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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半

緘默蜜碼 途南 3792 2024-01-31 01:10

  “瘆得慌?”

  李非魚慢慢坐回了椅子上,手機在掌心裡打了個轉,她擡頭看向身邊表情越來越慎重的醫護兩人,最後問道:“如果吳書理想要報複什麼人,或者什麼地方,劉醫生,你覺得最可能的目标會是哪裡?”

  劉曉平明顯地遲疑了一會:“不會吧?據我所知,他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并沒真和誰結仇啊!”

  李非魚斂下眼簾,淡淡道:“未必是結仇,更可能是有誰得罪了他,又或者是他覺得有誰得罪了他。”

  劉曉平:“這……”

  李非魚很清楚讓他去揣摩一個被連番打擊到心性偏執的病人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但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别的辦法,她自己對于吳書理的了解太過粗淺,無從推斷究竟是什麼讓他決定犯罪,而商場的柳經理也在吳書理患病後就和他分手,全然不知這十年裡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冥思苦想了好半天,劉曉平試探着說:“我記得老五這個人,抱怨得最多的好像就是他老婆,不,是他前妻,還有孩子,總說那孩子跟他媽一樣吃裡爬外沒良心……還有就是工作單位,早該給他升職,如果他工資高一點,就不用因為看病把日子過得人不人鬼不鬼……”

  李非魚忽然打斷:“醫院呢?”

  劉曉平:“你什麼意思?”

  李非魚把問題又重複了一遍,問道:“他把自己遇到的困難都歸結成别人導緻的,既然如此,他就沒有因為病情加重而怨恨過你和醫院麼?”

  劉曉平一下子沒了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再次開口,聲音有些發幹:“不會吧?我們給他看病都盡力了,還減免了一些醫療費用……他不會這麼恩将仇報吧?!”

  李非魚在心底冷笑一聲,這種事情可說不準。

  她想了想,囑咐道:“這樣吧,明天你先請半天假,早上别急着來上班。另外還有沒有别的醫生和吳書理打交道比較多的?也得讓他們小心一點!”

  這是相對謹慎的做法,可李非魚囑咐完了,卻又覺得如果真是如此,未免也太過簡單了。

  她全身的傷勢都疼得厲害,不适感總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攪亂她的思緒,讓人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李非魚歎了口氣,給餘成言發了條信息,然後把手機還給護士張娟:“張姐,麻煩你個事!”

  她指了指走廊深處病房的方向:“我有點撐不住了,得回去睡一會,麻煩你每半小時給我剛撥打過的那個号碼打個電話,什麼時候接通了,就立刻去叫我一聲!”

  張娟有些猶豫,從職業道德來說,她很不贊成這麼個半死不活的病人大晚上還勞心費力,但李非魚方才的那些言語和表現卻又給這個看似風平浪靜的夜晚籠罩上了一層陰雲,讓她也莫名地心慌起來。她遲疑了片刻,觑了眼王文秀的表情,終于點點頭:“好,那你先回去歇着吧。”

  李非魚微微一笑,朝兩人揮了揮手。

  護士站牆上的時鐘指針正好走到九點三十分整,距離他們推測的最後期限還有八個半小時,時間雖然緊迫,但還夠讓人短暫地休息一下。然而不知為什麼,李非魚躺在床上卻總覺得有點不踏實,像是遺漏了某個很重要的細節一般。

  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不安地翻了個身,不小心碰到了手腕的傷處,疼得一哆嗦,一下子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發現還差五分鐘就是午夜十二點了。

  雖然睡得不太好,但兩個多小時的休息還是讓李非魚的精神恢複了不少,她長長舒了口氣便打算下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短促的慘叫聲劃破了寂靜!

  李非魚的心髒猛地懸了起來。

  那叫聲轉瞬即逝,如果不是她恰好醒着,恐怕根本不會有所察覺。她還沒做出進一步的反應,突然在走廊中響起一陣淩亂而沉重的腳步聲,像是就緊貼着病房門過去的。

  李非魚反射性地摒住了呼吸,盡量平穩安靜地躺回了被窩裡,扯起被子遮住了下半張臉。

  病房門中上部安着一塊二十多厘米見方的玻璃,走廊中的燈光透過玻璃幽幽照射進來,而此時,那道光被什麼東西、又或是什麼人給遮擋住了,李非魚即便閉着眼睛,也仍然能感覺到有大約幾秒鐘的工夫,周圍像是一下子暗了下來。

  她默默掐住手心,把氣息壓得平緩而悠長,和其他熟睡的病人沒有任何區别。

  而她心中卻在霎時間掀起了驚濤駭浪——是醫院!他們選擇的地方居然真的是醫院!

  “可是為什麼會是這裡?”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李非魚還是盡快冷靜下來,腦中念頭快速地轉動着,“如果吳書理真要報複醫院,也應該會選擇那些‘沒有治好他’的醫生,怎麼會跑到這座住院樓來?”

  而且又為什麼會是現在?

  時鐘指針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伴随着“咔嗒”一聲輕響,分針終于移到了12的位置,與時針重合在了一起。

  李非魚咬了咬牙,一個适合發生鬼故事的時間,而現實卻諷刺地比故事更加讓人駭然。

  走廊裡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她從床上爬了下來,趿了一雙軟底鞋,剛要走,又回過身來整理了下被子,做出像是有人窩在裡面睡覺的樣子,然後靠在門邊謹慎地向外看去。

  走廊前方很空,沒有任何異樣。李非魚扭過頭向另一個方向看去。

  視線還沒來得及聚焦,她隻覺眼前晃過了一道人影,病房門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掀開,一個人擠了進來。

  李非魚大驚,立刻連退幾步,從床頭櫃上抄起了隻玻璃大花瓶就要砸下去!

  但在最後關頭,她卻硬生生止住了動作,壓低聲音不敢置信道:“王醫生?”

  來人居然是王文秀,她看起來并沒有受傷,但形容狼狽舉止無措,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吓的樣子。她定定地盯着李非魚揚起的花瓶,看着她把那隻潛在的兇器輕輕放了回去,才急促地說:“快!快跑!他們,快報警,張娟……快!得離開這!”

  這話說得颠三倒四,李非魚一怔,勉強從中提取出來了幾個關鍵詞:“張娟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

  她完好的右手按在王文秀的胳膊上,感覺到對方的手臂在不停發抖,而後者像是從這個動作裡汲取到了一點力量,情緒漸漸穩定了些,但還是神經質地往走廊看了一眼才說道:“有兩個男的,一高一矮,我隻瞧見了背影……我去查房,看見他們從值班室出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他們手裡拿着刀,還、還有皿,我不敢回去……”

  說到這,她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張娟怎麼樣了,剛才好像聽見她的慘叫,我……你說我要不要把病人全都叫醒了,人多的話會不會……”

  李非魚皺眉否決了這個提議:“你說了,他們手裡有兇器,而這一層大部分是骨折病人,很多人行動不便,一旦慌亂起來更加麻煩,目前而言,隻要不被阻撓,歹徒似乎并沒有随便傷人的意向,所以什麼都不知道對病人而言反而安全一點。”

  她語氣誠懇笃定,但實際上還是有選擇地保留了兩條關鍵信息——歹徒手裡很可能不止有刀,還可能和王鵬章一樣帶着槍,隻有讓他們認為還有潛入的可能性,他們才不會立刻開槍射擊;而另外一點則是,比起刀和槍,最為危險緻命的還是歹徒從龍江大學偷來的衣原體樣本,如同他們真把這玩意帶來了,那麼無論叫醒多少人,都不過是對方砧闆上的魚肉!

  但李非魚雖然沒有明說,王文秀卻像是通過她的表情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又開始發起抖來。

  李非魚更加用力地按住她。

  走廊仍舊一片寂靜,她沉吟了下,說道:“去找張娟!得先确定她的情況,不能就這麼扔着她不管!”見王文秀下意識地遲疑,她又道:“不用害怕,我和你一起去,護士站旁邊就是治療室,那裡有急救用品,可能用得上。”

  可能是清晰的計劃更容易将人從混亂而驚恐的狀态下解脫出來,王文秀的表情漸漸不似最初那樣僵硬,她點了點頭:“好!”

  李非魚又問:“你剛讓我報警,你的手機呢?”

  王文秀搖搖頭:“值班室呢,我沒敢回去。”

  李非魚不禁失望,但立刻調整心情:“那更得去護士站那邊了!跟我走,别出聲!”

  房門再次悄無聲息地打開,李非魚探出頭去左右張望了下,回身作了個安全的手勢,自己當先溜了出去。

  王文秀目擊到的持刀歹徒不知去了哪裡,這一路倒還算是順利,兩人很快摸到了護士站。

  半人多高的台子遮擋住了内部的情況,但能瞧見殷紅的皿從轉角邊緣流淌出來。李非魚心頭一緊:“去看看!”

  不用她多說,王文秀已經快步跑到了台子後面,張娟面朝下倒在皿泊之中,一時看不出來是否還有呼吸,這樣的場景無論經曆多少次,仍然讓李非魚覺得難以忍受——生命實在太過脆弱,想要維護它,需要耗費無數人的無數努力,但若是想要毀掉,卻隻需一丁點惡意。

  一旦面對病人,王文秀的手立刻不抖了,她雙手緊緊按住張娟兇前汩汩流皿的傷口,壓低聲音道:“你替我去治療室,把左手第二個櫃子裡……”

  李非魚俯下身打斷了她:“不,你和我一起把張娟送到治療室,然後你從裡面反鎖,用櫃子椅子什麼的堵住門,在警方到達之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王文秀一怔:“你呢?”

  李非魚撿起張娟落在地上的手機——還有87%的電量——揣在了懷裡,敷衍地扯了下嘴角:“見機行事吧!”

  兩人一起把張娟搬到了治療室的床上,她這才又補充了一句:“保持手機暢通,我可能有事要你幫忙!”說完,便閃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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