。”

  顧行思忖片刻:“好,晚上一起。”

  他言出必行,剛過下班時間就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因為預備着要喝酒,兩人誰都沒有開車,沿着長街慢慢地走到盡頭。

  快到酒吧門口的時候,李非魚忽然收住步子:“那個,顧隊啊……”

  顧行:“嗯?”

  李非魚虛指了下他整肅的襯衫領口和腰間系緊的風衣腰帶:“你這麼進去隻有兩種後果,一,被當成19世紀末蘇格蘭場警探,然後咱們什麼也問不出來;二,被一群尖叫的小姑娘圍觀拍照發朋友圈,寸步難行,咱們還是什麼也問不出來。”

  顧行臉色有點發青,顯然至少對于後一種可能性已經頗有體會。

  他解開兩顆扣子,松了松領口,在一低頭,就見李非魚也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了副平光鏡,造型簡約中透着騷包。

  李非魚一本正經道:“眼神也是,别總把人當罪犯似的打量,酒都讓你吓醒了!”

  顧行偏過頭咳嗽了聲,沒答話。

  眼前這家店名字叫做PoisonBar,招牌寫着酒吧,但實際上卻不是個三兩友人聊天小酌的地方,反而更像是夜店,晚6點開業,此時不到7點,店裡還隻有寥寥幾個熟客,正在吧台邊上和老闆聊天,聽到腳步聲,都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酒紅色短發的女人醉眼朦胧地吹了聲口哨。

  李非魚小聲抱怨:“走到哪都拈花惹草!”然後在顧行無奈的目光中輕聲說:“看着像是剛分手的,别讓她纏上。”

  雖然她的本意是不要浪費無謂的時間,但被她這麼一說卻怎麼聽怎麼别扭,顧行視線掃過女人無名指上裸露的戒指痕和衣服上沾的碎發,低低“嗯”了聲,算是認同了李非魚的話。

  兩人在角落裡落座,見時間差不多了,音樂和鼓點随着客人的增加而漸漸變得喧嚣,李非魚便脫了外套,把頭發放下來,蓬松的發卷柔順地垂落到肩上,她想了想,又從包裡摸出了支大紅色的啞光口紅和一對造型誇張的耳環,三兩下就把自己捯饬出了點頹靡的風塵氣。

  顧行幾乎是有點震驚地看着李非魚從口紅上挑起一點紅色暈開,往眼周抹了抹,暈出了個湊合事的桃花妝,眼角眉梢在一瞬間就流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妩媚來。他不自覺地抿了下嘴唇,就聽李非魚壓低了聲音:“哎,你的煙呢?給我一根。”

  顧行十分糟心,這隻是個普通的夜店,又不是什麼電影裡黑幫聚會的地方,可他還沒說話,就被李非魚催促:“來了來了,快給我!……你直接幫我點上!”說着,便叼着煙湊上前去。

  煙霧迷離,火光在顧行手心一閃而沒,李非魚笑吟吟地往他臉上噴了口煙氣,細長的手指撣了撣,煙灰剛好落進已經空了的酒杯裡。

  她很入戲地嗤笑一聲,眼角斜挑起來:“寶貝兒等着。”

  顧行倏地垂下眼簾,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而當他再擡眼的時候,卻見李非魚叼着煙走到了吧台附近。不遠處的舞池裡已經開始了今夜第一波狂歡,她點了杯烈酒,拿在手裡輕輕晃着,目光像是在盯着杯中不時碰撞的冰塊,但又像是什麼都沒看。

  很快,一個高瘦的男人便走了過去。

  那人頭發有些長,在腦後随意地系成一束,剩下的碎發散在臉側,襯得本就削瘦的臉孔愈發陰郁蒼白,但就是這麼一張臉上,那兩隻眼睛卻幽幽發亮。

  顧行皺眉,想起他見過這張臉,昨夜擦肩而過的幾個醉鬼裡就有他一個。

  李非魚這副打扮似乎正合來人的胃口,他一手撐在吧台上,俯身說了句什麼,李非魚晃動酒杯的動作便暫停下來,很給面子地露出了個慵懶的笑容。

  過于豔麗的唇色看得顧行有些不舒服。

  很快,吧台邊的兩個人就打得火熱,男人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裡灌着酒,酒精裡夾雜着以求偶為目的的炫耀和吹噓,李非魚很配合地笑得前仰後合,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笑容豔麗,皮膚白皙得像是在發光,而那個男人醉意朦胧的目光則始終追随着她頸部修長而柔軟的曲線,一直沒入下方開得過低的領口。

  李非魚也發現了,卻沒有表現出不悅,反而笑着拍了拍男人的手臂,纖細的手指從他肩頭滑下來,往門口指了下,像是提出了個邀約,男人自然無有不從,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沒有人會認真地把它當作什麼大不了的新聞,隻不過,有人還記得李非魚進來的時候還有個男伴,便不由自主地向角落的座位投去了道詫異的目光。

  顧行對那目光無動于衷,他自然清楚無論李非魚做什麼,都是為了達成目的而假作的戲,就像在寶金縣的時候她對他做的一樣。但不知為什麼,就算理智上再清楚,在他心底還是不受控制地生出一種少見的煩躁感,他一動不動地沉默片刻,突然抓起面前的杯子,将還沒動過的半杯烈酒喝盡,然後霍然起身,跟了上去。

  外面沒有人。

  顧行呼吸驟然一緊,下意識地往四下裡望去。

  周末的酒吧街上人來人往,太多妝容精緻的女人讓人眼花缭亂,卻唯獨找不到他認識的那個。但顧行的情緒隻亂了一瞬,他立刻就快步朝街尾的死胡同找過去。

  仍舊沒人。

  不過對面的窄巷裡卻仿佛有光。

  果然,李非魚正舉着手機,手電光下,和她一起出來的男人正在牆上噴畫着什麼圖案。

  圖案并不複雜,男人很快就完成了,他扔掉噴漆罐,露出個醉醺醺的笑容,便要伸手去摸李非魚的臉。

  可下一刻,手腕卻被抓住。

  男人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對面突然出現的人:“哎你——”

  顧行瞥了眼牆上的圖案,表情冷得像是此時的天氣:“警察!這,是你畫的?”不等對方回答,就又冷聲道:“跟我回去。”

  李非魚剛要說話,就對上顧行結了霜似的眼神,隻好閉了嘴,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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