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勳見波羅那達多呵斥,他嘴角勾起笑容。
波羅那達多和柏衍那發生沖突,正好合适。如果王佛關這裡的戰事,一直持續僵持,等消息傳回巨象城,塞建陀得到消息,會是如何應對呢?
按照打探到的消息,塞建陀對柏衍那這個兒子,那是寄予厚望的。甚至整個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柏衍那身上。
所以,波羅那達多越是呵斥柏衍那,越針對柏衍那,那麼最終,波羅那達多和塞建陀反目成仇的可能,也就越高。
魏勳搖頭,啧啧道:“波羅那達多,你真是夠狠喲,連自己的師弟,都不管死活。難怪乎,你能成為白象國的大将軍。你這般絕情,所以,你也不會去管這些王佛關内奴隸私兵的生死。明知道不敵,還是要一戰,對吧?唉,可憐這些無辜的人。”
魏勳如今,便繼續威脅。
他一番話後,看着城樓上,再度道:“波羅那達多,柏衍那的雙腿,已經斷了。接下來,如果你再不下令開關投降,那就是柏衍那的一條臂膀。”
“我說得出,做得到。”
“我數到十。”
“如果你還沒有按照我的話來,要誓死抵抗,那麼柏衍那今天,會一步步的懲戒,最終四肢被打斷,死在王佛關外。”
“一!”
魏勳再度喊話。
他知道這樣的行徑,很兇狠兇殘,可這就是戰場。
兩國的戰争,沒有仁義可言。
齊國要一統整個白象國,一統北方的薩陀國,就必須要面臨這些。如果連這樣的慘狀,都無法面對,那麼接下來,想要一統整個白象國和薩陀國,那就是空談。
魏勳秉持的理念很簡單,是敵人,就不要談什麼仁慈。
“二!”
魏勳的聲音,再度傳出。
波羅那達多在城樓上,聽到這話,他歎息一聲。
又來了。
波羅那達多仍是沒有回話。
他看向身旁的副将毗商羯羅,沉聲道:“毗商羯羅,接下來的戰事你負責。你如果要抵擋,就誓死抵抗。如果你擋不住,那就随你。一切,我不再幹涉。”
毗商羯羅,是波羅那達多的副将,是他的嫡系。
毗商羯羅的出身,也是白象國貴族。
毗商羯羅驟起眉頭,一臉不解,問道:“大将軍,您這是要做什麼?”
波羅那達多道:“如今柏衍那在外面,他是我的師弟,我能有今日,全賴老師的提攜。如果沒有老師,我雖說能出人頭地,但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甚至昔年在戰場上,我曾犯下大錯,害得一支大軍覆滅。是老師照拂,我才能有今天。所以,我不能不管柏衍那。”
“可是,皇帝陛下這裡,待我也是恩重如山。如果我開關投降,雖說救了柏衍那,然而卻又辜負了陛下。即便陛下如今,整日禮佛,不問世事。可陛下待我,卻是不曾虧待。”
“所以,我不能辜負陛下。”
“我,别無選擇。”
波羅那達多說到這裡,聲音中,已經帶着一些決然。
他已經決定赴死。
毗商羯羅搖了搖頭,道:“大将軍,您這是何苦呢?”
波羅那達多一派赴死神情,道:“我别無選擇,你說讓我怎麼選擇?”
毗商羯羅一時間,也是愣住。
怎麼選擇?
開關,背叛了皇帝。
不開關,等于對不起塞建陀。
“唉……”
毗商羯羅歎息一聲,道:“大将軍,末将認為,您如今做事,隻要無愧于心,那就行了。何必,考慮太多太多呢?”
波羅那達多沉聲道:“毗商羯羅,一切交給你了。”
“是!”
毗商羯羅點頭回答。
波羅那達多看向關外,此刻魏勳還在喊話,已經喊到‘八’,這一刻波羅那達多深吸一口氣,高呼道:“魏勳,不必再喊,今日我給你一個答複。”
魏勳眼眸一下眯了起來。
答複?
波羅那達多要怎麼給予答複呢?
波羅那達多雙手撐在城牆上,這一刻,他靠近城牆,甚至露出腦袋。先前,波羅那達多自始至終,都不曾這般。因為這樣的結果,極容易被對方的士兵開槍狙殺。
所以,波羅那達多躲避身形。
如今,卻是不管了。
波羅那達多沒去管魏勳,他高呼道:“陛下,臣無能,有愧陛下的托付,沒能守住王佛關。老師,弟子無能,有愧老師的信任。”
“我,先走一步。”
話音落下的瞬間,波羅那達多竟是縱身一躍,一下跳出王佛關城樓。
他選擇了赴死。
這一幕,令關内關外的人,都是震驚。
波羅那達多是誰,是白象國的大将軍,軍中第一人。可是在如今這局勢下,卻是選擇了赴死,讓人震撼,更是有些難以理解。
砰!!
波羅那達多屍體墜地。
登時,一灘皿迹流淌出來,波羅那達多身體顫抖片刻,便失去了氣息。
王奇看到後,也是有些震撼。這個波羅那達多,竟選擇慨然赴死。
可惜了。
夏侯虎神色肅然,道:“主公,這個波羅那達多,有些忠勇,甯死也不開關。”
王奇道:“波羅那達多慨然赴死,勇氣可嘉。可要說忠勇,談不上。他如果真正忠于白象國的皇帝,甘願付出一切,那麼面對魏勳的威脅,就不至于赴死,會死守的。”
“其實,他還有對塞建陀的情感在,因為塞建陀的這一份情誼,他無法抉擇,最終選擇了死亡。雖說慨然赴死,但究其根本,也是有些懦弱。”
“甚至于,換一個角度說,他這般成全了自己,他的家人如何呢?這人啊,便是考慮一個方面,就不可能考慮到其他的方面。”
夏侯虎點頭,王奇的話是有道理的,終究這是波羅那達多的選擇。
魏勳也是有些震撼,隻是他注意到波羅那達多的死亡後,卻沒有耽擱時間。
波羅那達多死了,正該趁勝追擊。
一鼓作氣拿下王佛關。
魏勳提起一口氣,再度道:“城樓上的所有士兵聽着,波羅那達多已經死了。王佛關,擋不住齊國的兵鋒。尤其你們所有人,都是白象國的奴隸。”
“你們難道,甘願一直在白象國做奴隸,甘願一直被這些白象國的貴族欺壓嗎?如果你們不願意繼續被欺壓,就打開王佛關,全部投降吧。”
城樓上,躁動聲不斷。
許多大家族的私兵,議論紛紛。
甚至波羅那達多麾下的嫡系士兵,也全都是交頭接耳。實在是白象國的士兵,在白象國一直是奴隸,都不被當做人。
所以如今,當他們面臨更多的選擇時,情況也就發生了變化。許多人的内心,便有了更多的想法。
他們,想要做一個人。
他們,想要堂堂正正的生活。
毗商羯羅環顧周圍,這時候各大貴族的主事人,以及一些貴族将領,全都雲集在毗商羯羅的身邊,因為周圍士兵随時可能暴動。
誰都擔心出事情。
所以,還是要謹慎一些。
毗商羯羅眼神銳利,轉眼間,眼神又變得柔和了起來,下令道:“開關,投降。”
他不是不想抵抗。
是擋不住。
如果所有士兵赴死一戰,所有人都忠于白象國,毗商羯羅覺得還有機會守住。畢竟,波羅那達多會有顧慮,毗商羯羅沒有這樣的顧慮。
可是,軍心被魏勳一番話動搖,許多的士兵都心向齊國,都想着要投降。在這個前提下,還打什麼打?
他一個人去打嗎?
隻能降了。
随着毗商羯羅的話一傳出,所有人都激動起來。一個個士兵,沒有去管毗商羯羅,轉而就直接下城樓去,緊跟着投降的消息傳遍關内。所有白象國的士兵,都知道了這一消息。
嘎吱!
城門,洞開。
城内的士兵,一批一批的沖出來。
所有人出來投降,便各自站定,甚至手中也沒有武器。
魏勳看到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事情,成了!
王佛關,拿下了。
魏勳沒有去管來投降的士兵,帶着士兵押解着柏衍那,就退回軍陣。魏勳看向王奇,道:“陛下,臣先前應對失當,以至險些破關失敗,請陛下降罪。”
王奇輕笑道:“不管如何,最終順利拿下王佛關,這就很好。”
他朝燕赤行點了點頭,燕赤行已經調度士兵,迅速上前。在短短時間内,便迅速把一批一批出關的白象國士兵,全部羁押起來。
這些士兵,不是要收編,而是要在接下來統一進行安置,全部安置到地方上去。
畢竟軍隊,不可能無限制的增加士兵人數。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小半個時辰過去,關内的四萬大軍,盡數被控制。除此外,毗商羯羅也帶着其餘的貴族官員全部投降。
對這些人來說,他們也别無選擇。
隻能投降。
即便知道,王奇在齊國實施的策略是挖他們的根,可也沒有辦法,隻能認了。
總不能,甘願去死吧?
王奇掌控軍隊,又先一步安排人入關,收繳關内所有的糧食、物資,才帶着軍隊北上。這個時候,王佛關已經易主,落在是了王奇的手中。
王奇的士兵坐鎮王佛關,确保王奇的後路,不會出任何問題。
大軍北上,往王佛關去時,卻有士兵來到了王奇的身旁,禀報道:“陛下,白象國軍中的将領毗商羯羅,求見陛下。”
王奇聽到後,吩咐道:“把人帶過來。”
“是!”
士兵轉身就去傳令。
時間不長,毗商羯羅被帶到王奇的身邊來。
毗商羯羅恭恭敬敬的行禮,道:“罪人毗商羯羅,拜見皇帝陛下。”
他内心,頗有些緊張。
眼前的人是齊國的皇帝,更是輕易要滅掉白象國的人。原本毗商羯羅下令關内的士兵投降,他也跟着一起歸順,他認為自己好歹是波羅那達多的副将,王奇會召見他。
隻要王奇接見,他就可以說一番話,争取幫助王奇進入巨象城,從而立下功勳。可是,王奇根本不見他。
以至于,毗商羯羅即便想靠近王奇,想立下功勳,那也沒有機會。
無奈之下,毗商羯羅隻能是自己主動說。
如此,才有機會。
王奇點了點頭,問道:“毗商羯羅,你來見朕,有什麼要說的?”
毗商羯羅道:“回禀陛下,罪人的家族,在巨象城内是大家族。不僅如此,罪人家裡的人,更擔任巨象城的西城守将。”
“罪人願意,安排身邊的親随,帶着書信回去,通知家族的主事人,讓家族的人安排,勒令西城守将主動打開城門,迎接陛下的大軍入城。”
王奇道:“毗商羯羅,當真?”
“自然是真。”
毗商羯羅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這是唯一的辦法。
齊國的大軍來了,他必須立下一波功勳。如此一來,在白象國覆滅後,即便他立下的功勳王奇嘉獎很少,可至少這一安排,能保證家族不會受到影響。
至少,家族能正常的生存下去,從而慢慢再度崛起。
這是毗商羯羅的考慮。
其他的,管不了。
王奇點頭道:“你既然有這樣的一個意願,朕答應你。”
“謝陛下。”
毗商羯羅連忙回答。
這一刻,毗商羯羅的内心,充斥着希望。他倒是希望白象國的皇帝旃陀羅,會死戰到底。唯有如此,他家族的人才能借助打開城門的機會立功。
否則,如果旃陀羅和塞建陀,都直接選擇投降,他的家族即便願意打開城門,那也不算是什麼功勳,這毗商羯羅的顧慮。
毗商羯羅退回軍中,讓人拿來了筆墨紙硯,迅速寫好了一封書信。
這封書信的内容,是闡述王佛關的詳細戰事,以及闡述十二萬大軍盡數落敗的事情。戰事闡述清楚後,毗商羯羅才讓家族的人投降,更讓家族安排在西城的守将,在王奇的大軍抵達時,準備打開城門投降。
這一封書信的内容,毗商羯羅這裡,甚至交給王奇的人審核一番。
然後,毗商羯羅才讓人送走。
沒辦法,如果不這麼安排,肯定是難以取得信任。
毗商羯羅安排完後,消息很快傳出,許多人知道了毗商羯羅在考慮後路。這些軍中的貴族主事人,全都是效仿,要求見王奇,要為王奇立功。
昔日,他們堅決抵抗齊國。因為齊國要收繳土地,要廢掉奴隸,等于挖斷他們的根,要徹底斷了他們的根基。
所以,貴族和齊國不共戴天。
隻是再怎麼不共戴天的仇恨,在生死面前,都成了小事。當齊國來勢洶洶,齊國的兵鋒已經不可抵擋時,誰和齊國為敵,就隻有被剿滅的份兒,所以所有的貴族,便放棄昔日的立場,轉而要擁護齊國。
土地可以被收繳,家族可以沒有奴隸,但家族必須要存活。
這就是現實。
王奇先接見了一兩個貴族,可是接見了一兩個,後續陸續有人來求見,人一下多了起來。王奇直接沒了心思,因為這事兒太無趣。
再者,一個個的來接見,他也煩。更何況,有毗商羯羅的安排,已經足夠。隻要是齊國的大軍,能進入巨象城,那就足夠了。
王奇拒絕其餘的貴族後,一切才安靜下來,大軍繼續北上,往巨象城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