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樂極生悲
嗯,怎麼說呢,算是樂極生悲吧,老村長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最年輕的也是四十挂零的人了,每個人都生了二胎,郁悶的是,養活的都是閨女,一個帶把的沒有。
老村長重男輕女的心思極重,想孫子想的頭發都白了,這怎麼行,于是每天繃着個臉兒,逮到哪個兒子數落哪個兒子,意思無非就是讓他們生,繼續生,直到生出孫子為止,老孫家不能後繼無人不是。
這年頭,不養活孩子不知道孩子苦,哪怕是養活兩個閨女,吃喝拉撒的壓力也是很重的,老大老二雖然也盼兒子,但是這份心思倒是沒有老村長那麼重,再加上手頭有點緊巴,一拖又拖,結果眨眼間都是奔五張的人了,眼瞅着兩個閨女出落的水靈也快出門子了。
于是幹脆絕了這個念頭,其實,閨女也不錯,還能給你領倆兒“兒子”回來,瑣事上也要比親生兒子好使喚,過年過節有人孝順,生病生災有人伺候,人這輩子還不就是那麼回事?
可是,老村長不幹啊,這抱不上孫子,他就算是明天“嘎嘣兒”死了,沒準都會惦記着詐屍出來,老大老二實在是被老村長唠叨煩了,無奈隻好禍水東引,将矛頭指向了老三。
“老三歲數小,您老找他去吧,隻要他想生,不管生出來的是什麼,頂多,這罰款我跟老二掏了。”
其實,罰款倒是小事兒,有老村長在前頭頂着,也花不了幾個錢兒。
于是,老村長又找到了老三,死說活說,就差給兒子媳婦跪下了,這下,老三沒轍了,不過卻趁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成,讓我生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您老也知道,我這日子過的也不咋好,萬一生出來不是您想要的,您可不能急粥白臉兒,并且每個月還要給我這孩子五百塊錢的生活費,行就生,不行拉倒。”
老村長是退休了,可是幹了半輩子村長,手頭多少還有一點積蓄,大略尋思了一下,這個條件提的倒也不過分,更何況他是真的“盼孫心切”,為了未來的孫子,花點錢又算得了什麼,于是,很是幹脆的答應下來:“隻要仨兒你給我抱個孫子,除了每個月的生活費,我再額外給你一萬塊錢。”
老三一聽生兒子還有這個好處……
呀,還有這種好處,您老早這樣說,這事兒不早辦了嗎?再說,您老想抱孫子,我又何嘗不想抱兒子呢?心裡頭立馬變得敞亮起來:“那成,就這樣吧,不過,空口白牙,咱爺倆兒還是弄個字據的好,還是那句醜話,萬一孩子生出來您不如意,您老反悔了怎麼辦?”
“那不能。”
老村長連忙擺手,可是又怕不寫字據老兒子光說不練,畢竟是七十多歲的老爺子了,能活還能活幾年,既然如此,寫就寫吧。
于是,在老三的耐心耕耘之下,一年之後,老村長終于如願以償的抱上了孫子,而且還不是一個,是一對,雙胞胎,這下,老村長真是樂呵壞了,從孩子出生的那天起,黏糊勁别提了,恨不得親自動手給倆兒孫子洗尿片,嘴上的笑兒更是沒停過,做夢都是美滋滋的。
而昨天恰好是孩子出生的第五天,按照當地的習俗,娘家人要過來道喜,結果酒桌子上老村長受不住勸,多喝了幾杯,心裡頭高興不是,倒也看不出咋地,喝完酒後,老村長念叨說有點腦袋疼,回去小睡一會兒,亂哄哄的場合,也沒人怎麼當回事。
卻不料,老村長這一睡就沒有起來,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恰好有人去老村長的家裡找他唠嗑,左叫右叫沒出動靜,怎麼回事?走近去看,這才發現老村長已經沒氣了,喜事兒變成了喪事兒。
老村長當了半輩子的村長,上過山頭,打過鬼子,脾氣是又臭又硬,唯有一點,對人是既實在又仗義,受過他實惠的村民不知凡幾,所以在村裡的威望是極高的。
老村長的墳地那是早就留好了的,緊挨着十年前離世的老伴,就在村南“喜鵲山”的山根下,林木蔥翠,山水積聚的小河由西向東,蜿蜒流淌,據說,這是一塊風水寶地,是村裡老輩子出名的風水先生“黎瞎子”給看的。
取得便是“隔代旺,潛龍飛”的穴口,意思是說,葬在這裡,能夠蔭及他的孫子,讓他的孫子大富大貴,當官發财。
是的,老村長之所以這麼想要抱孫子,跟他腦袋裡固有的“封建思想”是分不開的,外加一個“可憐天下父母心”的暗喻,哪怕自己死了,也要給子孫後代留下點什麼,因此,土葬是必須的。
可以說,“殡葬改革”、容不得半點含糊,而火葬則是殡葬改革的大勢所趨,通過推行火葬,進而限制土葬,最終完全用火葬代替土葬。
老村長是下午死的,事情剛剛鬧哄開不久,村委會的同志便暗中将這件事情上報到了鎮裡,而鎮裡也很重視這件事情,主要是不重視也不行,怕腦袋上的“烏紗帽”出問題不是,萬書記給白鎮長打過電話後,想了想,特意派出了民政所的桑所長過去了解情況。
其實,這件事情也怪萬書記走進了思想的誤區,重視歸重視,但是卻沒有上升到一定的高度,話說,老村長是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的老同志了,為了美好的未來兢兢業業、鞠躬盡瘁,人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家人總該受過一些思想教育吧?
不過,民政所的桑所長卻是多長了一個心眼,他的前任就是因為“9.13”走的,擱着他,不多些尋思才怪,龍門村那可是殡改工作的重雷區,光死緩便判了兩個,這年頭做人做事,小心點總無大錯,于是,又跟王書記愁眉苦臉的多磨叽了一會兒,從鎮派出所調了兩名小警察跟他一起前往。
還好,老村長的家人并非渾人,又是遇到老村長驟然過世這樣的心煩事,總之是琢磨着怎麼安穩怎麼辦,死者為大,入土為安,也算盡了應有的孝道,畢竟,政府有政府的難處,跟政府頂牛?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的好,說不得,便多說了幾句客氣話,而這幾句客氣話聽到桑所長的耳朵裡……
于是,桑所長立刻端起了領導的架子,臉上的“威嚴”也出來了,重話更是一套一套的,吓唬人嘛,誰不會,再說,這件事情如果由他出馬辦成了,那真是要面子有面子,要裡子有裡子,至少也要在黨組會議上對他進行通報表揚吧?
桑所長這心裡頭正想着美事兒呢,不料,老村長的二兒媳婦終于忍耐不住的發飙了,一聲尖嗓門吓了三人一跳,接着沖到他的面前就是兩把抓,話說,現在這裡可是做着白事兒呢,哪裡顧得上跟你們羅裡羅嗦,既然給臉不要,那幹脆,直接抓破了得了。
桑所長左挪右閃的應付着二兒媳婦撒潑,這個時候,兩名跟随而來的小警察不幹了,他們跟過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保護桑所長的周全嗎?
是的,動粗他們兩個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不過,光說不練,随便耍耍嘴皮子,證明一下自己的存在總該可以吧?
結果,兩名小警察“虛有其表”的場面話還未說完,大兒媳婦又跳出來了,倒也沒敢學習老二家,而是徑自坐在地上扯開嗓門大聲哭嚎起來,無非是老娘兒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一套,嗓門嘶啞,聲音凄涼,使得聽者無不聞之落淚。
好吧,村民們都是同情“弱者”的,這老村長的屍骨還未寒呢,“呼啦”一下子便湧上來一群人将三人圍了起來,兩根鵝卵兒粗的擀面杖外加一個沾着油汁兒的大馬勺順勢砸落下來……
我們這不是怕事情不受控制趕回來報信了嗎?
當張偉接到命令之後,火急火燎的帶着一衆人員趕到龍門村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村口的玉米稭垛旁,他們發現了呼呼大睡的桑所長,并且滿面紅光、酒氣熏天,除了衣服稍嫌髒破,哪裡有一點遭遇暴力的樣子?
這是……
怎麼個情況?衆人不禁面面相觑。
原來,吃一塹,長一智,村民們擔心政府找後賬,隻是随意照着桑所長皮糙肉厚的地方打了幾下,不過,就這麼算了又不怎麼解氣,于是,有那缺德的村民出了個歪點子,既然打不得,那我們給他灌酒總成吧?灌酒又不犯法。
順理成章的,這名村民的馊主意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由四名村民按住桑所長的手腳,兩名村民一個掐脖子一個掰嘴,小二斤的高粱紅,六十二度的,純糧食釀造,平時喝一口嗓子眼裡能冒火星子……這小二斤的高粱紅下肚,這人要是還能保持清醒才怪,這還是看桑所長屬于政府人,久經沙場,唯恐灌不倒他,不然普通的莊稼把式,哪怕平時一頓喝一斤的主兒,半斤也絕對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