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孤傲倔強的男孩
清歌對這聲音有些好奇,轉了方向朝着聲源處走去。
炎雪本來已經到了小花園外,見主人沒有跟上,反而人朝另一個方向走了,連忙掉頭跟在後面。
“主人,怎麼了?”炎雪圍着清歌打轉。
“噓,别說話,這裡還有别人,我們去看看。”
清歌尋着聲音來到了花園另一側的一座假山前,隻見一名八九歲模樣的男孩,背倚假山,暈倒在那裡。
男孩身穿一身黑色長袍,衣袖上繡着西月國的白虎标志,衣服料子算不上特别好,但也不是尋常百姓可以穿的上的,衣服有些單薄,這種天氣穿着怕是有些寒涼。
清歌眸光閃爍:沒記錯的話,在西月國,衣袖上可以繡白虎的應該是皇室中人,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會暈倒在這。
再細細打量,男孩半躺在假山旁,頭發有些淩亂,遮住了一小半臉。發絲外的面容極美,看着比常人又多了一份妖邪氣,卻又讓人感受到一種孤傲倔強。
男孩臉上布滿寒霜,眼眸緊閉,确實是不省人事了。
忽而,男孩眉頭簇起,全身開始發抖,嘴中無意識地念着:“冷,好冷……”
看着男孩此番情形,清歌不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殘忍的訓練、冷酷的教官、受傷後在角落裡獨自舔傷口的日子、沒有同伴、沒有親人,冷心冷情孤傲地活着,一幕幕浮上心頭。
鬼使神差的,清歌走到男孩身邊蹲下,看着他冷地發抖的瘦弱身軀,莫名得有些心疼。
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觸碰男孩的手臂,然後手就被男孩緊緊握在手心裡。
清歌愣了一下,發現男孩依然昏迷着,這估計是感受到熱度下意識的動作。
“主人,現在怎麼辦?我們該回去了。”見地上躺着的小子居然握住主人的手,炎雪不知道主人的考量,隻好提醒到應該回府了。
清歌也知道不能在此久留,需要在紅蘿等人睡醒前趕回去,不然她們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可就不妙了。
思量着将這個孩子移到某個房間裡休息才好,嘗試着搬動這人,卻絲毫沒有反應,畢竟清歌現在才六歲,實在沒這麼大力氣。
炎雪在一旁看着,也愛莫能助。
清歌隻好放棄這個方法,用另一隻沒有被抓住的手輕拍男孩的臉:“喂,醒醒,快醒醒。”
男孩皺着眉頭似乎有些反應,不過還是沒醒。
男孩臉上的溫度比手更加冰涼刺骨,清歌忍着寒冷又拍了幾次,這人才悠悠轉醒,一雙眸子緩緩睜開,眸色較常人淺了很多,呈剔透的琥珀色。
不過清歌前世見過各種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倒也不覺得稀奇。
見男孩眼神透着訝異、不安、警惕,和前世初入組織時很是相似。清歌不免心疼,安撫着伸手去摸他的腦袋,男孩連忙抗拒往後躲閃。
清歌有些驚訝:躲閃時他的神色不似害怕,倒像是在為我擔心,他擔心什麼?
這一躲閃,男孩也驚奇地發現,自己還握着對方的手,而對方居然沒事。
絲絲溫暖從對方小小的手掌傳來,從六歲第一次發病開始,就再也體會不到溫暖的男孩,無比珍惜地用雙手包裹住手心的小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可以在自己發病的時候觸碰自己,但是這種溫暖他實在是難以抗拒。
清歌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不過卻清楚他沒有惡意,他手上的溫度雖然偏低,卻也不難承受,便由着他握着。
而且,清歌感受到男孩握着她的手時并沒有太用力,小心翼翼的,無比珍惜,如同對待失而複得的寶貝。
男孩握了好一會,才擡頭打量眼前的人。
這是一個很可愛很美麗的小女孩,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沒有一個比的上她,女孩約五六歲的樣子,被握着手也不掙脫,見自己打量她,還對自己笑了笑。
女孩臉上粉嘟嘟的,有些嬰兒肥(這一個多月吃的太多了),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男孩被這笑容晃了眼,看的有些呆了。
清歌見男孩看着自己發呆,頓覺好笑,用另一隻手在男孩眼前揮了揮:“我叫慕清歌,你是誰,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原來她叫慕清歌。
對面的小女孩笑着介紹她自己,眼神清澈,沒有絲毫厭惡、懼怕的情緒,是真心實意的關心自己。
男孩有些感動又有些疑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你,你為什麼不怕我?”
似乎是因為太久沒說話,男孩有點不習慣,聲音也有些沙啞。
男孩說完扭頭看向别的方向,好似對清歌的回答并不在意,隻他還握着清歌的手顫抖着,洩露了他内心的忐忑。
“為什麼要怕你,是因為你的面貌,你的眼睛?我覺得很好看啊。”清歌不明白男孩為什麼這麼說:“還是因為你身體異常寒冷?這隻是因為你病了,我為什麼要害怕。”
聽到清歌的回答,男孩訝異地轉回身來。
她居然不讨厭我的面貌,不嫌棄我的眸色,還說好看,難道不覺得我像妖怪嗎。
我握住她的手,她應該不舒服吧,為什麼不掙脫呢。
“因為我的娘親是妖族,我是人與妖的孩子,我是不祥的,我身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男孩盯着清歌故意惡狠狠地說道。
聽到了吧,現在你知道了吧,會像其他的人一樣,厭惡我,懼怕我,離我遠遠的,心裡又恨不得殺了我吧。
為什麼我要出生,你如果想殺我就殺吧,這樣的日子太痛苦了。
現在,你就要掙開我的手,殺了我或者逃得遠遠的了吧。
清歌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露出痛苦的眼色,又恢複先前的模樣,像一隻倔強的刺猬,豎起全身的刺,試圖趕走所有靠近自己的人。
原來是半妖之人,原來他就是妖王爺,但那又如何呢。
世人往往對與自己不同的或者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存有偏見,而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清歌沒有掙開被握住的手,反而将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
男孩瞪大雙眼,訝異地看着兩雙交握的手。
女孩的眼中沒有自己預料的那些厭惡,反而流露出心疼、安撫。
是我看錯了,是我的奢求嗎?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沒有誰是不祥的,也沒有誰生來就低人一等,隻要自己瞧得起自己,别人的看法又有何懼。”
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男孩很是震驚:難道她不怕我給她帶來厄運嗎,我已經說了在我身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她不在意嗎?
男孩還在消化這句話給他帶來的沖擊,就聽到她又說到:“我清歌不羨神佛,也不懼妖魔,我的命運隻掌握在我自己手中。在你身邊的人都沒好下場?我卻是不信的,你也不必在意這個。”
沒有人是低人一等的、不羨神佛,不懼妖魔、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男孩不明白眼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女孩,為何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但是他從心底為這些話震動。
“謝謝你。”男孩露出一個明亮真實的笑容。
清歌第一次發現有人可以笑得如此動人心魄,整個身心都被他的笑容感染,感覺他應該是明悟了什麼,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同了。
果然是妖孽啊,清歌想。
“不用客氣,我隻是說了真心話。我現在要離開了,我也不問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了,既然醒了,你自己找間屋子休息吧,外面更深露重的,不适合你養病。”
清歌将手抽了出來,揮揮手繼續說到:“我明天晚上再來看你。”
感受到溫暖離去,男孩強忍着沒有再伸手抓住,隻用期盼地眼神望着清歌:“你一定會來的,對嗎?”
“當然,我說到做到。對了,你應該沒有吃東西吧。”清歌想到男孩昏迷了這麼久,應該沒有進食,轉頭笑眯眯地對炎雪說:“給我幾塊你的糕點。”
“不要,這是我的,是小廚房的人特意給我的。”炎雪趕忙拽着裝有糕點的袋子後退。
“嗯?”清歌繼續微笑,不過比較奸詐就是了。
“那好吧,就一塊,不能再多了。”炎雪可憐兮兮地翻着袋子,感覺每一塊都好吃,都舍不得給。
“好啦,把袋子給我,算我向你借的,回去還你雙倍。”清歌不忍再看炎雪的蠢樣,拽住袋子。
“主人你說的啊,雙倍,回去就給我哦。”炎雪一臉心痛地放開袋子。
“呐,這個給你,挺好吃的,明天我再給你帶。”清歌将一袋糕點遞給男孩。
“謝謝。”男孩伸手接過,緊緊拽住,袋子上似乎還留存着淺淺溫度。
男孩琥珀色的眼睛好似更加明亮了。
“那再見了。”清歌告别男孩沿着原路返回,炎雪跟在身後還不停地念叨它的糕點,深怕主人忘記。
男孩看着小女孩帶着她的寵物離開,直至身影再也看不見了,他還是繼續望着那個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許久,他終于有了反應,起身離開假山,向最近的一間屋子走去。
嘴角勾起,似乎說了一句什麼。
月光朦胧,給夜晚的小花園披上了唯美的面紗。
一陣風吹過,風裡傳來一句:再見,我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