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你是遲來的歡喜

22、22

你是遲來的歡喜 顧了之 5276 2024-01-31 01:10

  阮喻多問了一句:“你也剛好回去嗎?”

  “嗯。”

  “那你吃晚飯了嗎?”

  “到了再說吧。”許淮頌發動車子,默了默又偏頭問,“還是你想現在吃?”

  她搖搖頭:“我在商場吃過下午茶,不餓。”說着拿出手機退了高鐵票。

  天已經徹底黑了。道路兩旁的路燈亮着黃燦燦的光,紅紅綠綠的交通信号燈投射在擋風玻璃上,映得車内一片光影交錯。

  大雨瓢潑,雨刷器來來回回重複着機械動作,把兩人間的氛圍襯托得更加安靜,安靜到困意開始滋長蔓延。

  直到駛離燈紅酒綠的市中心,隐隐要打瞌睡的阮喻突然抽了口冷氣,打破了這種平和。

  許淮頌偏頭看她一眼:“怎麼?”

  “你是不是無證駕駛啊?”

  看她緊攥着身前的安全帶,一副人身安全受到嚴重威脅的樣子,許淮頌似乎笑了一下:“現在才想到,晚了吧。”

  确實晚了。阮喻也是瞥見前面那輛車貼着張“新手上路”的圖标,才記起當初許淮頌因為沒有駕照,叫劉茂送他去酒店的事。

  她僵硬地扭過頭看他:“長途……這樣不好吧?”

  許淮頌歎口氣:“我考了。”看她眼神質疑,又解釋,“拿着美國駕照,過一遍科一就行,不需要路考。”

  哦,怪不得這麼快。

  阮喻放下心來,這才意識到,許淮頌剛才是在開她玩笑?高嶺之花的玩笑?

  她從餘光裡悄悄瞥他,辨别不清那副金絲邊眼鏡後,他眼底的真實情緒。但好像是心情不錯。

  她轉而叮囑他:“那還是别上高速了吧。”她記得,國内的駕照要在手裡捂上一年才能上高速。

  許淮頌“嗯”一聲,注意到她打了個哈欠,卻還強撐着眼皮緊盯路況,說:“我在美國開了八年車。”

  “嗯?”阮喻莫名其妙偏過頭。

  “所以不用覺得現在閉上眼就會沒機會睜開。”

  “……”

  她先幹笑了一聲,覺得還不夠笑走空氣裡的尴尬,于是又幹笑了一聲。

  被許淮頌怼真是太慘了。這一天天的,劉茂是怎麼忍的呢?

  但阮喻這時候卻更不能睡了。生命安全一得到保障就阖上眼皮,可不坐實了她之前對他的懷疑?

  于是她掏出手機緩解困意,想了想,發了一條拍馬屁的朋友圈來彌補過失:大雨無情,人間有情,向所有樂于助人的英雄緻敬![抱拳]

  配圖是《流星花園》的一張劇照截圖:道明寺在杉菜離開後,可憐巴巴站在大雨裡,活活淋成“泡面頭”的場景。

  底下秒跳一條回複。是李識燦。自打上回烏龍事件過後,他重新加回了她的微信,不過這陣子也沒主動跟她聯系。

  看着那句“誰又被你發好人卡了”,阮喻喉嚨底一噎。大明星這麼閑的嗎?

  她不知道回複什麼,發了個表情,退出朋友圈後,看到消息欄一條新信息。

  來自晉江影視編輯:溫香,你真打算放棄這本書?寰視給了新價格,并且願意購買目前未完成的版本,請專業編劇續寫,後期不需要你操任何心。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許淮頌,默默打字: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想賣這個ip。

  對方很快回複:你不打算聽一下新價格?

  軟玉:多少啊?

  屏幕上跳出一串數字。

  一串零很多的數字。

  阮喻的下巴差點磕到手機上。

  許淮頌看她一眼,沒說話。

  她轉頭把截圖發給沈明櫻,得到了這樣的回複:這都不賣,你腦子進水?就算不是為了錢途,也要考慮前途。網文圈能讓你混一輩子嗎?你遲早要走出去,面向更多群體,或者轉型為編劇。跑跑片場,深入深入娛樂圈,不比宅家裡有意思?

  阮喻得承認,她有點心動。

  她也是個俗人,也在乎錢。之前放棄連載,已經損失一大筆收入,并且因為跟出版公司爽約,支付了不少違約金,哪可能毫不肉疼?

  而且,她确實不可能當一輩子網文作家。

  掙脫瓶頸的機會已經擺在眼前。

  她攥着手機,看向許淮頌:“許律師,請教你一件事。”

  “嗯。”

  “寰視有意購買我的ip,你覺得我該答應嗎?”

  許淮頌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有什麼不答應的理由?”

  阮喻哽住。

  唯一的理由還不是顧忌他。但仔細想想,直到現在,他都毫無所覺,難道把書拍成電影就會讓他“恢複記憶”?

  何況等電影上映,他們早就成了毫無交集的陌路人,沒關系了吧。

  阮喻點點頭下了決心:“哦,那就賣吧。”

  等回完消息,她難得聽見許淮頌主動發問:“如果改編成電影,結局是什麼?”

  阮喻心道那她哪知道啊,笑笑說:“現在很多改編都不尊重原著的,我也不一定有決定權。”

  “按原著呢?”

  阮喻沉默下來。

  按她原來的構想,故事的最後,兩個文科兄弟班相約畢業旅行,女主角精心策劃了一場表白,打算在旅途中向男主角說明心意。可在她再三向組織人偷偷确認“男主角會來”的情況下,他還是失約了。

  就跟現實一模一樣。

  隻不過小說裡,男主角的失約将被賦予某種理由,但現實裡,阮喻想,許淮頌不赴約,就是因為對包括她在内的蘇市一中沒有任何留戀吧。

  她把這個結局講了出來,問:“是不是有點虐?”

  許淮頌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收緊,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嗯”了一聲。

  阮喻卻非常釋懷地笑起來:“但其實是個happyending。”

  “怎麼說?”

  “因為女主角會放下男主角的。”

  這個世界上最難治愈的從來不是“失戀”,而是“暗戀”。因為在“暗戀”裡,你沒有努力過,沒有被那個人傷害過,你的所見所聞全都是他美好的樣子,所以你将會永遠作繭自縛。

  可一旦你鼓起所有的勇氣去嘗試,卻被徹底打敗,那麼這場難以好轉的“暗戀”,也就成了能夠治愈的“失戀”。

  世界很大,歲月很長。女主角會放下男主角的。

  許淮頌有那麼十幾秒的時間沒有呼吸。

  車速飙破了一百碼。

  他忽然想起之前看見過的,一位作家對阮喻文字的評價:三言兩語,從浪漫裡挖掘腐朽,又最終化腐朽為燦爛。這小姑娘的文字太通透了。

  是,她活得太通透了。

  看似膽小,卻在明知他要赴美念書的情況下,并不認為那是什麼無法逾越的障礙。

  看似懷舊,卻沒有真正為過去的一切感到遺憾後悔過。

  “你超速了啊許律師!”阮喻的高聲提醒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哦”一聲減了速,良久後說:“制作方不會接受這個結局的。”

  阮喻不明白他“意有所指”,非常認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

  阮喻再次睜開眼時,外面的世界已經風平浪靜。杭市沒有下雨,車停在了她家公寓樓下。

  她迷迷糊糊揉了下眼睛,意識到自己睡着了,而許淮頌安安靜靜坐在駕駛座,并沒有叫醒她。

  她驚訝問:“我睡了多久?你怎麼不叫醒我?”

  “剛踩下刹車準備叫你。”

  她疑惑地看了眼手機,發現時間明明已經很晚,遠遠超過了車程所需。

  許淮頌瞥一眼她,解釋:“路上堵車了。”

  哦,原來是這樣。

  她松了安全帶,拉開車門說:“謝謝你啊許律師,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許淮頌卻沒有應聲,頓了頓說:“我餓了。”

  阮喻一腳踩歪,回過頭來,神情詫異。

  這句“我餓了”,她怎麼硬生生聽出一種“我受傷了”的味道?

  她反應過來:“哦,我睡糊塗了,忘記你還沒吃飯……那,那你要上去吃點東西嗎?”

  許淮頌點點頭,跟她下了車。

  快進入公寓大門的時候,路邊經過一群剛跳完廣場舞回來的阿姨,許淮頌突然從她右手邊繞到了左手邊,并且作了個擡手的動作,摁了摁太陽穴。

  阮喻一頭霧水,看了眼那群乘風而去的阿姨,說:“怎麼了?”

  “沒事。”

  他總不能說,他隻是在遮臉,為免被人認出自己是那天的醉漢吧。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兩回熟,這次,阮喻的拘謹度小了一些,請他進來後甚至非常順手地拉開了鞋櫃,拿出一雙拖鞋給他。

  自打之前李識燦和許淮頌接連來過後,她有次逛超市,就順手買了男式拖鞋有備無患。

  許淮頌的眼底浮現出笑意,在她轉頭進廚房的時候說:“先去換衣服吧。”

  阮喻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滿是泥漬的裙擺。

  也對,是不太衛生。

  她“哦”了聲,叫他在客廳坐會兒,扭頭進了卧室。關門的刹那,突然發現自己心有點大。

  這麼個大男人就在一門之隔外,她在這兒無憂無慮地換衣服?

  這麼一想,她故意制造出了連續咳嗽的聲音,然後以噪聲作掩,悄悄把門反鎖上。

  但門外的許淮頌還是聽見了一聲細微的“咔哒”。他愣了愣,被氣笑,起身離開沙發。

  等阮喻出來,就見客廳空無一人,而許淮頌正在廚房的水槽前洗碗。

  是她今天吃完早飯,沒來得及洗的碗。

  一種強烈的負罪感油然而生。看看,人家明明是這樣日月可鑒的正人君子!

  她趕緊上前去:“你洗什麼碗啊。”

  許淮頌擱下幾副幹淨的碗碟,擦幹手,說:“飯費。”

  就沖他這不吃白食的态度,阮喻非常用心地下了一碗湯面,青菜肉絲蝦仁蛋皮,這色澤搭配,比紅綠燈還有誠意。

  許淮頌吃完以後又要去洗碗,被她攔住:“你這手太精貴了,還是我來。”

  “精貴?”他反問。

  “偶像劇裡不是常說,彈鋼琴的手是不能受傷的嗎?”

  “……”

  許淮頌沒有問她,怎麼知道他會彈鋼琴。不問也知道,網上肯定又有報道。

  阮喻拿了碗筷去廚房,他坐在客廳若有所思,用手機發了個消息給陳晖:幫我準備一台鋼琴。

  陳晖:哇頌哥你還會彈琴?真是多才多藝啊。

  許淮頌沒有回答,靠着椅背歎了口氣。

  不會彈了,八年沒碰,連五線譜都不太會認了。考完了駕照,是時候練回“花澤類”的老本行,然後還要一邊學習、刷題,準備參加國内九月份的司法考試。

  她筆下哪個小說男主角,活得像他這麼接地氣?

  看了眼時間,他起身走到廚房,敲敲門闆:“我回去了。”

  阮喻正在洗碗,轉頭看了眼他,沖幹淨手,說:“哦,好,我送你下樓。”

  “……”

  她還真是根本沒把他列在“男朋友”預備席上,所以客氣成這樣。

  他拒絕了這個貴賓待遇:“不用。”說完默了默,問,“大後天開庭吧。”

  “嗯,對啊。”

  “那天我在舊金山也有庭審。”

  阮喻覺得他今天話有點多,想了想才明白這彎彎繞繞的意思。

  他是在說,他沒法出席她的庭審了。

  不過這有什麼?就算在,他也沒國内的律師資格證,不可能站上律師席。

  她說:“沒關系啊,有劉律師呢。”

  許淮頌“嗯”了聲,轉頭換鞋出門,下了樓。

  阮喻站在水槽前繼續洗碗,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朝下望了一眼,看見那輛卡宴緩緩駛出小區街道,在夜色裡濃縮成一個小點,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她的腦海裡,忽然浮上鄭愁予的一首詩――“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顔如蓮花的開落……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阮喻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碗,後知後覺,許淮頌要回美國了,那麼,這是不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她把幹淨的碗筷收起來,轉頭窩進沙發躺下,聞見一絲若有似無的男性氣息,迅速爬起來揮揮手,企圖把它驅散。

  好不容易沒了,滑開手機,卻看陰魂不散的許淮頌又贊了她今天的那條朋友圈,有那麼點“我接受了你的馬屁”的意思,時間是一分鐘前。

  一分鐘前?

  她一愣,返回到消息框,發消息:許律師,你開車不要玩手機啊,現在國内抓這個抓得很嚴的。

  許淮頌:知道了。

  軟玉:那你怎麼還玩?

  許淮頌:你先發的消息。

  軟玉:你可以先不回啊。

  許淮頌就真的沒了回複。

  阮喻抓抓頭發。

  消息得不到回複的感覺,好像也确實不怎麼樣……

  她轉頭去浴室洗澡,洗完出來,又看了眼手機。

  微信的圖标上有個紅色的“1”。

  點開後,許淮頌:到酒店了。

  她把光标點到打字框,斟酌半天,最後隻發出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面?不存在的。頌頌watchingyou。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