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王府離開後,上杉星秀的腦中,一直盤旋着王奇的話。所有關于安倍清正篡位的話,萦繞在耳旁。尤其想到安倍清正已經收攏了地方的權利,上杉星秀更是心頭一緊。
倭國是上杉家的倭國,不是安倍家族的。
他不能任由安倍清正篡位。
赤羽綱顯注意到上杉星秀的神情,說道:“皇太子,王奇先前的一番話,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王奇是話中有話,明顯是借機挑撥。”
上杉星秀道:“老師,恰是如此,我才見識到了王奇的厲害。他的确是挑撥意圖,可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并非虛言,都是事實,說到我的心坎上去了。”
“這是陽謀,無法避免。”
“不管我們承認不承認,這都是存在的。事實上,我也相當贊同王奇的話,因為在安倍幕府實力大增的情況下,安倍清正随時,都可能篡位的。”
“王奇說安倍清正把地方權力,都集中到手中,這事情也的确是這樣。當他自身的權勢,到了一個頂端,甚至無法再度擴張的時候,他能停下來嗎?”
“停不下來的。”
上杉星秀道:“即便安倍清正想要停下,可是他麾下的人,也會簇擁着安倍清正往前走。所以篡位一事,不會是什麼遙遠的事情。”
赤羽綱顯道:“皇太子的一番話,确是真知灼見。事實上國内的局勢,看似一片欣欣向榮,實際上皇室的處境,愈發惡劣。甚至我曾聽到消息,有人已經勸進,勸說安倍清正更進一步,這消息在坊間,不是什麼秘密。”
“該死!”
上杉星秀聽到後,怒罵一聲。
他握緊拳頭,說道:“我絕對不允許篡位的事情發生,如今的倭國,隻能是我上杉家執掌。老師,我要滅了幕府将軍,收回權力,我要重振天皇威名。”
赤羽綱顯道:“太難了。”
頓了頓,赤羽綱顯道:“王奇的意圖,是讓皇太子去求他。隻不過王奇這樣做,明顯别有用心的。他的意圖,是挑起我們和安倍家族的矛盾,挑起我們的沖突。”
上杉星秀道:“難道王奇不挑撥,我們和安倍清正之間,就沒有矛盾嗎?事實上,這是一直都存在的。甚至這些年,皇室的權利越來越小,我們必須要改變才行。”
赤羽綱顯問道:“皇太子打算怎麼做呢?”
上杉星秀身子微微前傾,他問道:“老師,這正是我想要詢問您的。老師您是智者,遇到安倍清正大權獨攬的情況,我們該怎麼辦?”
赤羽綱顯歎息一聲,說道:“這就又回到一開始的情況,也就是王奇撺掇的目的。我們要改變,隻能求助王奇。這時候前往求助,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上杉星秀咬着牙,道:“王奇的确是狡詐。不過我們如今,考慮這些沒用處,我們如今要做的,是對付安倍清正的。這一事情完成,一切都好說。如果這事情完不成,一切都沒了希望。所以當下,必須先滅掉安倍清正。”
赤羽綱顯道:“先前的五十萬兩銀子,已經給了王奇。我們要再度求助,必須要再給好處,否則這事情,肯定辦不好。”
上杉星秀道:“老師,我們倭國都已經稱臣。這,是最大限度的好處。難不成,還要什麼好處?”
赤羽綱顯搖頭道:“皇太子,你仔細想一想,這是最大好處嗎?站在王奇的角度,這算是嗎?”
上杉星秀仔細的思索一番,眼中漸漸明亮起來,道:“老師的話,我明白了。對我們倭國來說,向王奇稱臣,是最大限度的好處,因為這是舉國上下的屈辱。這一情況,使得倭國擺脫大周的計劃,橫生波瀾。”
赤羽綱顯道:“孺子可教也!”
上杉星秀繼續道:“對王奇來說,他在意的是實打實的好處。或許我們稱臣,還不如這五十萬兩銀子,這是最直接的。”
赤羽綱顯捋着颌下的胡須,颔首道:“皇太子天資聰穎,很是不錯。的确,站在王奇的角度,我們向他稱臣,雖說給他帶來一點名望上的好處。實際上,卻沒有實打實的好處。這一點上,不如直接給錢。所以我們要求取王奇的幫助,還需要更多付出。”
上杉星秀道:“老師,我們還能拿出什麼?”
赤羽綱顯道:“這一點,就看皇太子是否舍得了。皇太子臨行之際,天皇曾說,皇太子全權決斷,隻要有利于倭國的,天皇都無條件支持。如今要籠絡王奇,甚至讓王奇幫助我麼,就得給予最大的好處。”
上杉星秀道:“老師,我不曾來齊國,不曾在大周遊曆學習,不了解這邊的風土人情,也不了解這邊的情況。您直接說吧,如何才能得到王奇的支持,又能有利于我們倭國的。”
赤羽綱顯手搭在雙膝上,眼眸眯起,緩緩道:“要請王奇出手相助,最好的辦法,那就是年年進貢。我倭國方面,承諾每年進貢五十萬兩白銀,除此外,再進貢一應的地方特産。稱臣加上年年進貢,才能求得王奇的相助。”
“啊!”
上杉星秀道:“這怎麼行呢?”
他心神都有些搖動,腦袋搖晃得猶如撥浪鼓似的,說道:“這樣的做法,等于賣國啊!我們年年進貢,就不僅是稱臣那麼簡單。這一做法,損失太大了。”
作為倭國的皇太子,上杉星秀接受的觀念,一直以來,都是讓上杉星秀自強不息,努力的讓倭國強盛。可是如今不僅稱臣,還要年年納貢。
上杉星秀的内心,無法接受。
赤羽綱顯也能理解上杉星秀的想法,他沉聲道:“皇太子,為了讓王奇支持,你還能拿出什麼條件呢?”
“沒有更多的條件了。”
“因為倭國如今掌權的,是安倍清正的将軍幕府。甚至地方上的官員,都隻認将軍幕府,不認天皇。隻是安倍清正,還礙于神道教傳下的規矩,暫時不敢采取行動,天皇才一直坐穩位置。實際上,神道教一方,已經站在安倍清正一方的。”
“一旦安倍清正出手,一切就變了。”
“國家崩塌,就在安倍清正的一念之間。所以這一點,是需要皇太子清楚的。我們根本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條件,如今為了說服王奇,就隻能是這樣做。”
赤羽綱顯眼中閃爍着睿智光芒,道:“其實設計這一條款,我是存了一定心思的。這一條款,有利于我們。”
上杉星秀道:“怎麼說呢?”
赤羽綱顯道:“我們實力弱,自是需要齊國支持,需要年年納貢。一旦等滅了安倍清正的将軍幕府,等所有的權利實現了平安更疊,我們重新立足後,就可以和王奇斷了納貢。”
“因為這條款,是每年給予。所以到時候,我們随時可以中止。所以這樣的條件,有利于我們當下的謀劃,也有利于我們快速積攢力量。”
“隻要我們恢複過來,就可以撕破臉,王奇即便不滿,可是我們舉國一戰,我就不信,王奇會為了區區五十萬兩銀子,就要發動兩國之間的大戰。”
赤羽綱顯道:“要知道如今的大周,動蕩不休,地方上有很多和王奇對立的勢力。所以這一條件,是最适合我們的。”
上杉星秀心中也是仔細的思忖着。
這條件經由赤羽綱顯分析一番,的确稍稍能接受。畢竟倭國如大周一般,把所有權勢,集中在皇室後,那麼倭國勢力集中,也就有了和齊國開戰的底氣。
安倍清正有忌憚有掣肘,不敢為了服部下三郎的事情和齊國開戰。可如果擱在上杉星秀看來,一旦皇室集權,他會不惜一切和王奇開戰。
當然,這是各自所處位置不一樣,考慮也就不一樣。
上杉星秀道:“老師,既如此,我們明天上午,我前往觐見王奇,和王奇達成約定。”
赤羽綱顯道:“皇太子當機立斷,令人佩服。這一事情,還有些小問題,必須要和王奇徹底落實妥當才行。否則,我們絕不答應連年上供。”
上杉星秀道:“老師,還有什麼小問題呢?”
赤羽綱顯道:“向王奇稱臣一事,是幕府将軍安倍清正做出的決定。這事情,舉國上下都知道。國人,罵也是罵安倍清正,不會喝罵天皇,也不會對天皇失望。”
“如今涉及到年年納貢,這事情作為條約,必須是隐秘條約,不簽訂文書,不對外公布。總之,我倭國每年運送五十萬兩白銀給王奇就是。”
“即便這事情被發現,也可以找理由推脫。否則簽訂了文書,事情一旦坐實,對于倭國民衆來說,必然紛紛喝罵天皇,甚至認為天皇卑躬屈膝。”
“這,不利于我們聚攏人心。”
赤羽綱顯眼中閃爍着指揮光芒,道:“我提及的,是達成條約的一個前提。”
上杉星秀贊許道:“老師的謀慮,真是缜密。不錯,這是必須考慮到的。稱臣一事,是安倍清正背負罵名。我們,不再背負更多的罵名。”
赤羽綱顯道:“還有一個理由。”
上杉星秀道:“什麼理由呢?”
赤羽綱顯說道:“這事情,既然不曾簽訂條約,不曾訂立文本。等我們撕毀條約時,王奇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們,完全可以翻臉不認賬的。這是我的考慮,到時候也有利于我們。”
“妙,妙啊!”
上杉星秀聽得激動起來,他看向赤羽綱顯時,更多了感激,站起身躬身道:“老師深謀遠慮,為我皇室謀劃,學生,在此多謝老師。”
赤羽綱顯也站起身回禮,道:“皇太子,這是臣該做的事情。”
兩人又重新坐下來。
上杉星秀的臉上,洋溢着期待和激動神情,恨不得立刻就去見王奇,得到王奇的支持。然後,便早些返回倭國,早些滅掉安倍清正這厮。
兩人議定事情,便在驿館休息,等明天上去再去拜見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