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名叫葉餘,是林元崇的門徒,此番随林元崇一道入長安。
葉餘開口阻止,又繼續道:“老師,這枚白蓮章,是師祖馬穎公傳下來的。白蓮章意義非凡,代表了儒家傳承。”
“自白蓮章有了象征意義,傳到至今,已有三百餘年。”
“代代相傳,代代為士林領袖。白蓮章在您的手中,名正言順,可交給王奇,等于是儒家傳承到他的手中。他年不過二十,如此年紀,哪裡擔得起儒家。”
“故而,弟子認為不妥。”
葉餘眼中,閃爍着一抹熾熱的光芒,那是對白蓮章的眼饞。
擁有了白蓮章,便等于成為儒家新一代的領袖人物。雖說沒有明确的規定說,擁有白蓮章就是儒家的領袖,然而白蓮章傳承幾百年的下來,都代表了儒家的領袖。
唯有領袖,才有白蓮章。
這是人人都認可的。
如今是林元崇掌握白蓮章,此前是馬穎執掌,再上一代則是馬穎的老師大儒李鈞執掌。
林元崇看了葉餘一眼,問道:“你反對?”
葉餘心頭有些畏懼,卻還是梗着脖子,咬着牙道:“是,弟子反對。”
林元崇捋着胡須,淡淡道:“你如果能做出《蜀道難》、《明月幾時有》等這樣的傳世文章,老夫把白蓮章給你,如何?”
葉餘心頭一顫。
這話很重了,是敲他大。
葉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老師,弟子反對,絕無私心,都是為了老師的名聲着想。白蓮章給了王奇,消息傳出,如何服衆呢?屆時,老師必然淪為笑柄啊!”
林元崇道:“老夫的決定,用不着你來置喙。老夫的聲譽如何,也不需要你擔心。”
葉餘道:“請老師三思。”
王奇把這一切看在眼中,心頭冷笑,葉餘無非是想要這印章。
否則,不至于出來阻攔。
他暫時不曾開口。
林元崇可不是什麼柔和性子,他性如烈火,剛烈無比,見葉餘如此冥頑不靈,直接道:“葉餘,自今日起,你不必追随老夫,自己離開吧。”
刷!
葉餘陡然面色大變。
他心下震驚,擡頭盯着林元崇,歇斯底裡道:“老師,弟子服侍您近二十年。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今天因為一個外人,不僅給他白蓮章,還要把弟子逐出師門,弟子不服。”
他内心無比的憤怒。
更是不甘心。
他付出這麼多,到頭來,竟是落得個這般下場。
林元崇盯着葉餘,冷冰冰道:“這些年來,你跟在老夫身邊,賺的錢少了嗎?你打着老夫的名号,掙了多少昧良心的錢,可有數?老夫想着,你一來不曾作奸犯科,二來不曾違法亂紀,隻是打着老夫的名号賺錢,所以不曾管。”
“老匹夫!”
葉餘直接站起身,徹底豁出去了,撕破臉道:“林元崇,你會後悔的。”
“我們走着瞧。”
葉餘轉身往外走。
臨走之時,葉餘看了王奇一眼,眼中盡是怨忿,說道:“小子,白蓮章你握不住的。”
他一定會報複。
要讓林元崇付出代價,讓林元崇知道自己瞎了眼。而且,他也一定會讓王奇付出代價的。
王奇看到葉餘的眼神,一步邁出,一拳打在葉餘的後背。
“砰!”
沉悶撞擊聲傳出,葉餘的身體,直接倒飛出去,轟然跌倒在大門口。
噗!
葉餘張口便吐出一口鮮皿。
整個人,渾身難受。
王奇淡淡道:“葉餘,這是給你的教訓,敢對師伯不敬,肆意挑釁,這是後果。如果再有下一次,殺無赦。”
葉餘咬着牙道:“我們走着瞧。”
說完,他徑直就離去。
林元崇把手中的白蓮章,遞給王奇,又看了眼葉餘離去的背影,歎息一聲,說道:“守正啊,老夫給你添麻煩了。葉餘這個人,能力也是不錯的,隻是功利心極強,心兇也很狹窄。你和他有了矛盾,他肯定想盡辦法要報複。”
王奇笑說道:“無妨,一介小人,不足挂齒。”
他心頭卻是冷笑。
葉餘今天離開後,最多活不過十天。
王奇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更不是爛好人。葉餘都已經放狠話了,王奇自是下狠手。先前的一拳,不僅重傷了葉餘,更留下真元在葉餘體内,傷及心脈、肺腑。
再有幾天,葉餘必死無疑。
這是王奇的态度。
你不招惹我,大家相安無事。你要害我,就休怪我狠辣。
林元崇微微一笑,說道:“守正,白蓮章交到你的手中,老夫很是放心。你才華出衆,将來在士林中,必然領袖群倫。老夫贈你白蓮章,你可否滿足老夫一個請求?”
王奇道:“師伯請說。”
林元崇道:“師弟說,你才學驚人,尤其在詩賦文章上,堪稱是驚才絕豔。當世名家,都比不得你。有《蜀道難》、《明月幾時有》等在前,可否以蓮為題,做一篇文章,題材不限,算是你送給老夫的。老夫可是聽聞,你的字也是一絕!”
王奇聽到後笑了笑,說道:“師伯說了,弟子就勉力一試。”
林元崇道:“老夫拭目以待。”
他擺了擺手,身邊剩下的一個弟子,取出随身攜帶的筆墨紙硯,然後在地上鋪平攤開。
王奇提筆蘸墨,思索片刻,腦中有了想法。
《愛蓮說》
三個柳體字,在王奇筆下寫出來。
林元崇看到王奇的字,眼前一亮,忍不住捋須贊歎。
妙!
實在是妙!
王奇如今的柳體字,更是純熟,比當初穿越時,更多了自己的風格。剛穿越時,他的柳體字有些匠氣,如今卻漸漸的自成一家。
恰是如此,林元崇才一臉的贊歎神情。
王奇早已經是心神專注,筆下不停,繼續往下。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
“魏鄭元明獨愛菊。”
“自趙周來,世人甚愛牡丹。”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予謂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
“噫!菊之愛,鄭後鮮有聞。”
“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衆矣!
王奇筆下寫完,擱下手中的毛筆,說道:“師伯,弟子獻醜了。”
林元崇看完,那蒼老的臉上盡是贊歎神情,忍不住感慨道:“寫得好,寫得真好!這一篇愛蓮說,寫到老夫的心坎上了。”
“這一篇愛蓮說,如蜀道難般,絕了!蜀道難,把蜀道的險峻巍峨寫得淋漓盡緻。這一篇愛蓮說,道盡了蓮之曼妙。”
“三百年前,鄭元明早年愛竹,晚年愛菊。時至今日,世人多愛牡丹。唯獨老夫,卻是覺得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好,好,好啊!”
林元崇連說了三個好字,才又看向王奇,好不掩飾眼中的贊許,感慨道:“可惜,可惜啊!”
王奇道:“師伯可惜什麼?”
林元崇道:“可惜你不是老夫的弟子,唉,實在是可惜。”
王奇道:“師伯謬贊。”
林元崇小心翼翼收起這一篇文章,說道:“待老夫抵達長安,就把這一副字裝裱起來,挂在大廳中。”
話說完,林元崇話鋒一轉,就問道:“守正,如今朝局,你怎麼看?”
王奇道:“師伯,我也是剛來長安,哪知道朝堂上是什麼局勢?”
他和林元崇,關系親近。
可涉及到朝廷的事情,林元崇和崔東山可不一樣。
林元崇忠于大周,如果擱在範陽縣,王奇要刺殺付延慶,以林元崇的秉性,肯定不同意。崔東山不一樣,尤其崔東山待王奇更好,所以王奇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林元崇見狀,搖頭道:“罷了,你不知道,老夫也就不問。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得趕路。”
王奇點了點頭。
他和諸葛豐回到先前的火堆,雙方各自休息,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