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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逃的情人

緘默蜜碼 途南 3844 2024-01-31 01:10

  “顧隊。”

  在等待收費站調取監控的時候,顧行正在一邊抽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這麼一聲。他掐滅了煙頭轉回身去,就詫異地瞧見李非魚披着他的外套,半垂着頭站在面前。

  她在女性裡面已不算矮,但還是和顧行差了将近一頭,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清她頭頂上的發旋,深栗色的長發沒了束縛,柔順地散在肩上,發尾圓潤地打着卷,柔和了她平時招人恨的散漫氣質。

  李非魚慢慢地抓緊了指間的衣料又松開來,像是下定了決心:“今天的事,對不起。”

  秋雨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顧行用指腹擦了一下沾在睫毛上的雨水,讓視線重新清晰起來,然後不甚在意地“嗯”了聲,似乎并沒有興趣追問這句語焉不詳的道歉究竟是因為私自去追嫌疑人差點出了危險,又或是自作聰明地試探他的事情。

  但李非魚卻不打算把事情模糊過去,等顧行伸手去接監控錄像時,先一步把U盤截了過來,難得地嚴肅了語氣:“但是我現在仍然堅持之前的判斷,在無法确定你們能否追上許家俊的時候,去他的住處堵截很有必要。我已經給你發了他的住址,而沒有等到和你們會合之後再出發,完全是因為那樣很可能會讓他有充足時間收拾贓物逃走。”

  顧行不發一言,臉色陰沉下來,快步回到車上發動引擎――她說得沒錯,但再沒錯也抵不上差點給她開了瓢的那個腌菜壇子,而讓他無法不憤怒的是,未經思考就草率地把這個包抄任務交給她的,正是他自己。

  簡直是鬼迷了心竅了!

  李非魚卻還沒完,她追上去,表情平淡得像是白開水,可說出來的話在褪去了懶散的調子之後,剩下的内核卻硬邦邦得像是火上澆油:“至于你的事,我很抱歉。但你昨天就看出來了,我想進特偵組隻是因為這裡有挑戰,有謎題,你也好,其他人也好,對我而言都是這些挑戰和謎題中的一部分,所以我隻要在這裡一天,就會這麼讨人嫌一天,如果你無法忍受,可以随時把我調回原職。”

  公路兩旁筆直的樹木飛快地後退,殘留的虛影映在她不帶情緒的眼睛裡,帶着一種無機質的冰冷。

  “啪”的一聲,一隻飛蟲撞上了擋風玻璃,在被人看清楚之前就變成了一灘黃綠色的汁水。

  李非魚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閉上眼靠向一邊:“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仍舊沒有人回答她。

  四十分鐘之後,車子停在了高速路另一端的收費站。

  這一次,在取得了監控之後,顧行卻沒急着驅車離開。他從後備箱翻出了台筆記本電腦,剛要坐進後排座位,又想起什麼,拍了下不知是裝睡還是真睡的李非魚:“過來。”

  李非魚抽完了風,看起來又是個安分守己的好同志了,聞言把腦袋從顧行的外套底下探出來,狐疑地瞄了一眼。窗外仍在落雨,她便縮了縮肩膀,以最快速度換到了後座,剛剛停止滲皿的傷口不小心擦到了座位邊緣疼得她一咧嘴,顧行雖憋着滿心火氣,但還是忍不住扶了她一下。

  李非魚從這個仍舊充滿了容忍意味的動作裡感覺到了什麼,擡頭盯着他的側臉,慢慢地問:“你不打算把我趕走?”

  她雙手抱着膝蓋,縮在寬大的外套裡,總是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雙眼好似染了雨水的濕涼,看起來幹淨而落寞,居然有點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顧行卻無動于衷,淡淡回答:“暫時不會。”

  李非魚怔了下,頗覺無趣地把可憐的表情收了起來,眼睛微微彎起:“你這人真有意思。”

  像塊不解風情的山石,堅硬而純粹,隻遵從自己的内心,無論外物如何變幻都不會為之動搖分毫。也正因為如此,才更有趣,也更讓人生出探究的欲望。

  屏幕上的一片灰暗開始有了變化。

  在持續十數分鐘的平靜之後,深夜冷清的收費站終于迎來了一輛轎車,車身是是黑色或相近的深色的,在黑白的監控錄像中難以分辨,但車牌号卻在燈下清晰地反着光。

  李非魚拄着下巴問:“是他?”

  她沒有親見佳木會所的監控,但顧行卻是親自去确認過的,聞言點了點頭:“車是。”說着,将視頻擴大到全屏。

  時間是9月21日淩晨1:37,牌号為龍AJ6668的轎車慢慢停在了收費站窗口邊上,一隻帶着薄布手套的手從車窗伸了出來。

  “現金支付。”李非魚喃喃道。她按下了暫停鍵,然後習慣性地又開始咬指甲:“顧隊,你覺不覺得奇怪?”

  顧行偏過頭來,左手仍虛搭在鍵盤上,但看起來并沒有繼續播放視頻的打算。

  李非魚便默認這是種鼓勵的态度,繼續說:“你看這個司機,如果他真是黃萬年,那麼墨鏡、口罩、帽子,甚至還有手套,裝備得一應俱全,生怕别人認出他似的,但另一方面,卻又毫不避諱地開着自己的車,大搖大擺經過收費站,就差沒下來對着監控揮手緻意了,這也太矛盾了!”

  顧行毫不驚訝,贊許道:“大巴,省道更好。”

  李非魚立刻接上話題:“是啊,大巴購票無需身份證件,而若是開自己的車,走省道來回一趟也隻需多花半小時,還沒有監控,這麼說來,你也覺得這個司機是故意想要被人發現?”

  這一次顧行沒有回答,而是打開了另一段視頻。

  這段監控是高速路龍江市方向收費站拍攝的,就在上一次被攝像頭拍下的整40分鐘之後,出現在圖像中的仍舊是同樣的車輛,同樣全副武裝的司機。

  顧行将視頻截圖發給了留守在辦公室的餘成言,同時附上了條簡短的信息:“查路口監控。”

  李非魚好奇地瞅了瞅信息的内容,覺得對方應該能看得懂,便沒進行解釋,又把視線轉回了屏幕,對着那個捂得嚴嚴實實的司機思索起來。

  特偵組辦事效率極高,沒過多久兩人就接到了餘成言的電話。果然不出所料,此車在通過了收費站之後又接連被幾個路口的攝像頭拍攝了下來,正是朝着龍景花園的方向不斷接近。

  雖然沒有更切實的證據,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個藏頭露尾的司機必然與王雪晴被殺一案脫不開幹系。

  “你覺得他是黃萬年麼?”李非魚托腮問。

  雨聲漸歇,但溫度卻越發涼了下去,窗上起了薄薄的一層霧氣,似乎要把車内車外分割成兩個世界。

  顧行皺了下眉頭,像是有些煩悶地松了松領口。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帶着一種優雅的力度,李非魚趴在前座的椅背上,露出了個惡劣的笑容:“顧隊,現在時間和場合都不太合适吧?”

  顧行動作頓住,在聽懂她言下之意的一瞬間就沉了臉,摔門下車。

  李非魚不甚明顯地扯了下嘴角,從前排座位中間的空隙探過頭去,又恢複了正經:“餘警官又來消息了。”

  顧行坐回駕駛位,啟動車子,頭也不回:“說。”

  李非魚:“嫌疑車輛确實到了龍景花園,剛剛技術那邊确認了,小區大門監控拍到車輛進入小區内,并且直接下行到地下車庫。”她在腦中回想了一遍龍景花園的地形圖,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驚訝:“我記得在8号别墅旁邊就有個通往地下車庫的電梯間,如果嫌疑人是從那裡進出的話,确實不會被兩邊路上的監控拍到。”

  但是――

  顧行冷聲道:“監控。”

  若是旁人,或許會忍不住疑惑,但李非魚卻十分自然地回撥了餘成言的電話:“餘警官,麻煩你聯系龍景花園,調取案發現場東側30米處電梯間内部的監控攝像,檢查嫌疑車輛駛入地下車庫之後是否有人從此出入。放心,不是我自作主張,是顧隊的意思。”她說完了,像是要故意報複對方的不信任,又添了一句:“哦對了,最好再把黃萬年的車扣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顧行仍舊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開車,好像壓根沒聽見她狐假虎威地夾帶私貨。

  “咱們這是去哪?”李非魚挂斷電話,在他身後問,仍是慣常的散漫語調。

  “醫院。”

  “醫院?”李非魚驚訝得格外敷衍,“去看你們老隊長?要不要買點水果?”

  顧行活了三十年,就沒見過這麼會讨人嫌的姑娘,剛松開一點的兩條眉毛又開始朝着中間蠢蠢欲動,他強忍着不耐煩,一句話也沒回,全當身後狗吠。

  但這時,電話鈴聲再次添亂地響起,駕駛中無法接聽,他隻能把手機扔給李非魚。

  “陸離?”李非魚撩閑撩過了瘾,似笑非笑地按下接聽鍵,懶洋洋的眼光還不忘往顧行的側臉上斜瞟了個來回,“顧隊忙着開車呢,和我說就行……嗯,黃家,嗯嗯,挺有意思,回頭我告訴他……好,餘警官這麼快就查到了?真是名不虛……等等!你确定?!”

  她突然坐直了,嘴角的笑容古怪地擴大開來:“我們這就過去!”

  挂斷電話,她攏起頭發,重新紮了個利索的馬尾:“顧隊,春江街23号,黃萬和老婆吐露死者包養了個小白臉,餘警官剛查到他買了今天晚上的出境機票!“

  停頓了下,又補充:“紅眼航班,可夠着急的!”

  醫院已近在眼前,隔着路口已經能看見碩大的紅色十字标志,一輛鳴着笛的救護車從旁邊疾馳而過,卷起薄薄的煙塵。顧行盯着它的尾燈像是有點遲疑,但這猶豫連半秒都不到,他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盤,原路折了回去。

  剛剛駛過大半條街,短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讓人心裡莫名地生出一點不安。

  果然,李非魚剛掃過短信内容,臉上的輕佻就沉了下去,忍不住隐晦地罵了一句:“直接去機場!那孫子又買了張新的機票,一個多小時之後起飛,我懷疑他現在已經不在家了!”

  車子又是一次急轉,輪胎在地面留下兩道焦黑的痕迹,警笛聲也随之刺破了周遭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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