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率領的大軍,抵近陸聖啟的營地百步,才停了下來。
王奇策馬到陣前停下。
夏侯虎在後方護衛,諸葛豐、蔡陽、糜莽、古通、杜粲等文武衆人,盡數在後方。
王奇提起一口氣,高呼道:“本官王奇,陸聖啟狗賊,人在何處?”
陸聖啟頂盔掼甲,立在營地門口。他一聽到王奇的喊話,定睛看去,頓時瞪大眼睛,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疑惑神情。
這是王奇?
怎麼和他昔日的軍師王奇,是如此的相似。
身高、體格、相貌眉眼,簡直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别,是眼前的王奇,唇上沒有胡子,看起來年輕許多。
陸聖啟目光一掃,看到魁梧如小山般的夏侯虎,頓時就确定了王奇的身份。
真是王奇。
兩個王奇,是同一個人。
陸聖啟的心頭,一下震驚起來。震驚于王奇昔日是南陽縣的縣令,竟然跑到了臨淄,幫助他擊敗朝廷的大将軍程茂。
他更震驚于王奇昔日是官,卻助他這個青州賊,甚至促成他稱帝建立齊國。
陸聖啟知道王奇的厲害。
這是厲害人物。
沒想到如今他竟和王奇對上,以至于陸聖啟心頭,頓時忐忑起來,心頭更有一絲的悔意。原因很簡單,王奇很是厲害,陸聖啟有些忌憚。
要知道,陸聖啟面對程茂的大軍,被困在臨淄,無計可施。王奇一抵達臨淄後,輕而易舉就覆滅了程茂的大軍。
他有如今的局面,都是王奇一力促成的。
陸聖啟旋即恢複過來,也恢複鎮定。
在當下,他别無選擇。
陸聖啟盯着王奇,心思一轉,頓時計上心來,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我的好軍師王奇啊!朕是真沒料到,昔日助我擊敗朝廷大軍的軍師王奇,竟是琅琊國的國相。”
“王奇啊王奇,你一方面是朝廷的人,另一方面又助我擊敗程茂,讓我能自立一方。你,這是什麼意圖呢?”
陸聖啟說出了昔日的事情。
嘩!!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嘩然。
陸聖啟麾下的許多士兵,是知道王奇的。
昔日臨淄一戰,王奇身邊的随從夏侯虎,連斬程茂麾下的大将。王奇本身,更是三下五除二,就把程茂滅了。
一個個陸聖啟的将士,對王奇那都是很敬畏的。
之所以能取勝,都是王奇的功勞。
如今卻和王奇為敵。
軍師王奇,竟然是琅琊國的國相王奇。
同樣的,王奇麾下的将士,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們也就僅僅隻覺得,王奇竟然曾經相助程茂,有些覺得意外,并沒有其他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王奇身上。
如今的王奇,便是焦點。
陸聖啟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神色,他有些自得,自己的反應真是迅速啊!
果斷點破王奇的身份。
如此一來,王奇麾下的将士,肯定心生想法。甚至他這麼一說後,或許就撼動王奇的根基,使得王奇的将士,内心動搖。
這般情況下,将士的鬥志不足,實力就無法全部發揮出來。
王奇忽然卻大笑了起來。
笑聲,激昂豪邁。
好半響後,王奇停止發笑,而陸聖啟立刻追問道:“王奇,即便你如今這般大笑,也無法遮掩你的心虛。”
王奇說道:“我不心虛。”
陸聖啟撇嘴道:“朕今天才知道,堂堂鎮北侯的兒子,朝廷的南陽縣令,昔日竟然幫助朕,擊敗了程茂大軍。說起來,真是朕的榮幸啊。”
王奇說道:“陸聖啟,我助你抵擋程茂,更滅掉程茂的大軍,自然是你的榮幸。你可知道,本官為什麼相助你?”
陸聖啟道:“為什麼?”
這時候的陸聖啟,心下好奇,甚至等着看王奇的笑話,看王奇能說出一個什麼謊話來。
王奇聲音洪亮,問道:“陸聖啟,你可知道,程茂是什麼人?”
陸聖啟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說道:“程茂是大周朝的大将,有什麼稀奇的。整個青州上下,誰不知道程茂的身份?”
王奇問道:“你可知道,朝廷為什麼派遣程茂來?”
陸聖啟說道:“這有什麼,自是程茂在大周朝的朝中,他最适合,所以就派遣來了。”
王奇搖頭道:“錯,大錯特錯!”
這一刻的王奇,聲音前所未有的拔高,高呼道:“因為程茂治軍森嚴,更因為程茂對待敵人,一貫是鐵皿狠辣。”
“程茂在軍隊中,愛兵如子,深受士兵的愛戴。但是程茂對于敵人,卻是心狠手辣,有程屠夫的稱号。他帶兵厮殺,一旦擊敗敵人,所有俘虜盡數屠戮,或是斬殺,或是坑殺。”
“這一事情,人盡皆知。”
“隻要稍稍打聽一下,都可以知道程茂的事迹。”
王奇說道:“你陸聖啟,和程茂厮殺許久,難道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陸聖啟的心頭,一下生出不妙的預感。
王奇要說什麼?
什麼意思?
王奇不等陸聖啟說話,繼續道:“本官為什麼相助你,是因為考慮到,青州萬千百姓的性命。你陸聖啟帶着的人,看似是士兵,實際上,他們都是普通的百姓。”
“戰事一起,百姓最無辜。”
“天下興亡,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是最無辜的人。他們所求,不過是一日三餐,但是卻承擔了天下之重。”
“你陸聖啟能力不怎麼樣,實力平平,卻裹挾青州無數的人對抗程茂。”
王奇說道:“沒有我的相助,憑借你,能擋住程茂的大軍嗎?擋不住的,憑你陸聖啟的手段,你必敗無疑。”
“你陸聖啟死了,也就死了,死不足惜。”
“可是你死了,卻要拖累無數的百姓陪葬。甚至于整個青州境内,無數的人都要被殺。所以,這是我相助你的第一個原因。”
王奇侃侃而談,沒有半點的慌亂。
陸聖啟聽到後,皺起眉頭。
好個狡詐的王奇,竟是假借仁義之心,意圖掩蓋自己的行徑。
陸聖啟道:“一派胡言。”
王奇哼了聲,繼續說道:“陸聖啟,是否一派胡言,公道自在人心。我王奇自任職南陽縣以來,一直便是以人為本,一直便是把百姓生死,放在第一位的。”
陸聖啟道:“信口雌黃。”
隻是陸聖啟說話時,他忽然聽到自己麾下的将士,許多人議論起來,說着程茂的事情。程茂的兇厲,其實許多人都知道。
這一議論,全都認為王奇不錯。
原本,陸聖啟要借助王奇昔日助他的事情,打擊王奇,沒想到他麾下的士兵,反倒對王奇印象很好,一下起到反作用。
陸聖啟的臉色,更是難堪。
王奇麾下的将士,雖說有議論的,可是将士卻沒有多餘的反應。
王奇麾下的軍隊,一直貫徹一個觀點。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軍人,服從指揮。
再者王奇麾下的将士,他們很重要的一點,隻忠于王奇,沒有朝廷一說。王奇做了什麼,将士雖說意外,但卻沒有多少話語想說。
王奇眼見自己的将士,全都恢複平靜,臉上也多了一抹笑容。
軍心,可用。
軍隊,自有戰鬥力。
王奇繼續道:“陸聖啟,剛才本官的話,隻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我身為朝廷任命的南陽縣令,雖說我是朝廷命官,可我講道理,我認理不認親,我隻管公道二字。”
“朝廷無道,我自當出言糾正,自當提出建議。”
“我,不會趨炎附勢。”
“曾經你陸聖啟,在青州境内,帶着百姓反抗官府,為百姓伸張正義,我是很贊許的。當時的朝廷,讨論對青州的應對策略,我雖說人微言輕,但曾上書朝廷。”
王奇侃侃而談,道:“我建議朝廷,先行招安之策,招攬你陸聖啟,讓你來負責青州,治理青州,穩定青州的局勢。”
“畢竟青州雖說賊匪無數,可這些人,本質上都是百姓。”
“他們跟着你起事,是迫于無奈,是沒有辦法生存才落草為寇,才成為賊匪的。他們,不該是被直接屠戮。他們,不能直接被殺。”
“隻是沒想到,我的建議卻如泥牛入海。以至于,最終朝廷卻派遣了程茂,直接要攻伐青州,要剿滅你們。”
王奇大袖一拂,斷然說道:“我隻認公道,所以我隻身一人來助你。即便我知道,我這麼做,一旦身份洩漏,會被無數人指責,會被朝廷處置,但我也去做了。因為,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嘩!!
此話一出,陸聖啟麾下的将士,更是有許多的人議論起來。
覺得王奇是真好。
真有魄力。
尤其王奇不是一般的朝廷貪官污吏,不曾鄙夷他們,是站在他們一方的。
陸聖啟一聽到後方的議論話語,臉上的神情更是冷肅。這時候再也無法壓制局面,他甚至覺得,王奇就是故意的。
這是為了蠱惑人心。
“肅靜,都給我閉嘴。休要受到王奇蠱惑,他是信口雌黃。”
陸聖啟大聲的呵斥。
一張臉如今,早就黑成了鍋底。
諸葛豐在軍陣的前方,他眼見軍中的将士鎮定,心下很滿意。尤其王奇一番話,不斷的針對陸聖啟,導緻局勢如今,漸漸趨向于他們這一邊。
這是好事情。
還是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
王奇的一張嘴,真是犀利,一番話詭辯後,直接扭轉了局勢。
更是樹立起王奇的形象。
王奇眼神銳利,再度道:“陸聖啟啊陸聖啟,原本本官幫了你,甚至讓你能建國稱帝,能力足一方。可惜,你如今做了什麼?”
“你自己的齊國境内,有無數的百姓,無法活下來,你視而不見,不管他們的死活。反倒是,隻知道肆意侵略,依舊是一副賊匪模樣。”
“狗改不了吃屎!”
“昔日,你是賊匪,如今你依舊是賊。”
王奇話語極為犀利,呵斥道:“要知道,我昔日曾助你。明知我相助過你,你如今,還要是開戰,還一副嘲諷樣子。”
“你陸聖啟,真是枉自為人啊!”
“你如今,哪裡還有面目,面對我王奇。似你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幹脆找一塊豆腐,直接撞死算了,竟然還有顔面苟活于世。”
這時候的王奇火力全開。
直接喝罵。
陸聖啟被罵得腦子嗡嗡作響。
隻覺得心頭憤懑,有一股郁結之氣,不斷的淤積在兇膛中。
尤其周圍将士的議論聲,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陸聖啟麾下的将士,竟然都是認為王奇不錯,都是贊許王奇的。
一聽到這聲音,陸聖啟更是氣不過,更是五内俱焚。
呼!呼!!
陸聖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張臉都漲紅。他建國稱帝後,廣納妃嫔,身子早就虛了,如今被王奇激将一番,氣得氣皿浮動。
内心郁結下,更是氣不過,隻覺得喉頭一甜,張嘴哇的就吐出鮮皿。
噗!
鮮皿噴灑,濺落衣衫。
陸聖啟身子一僵,眼前一黑,直接癱軟在地上,竟是昏死了過去。這一幕,吓得旁邊的朱玉民、何佩奇身體一顫,兩人上前掐人中。
好一陣,陸聖啟才悠悠轉姓過來。
陸聖啟内心,很是憤懑。
該死!
王奇該死啊!
不殺王奇,他誓不罷休。
陸聖啟還有一分理智,不曾直接殺出去,他咬着牙,歇斯底裡的高呼道:“王奇,休要廢話。朕就在這裡,你有本事的,盡管來進攻就是。”
王奇眼神明亮,笑說道:“陸聖啟,急什麼?你如今這般的迫切,如此想我直接開戰,是心虛了嗎?唯有心虛之人,才是這般。”
陸聖啟道:“王奇,休要廢話。”
陸聖啟的心頭,已經在不斷的咒罵王奇,但也覺得棘手。
王奇很是年輕。
手段卻不簡單。
尤其王奇的一張嘴,真是可惡,他恨不得把王奇的舌頭,都直接拔掉。
王奇抖了抖衣袍,不急不躁的說道:“陸聖啟,話我還沒有說完,急什麼?開戰,自然是要開戰的。可是我該說的話,卻要先說清楚。”
這話傳入陸聖啟的耳中,他一陣頭大。
王奇的話太毒了。
偏偏,他又拿王奇沒有任何的辦法,總不能直接殺出去吧?
如今軍心不穩,殺出去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