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整個長安城一片銀裝素裹。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雪,道路上、城牆、瓦片上,都依稀可見不曾化開的積雪,不過積雪不多,隻是表面有些積雪罷了。
此刻在國子監的大門口,已經人聲鼎沸,無數人雲集在此。
一個個士子,口中呼出冷氣,臉上有着期待。
這一次來參加考核的士子人數,足足一萬多人,而許多人都雲集來了。甚至,一些不是科舉士子的人也來了,是來看情況,甚至準備榜下捉婿的。
畢竟這是抓住人才的機會。
許多的士子,雖說臉被冷風一吹,吹得有些通紅,甚至有些難受。可是所有人的臉上神情,依舊無比興奮,更是無比激動。
所有人憧憬着,期待着。
時間一點點流逝,等待的士子,漸漸有些焦躁起來,因為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放榜。
“來了,人來了!”
忽然間,在人群中有人高呼起來。
國子監内,有一隊人走出來,一個個神情肅然。這一批人,赫然是周子山打頭。他是負責這一次科舉的人,所以他親自來放榜。
至于林元崇,負責入宮報喜。
周子山一抵達後,擡手下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目光,落在了周子山的身上。一雙雙目光,含着熱切,帶着期待和激動。
周子山環顧所有人,高聲道:“此番考核錄取的人數,有三十人。前三十人入選的,朝廷會統一安排官職。其餘不曾入榜的人,各自返回原籍,等待明年的考核。明年朝廷會頒布通知,再進行統一的科舉考核,所以不曾入選的人,不必灰心,明年還有足夠的機會。”
“第一批放榜,是第十一名到第三十名!”
“來人,放榜!”
周子山一揮手,就有四個士兵,小心翼翼的擡着一張大紅紙,走到國子監一旁的牆壁,把這一張大紅紙張貼了上去。上面從第十一名開始,到第三十名,全部寫得清清楚楚。
嘩!!
無數的士子,頓時激動起來。
所有人争先恐後的往前擁擠,都在仔細的打量着。畢竟看的人多,而真正中榜的人不多。
“我中了!我在二十八名,我韓九思終于考中。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您二老在天之靈,可曾看到,兒子中榜了。”
在前方的韓九思,看到榜單上的情況,一下激動了起來。
他更是痛哭流涕。
寒門出身的士子,沒有人脈,沒有背景,困頓三十餘年,隻能做一個教書先生。如今,他參加了科舉,一朝成功。
“韓公子,我家小姐芳齡二八,待字閨中,賢惠無比,韓公子可願意迎娶我家小姐?”
已有人走了上去詢問。
畢竟這次榜下捉婿,那是誰都已經知道的,許多人來都是為了能選一個好女婿。
韓九思還未說話,不遠處,又有人高呼起來。
“我中了,我在十五名!”
“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啊,我在二十六名!”
陸續的有人高呼。
歡喜的人,欣喜若狂。
也有更多的人,一顆心沉了下去。因為前三十名中,第十一名到第三十名都已經張貼出來,而隻剩下前十名。
大多數的人,都清楚自己的實力,所以許多人已經陸續離開。隻是仍有許多的人留在原地,還在等待着。
周子山輕咳兩聲,周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齊刷刷落在了周子山的身上,又再度等待着,因為接下來前十名即将公布。
周子山吩咐道:“第二批公布的,是第四名到第十名。”
“來人,張榜!”
一聲令下,又是一張大紅紙張貼在牆上。前十名中的人,隻剩下前三甲不曾張貼。
如今張貼出來的人,已經有一定的影響力。
當這一批名單張貼出來,便再度有人高呼起來。這一次更是激動,因為相比于前一次,這一次的榜單更具影響力。
所以中了的人,都激動起來。
恰是這樣,當有了人站出來說自己中了,立刻有一群人圍了上去,上前聯絡詢問可曾婚嫁,是否願意在長安娶妻。
畢竟這是機會。
所以越來越多的人前往詢問。
恰是這樣,讓無數的士子眼紅,許多人心下更暗暗下了決心,自己沒有中,就一定要好好讀書,隻要踏踏實實的讀書,就有機會。
昔年即便是讀書,沒有背景,沒有身份,沒有人脈,也不可能參加科考,也沒有機會。如今卻不一樣,朝廷給了機會,自是有了機會。
周子山任由一衆士子喧嘩一番,他最後吩咐道:“第三批,是前三甲的名字。這三人的名字,我來直接宣布。”
“第一名,名叫端木白。”
“第二名,名叫徐明謂。”
“第三名,名叫錢嵩。”
周子山說道:“這三人,是這一次的前三甲人員。”
他一揮手,自有士兵上前,把名單張貼出來,這是為了避免出現不曾聽到。
“我端木白,終于高中了。”
“終于中了。”
人群中,有一個身材颀長,眼眸狹長,面頰略顯冷漠的人站出來高呼。這個人,便是自稱端木白,他高呼起來,顯得無比的激動和瘋狂。
他一站出來高呼,就有無數人圍了上去,全都詢問端木白是否娶妻。甚至于有人說,即便端木白娶妻也無妨,願意直接送女兒給端木白做妾。隻要端木白願意,女兒馬上就送過去。
其餘的徐明謂、錢嵩暫時卻不曾暴露,而是靜靜在人群中站着。
周子山掃了一眼,眉頭微皺。
他能理解,并未說什麼。
周子山稍等片刻,他就喊了一聲肅靜,所有人再度安靜下來。周子山說道:“所有的榜單,本官已經全部宣布,結果已經出了。”
“接下來,本官說兩件事。”
“第一,所有榜單入選的人,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準備,各自安排一番。然後,随本官一起入宮面聖。”
“第二,今年的科舉,乃至于明年、後年的科舉,都是陛下提出來的。陛下考慮到你們以及本官這樣寒門士子出身的人,沒有機會。以及即便世家子弟,也可能沒有機會。所以,陛下親自開設科舉,希望廣納人才,更希望有才華的人,不至于被埋沒一身才華。”
“陛下如此良苦用心,希望你們,能踏踏實實的學習,争取成為有用的人。剛才我已經說了,不曾成功的人,回去好好努力,明年還有機會。”
“明年,還有科舉。”
這才是周子山的目的。
他要着重宣讀的,是讓士子感恩王奇,記着王奇的好。
周子山事情說完後,轉身就離開。許多士子仍在國子監外面,街道上仍是擁堵,不過有更多的人陸續離開。因為自己沒戲了,如今得回到原籍,重新再度努力。
不過想一想,明年還有機會,所以許多人也是很激動。
至少,是還有機會的。
人漸漸少了,留在國子監外面的人,漸漸也沒了。
人群的散去,‘端木白’也回到了自己的府上。‘端木白’的真名,名叫周五福,之所以取周五福,是希望周五福五福俱全。
五福,一是長壽,二是富貴,三是康甯,四是好德,五是善終。
這樣的名字寓意極大。
按照命格來算,一般的人未必能壓得住這個名字。不過取名,是為了好的寓意,讨一個好兆頭,所以還是取了這一名字。
周五福的父親,名叫周貫,是朝廷的禮部侍郎。
禮部侍郎,是禮部二把手,僅次于禮部尚書。周貫本身,是這一次的閱卷官,所以他很清楚這一次的情況。
周貫的兒子周五福,性情頗為桀骜,文采也不錯,有些見識。隻不過這一次的科舉,人數太多,周貫想讓兒子脫穎而出,單憑周五福的才華,有極大的難度,甚至不大可能。
周貫為了兒子,就徹底拼了。他原本是徐州的大儒,早早就追随王奇,在王奇麾下任職。等到齊國建立,他成了禮部侍郎。
這一次,周貫安排了人把端木白綁在山中。隻要自始至終,端木白不出現,那麼一切就是他掌握主動權,他的兒子就可以頂替端木白。
畢竟端木白的字,周貫是看了的。這樣的楷書,他的兒子能模仿,至少是七八分像,所以周貫沒有多少的擔心。
當然,周貫也就是因為這是第一次,有操作空間。
所以,他才敢試一試。
如果科舉制度已經成熟,周貫是不敢這麼做的。
周五福回到府上,在書房中見到周貫,道:“父親,先前周子山說了,半個時辰後,和他一起入宮面聖。”
周貫沉聲道:“入宮面聖,應該不會詢問端木白的答卷,接下來極可能是陛下重新考核。到時候,你随機應變。即便你在宮中應對有些差了,那也無妨,可以說發揮失常,這說得過去。”
周五福道:“兒子明白!”
頓了頓,周五福道:“父親,兒子頂替端木白一事,什麼時候能恢複本名呢?要我說,這事兒也是麻煩。”
他雖說成了第一名興奮,可是内心,也是有些不情願。
周貫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惡狠狠盯着周五福,呵斥道:“混帳東西,老夫為了你,費盡心機謀劃,還說麻煩?”
“你可知道,這一事情的風險。姓誰名誰,那有什麼影響,不值一提。你這輩子成了端木白,可以後你的子嗣,依舊可以姓周。”
“如今的大齊國,和大周已經不一樣,不再是昔日的征辟、舉薦,也不是舉孝廉。如果是在大周,為父輕易運作一番,就可以讓你入朝為官,就可以讓你在禮部,乃至地方上做官。”
“朝廷中如今的風聲,是接下來所有的官員,都必須參加科舉。”
“否則,不能入仕為官。”
周貫呵斥道:“在這個前提下,憑你的這半罐水能耐,想在無數士人中脫穎而出,你認為可能嗎?就你嘴上誇誇其談,根本沒有用處。”
周五福讪讪一笑。
他并非不懂事兒的人,所以開口道:“父親,兒子明白了。”
周貫沉聲道:“這一事情,謹慎行事,總之隻要殿試這一關過了,朝廷就會議定對你的安排。到時候不論是外放為官,亦或在朝中任職,那都可以。畢竟朝中認識你的人也不多,隻要你立足,未來可期。這是陛下第一批招考的人,肯定委以重任。”
周五福點頭道:“父親,端木白您打算怎麼處理?”
周貫道:“現在不能處理,暫時羁押着。等你的這一次事情結束,整個長安空前的警戒結束,再來處理端木白。否則,容易發生纰漏。在科舉期間,情報局全力以赴,一旦是這時候出了什麼纰漏,可就不妙。”
周五福道:“父親英明!”
周貫擺了擺手,道:“為父也沒什麼好囑托你的,去準備吧。至于和端木白一起住的巴子豐等人,為父都已經安排妥當。”
“巴子豐一個營帳的人,都已經離開。至于隻剩下巴子豐,他是參與進來的,給了他好處,他不敢在外面亂說。”
周貫說道:“尤其端木白平日裡也不外出,認識他的人少,所以你大膽去做,不必有任何的擔心。”
“是!”
周五福點了點頭。
他回來一趟,主要就是要問一問情況,聽一聽父親的囑托。周五福更換衣袍,他換上了一件很普通的衣袍,畢竟他如今是端木白。
在周五福離開後,周貫也入朝去。
周五福回到國子監外面,他依舊維持着清冷的形象,沒有和其餘人多說什麼。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半個時辰結束。
周子山親自出了國子監,他看向雲集在此的所有人,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齊了!”
所有人齊齊回答。
周子山掃了眼,三十人已經按照各自名次排了位置,先後順序已經排好。
周子山點頭道:“走吧。”
所有人一起,便入宮去準備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