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建陀回到丞相府,先是安排了使臣,前往北方的薩陀國出使。
這是無奈之舉,卻是必須要安排的。因為向薩陀國求助,是白象國最後的安排。一旦波羅那達多在王佛關的兵力擋不住,薩陀國的兵力,就是白象國最後的救命稻草。
塞建陀安排使臣後,便安排了丞相府的人,一一前往傳信,通知整個巨象城内的大貴族來議事。
這些大貴族,都是奴隸主。在地方上,都有着強橫的力量。接下來,需要這些大貴族的配合,否則戰事就不好進行。
塞建陀人在丞相府内等待,随着時間的流逝,約莫兩刻鐘左後,陸續便有居住在巨象城内的大貴族,到了大廳中。
塞建陀和衆人一一見禮,這些來的人各自落座。
一個個神情,都頗為凝重。
南方關于齊國迅速進兵的消息,這些大貴族都知道。他們自身有商業,也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在情報訊息上,不比白象國官府差多少。
塞建陀又等了一刻鐘多一點,差不多人都到齊了,便開口道:“今天把諸位請來,是說一說南方的齊國大軍北上一事。如今齊國的軍隊,滅掉天龍、玉符和重山三城,尤其迦梨婆娑在重山城的情況,你們都知道嗎?”
“知道!”
所有人齊齊回答。
這些人提及迦梨婆娑時,臉上都多了凝重神色。
迦梨婆娑,死得太慘了。
當然,最慘的是重山城的城主阿提拉,被殺了,還被王奇把屍體懸挂在屍體堆積的山上,任由秃鹫等啃噬。
塞建陀摩挲着颌下的胡須,道:“既然你們都知道重山城的戰事,也都知道齊國殺來,那麼昔日發生的戰事,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們應該知道,齊國的殘暴和兇狠。我請你們來,就是和你們商議對策的。”
下面的人一聽,許多人面色微變。
臉上多了凝重神情。
“丞相,抵禦齊國的進攻,應該是朝廷的事情,我們這些不做官的人,不涉及到政務,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我們隻是普通人啊。”
人群中,就有一人主動說話。
此人名叫笈多,是白象國巨象城内的老貴族,已經是六十開外的年紀。
論及歲數,比塞建陀都更大。
笈多的身份,也是不一樣。他是老貴族,昔年白象國建立時,笈多的祖上,是白象國的開國功臣。即便是如今笈多不曾做官,但是笈多的家族,也是實力很強。笈多的子孫輩,也有很多人做官。
這是大貴族的實力和底蘊。
笈多一開口,許多人紛紛開口附和。
“丞相啊,我們這些人有一些私兵,可這點私兵,能做什麼呢?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依我看,還是讓朝廷的軍隊出兵合适。”
“我們這點人,擋不住齊國的,是微末力量。”
“涉及到白象國的安危,依我看,不能讓我們這些人出戰。不是我們不樂意幫忙,問題是,茲事體大,一旦是出現了任何的差池,誰擔得起這個責任人呢?”
“請丞相大人三思。”
……
一個個人,不斷的開口。
所有貴族的話,都口徑統一,不是我們不願意出戰,是因為我們不善戰。不能因為我們不善站,就拖累了白象國。
言外之意,其實都是推辭不願意出兵相助。
塞建陀的臉上神情,無比平靜,作為一個執政十數年的丞相,甚至他在中樞做官幾十年,曾經在地方上擔任城主也有十來年,塞建陀有足夠的經驗。
這些貴族大地主的心思,塞建陀心如明鏡。
這些都是極為正常的。
人性,就是這樣。
塞建陀微微一笑,道:“諸位,請聽本相一言。”
衆人聞言,都是安靜下來。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塞建陀,因為塞建陀在所有人中,是最有威望的。不僅是塞建陀的家族,自身就是大貴族,更因為塞建陀處理事情,在對待貴族上,一向是公允公正,很受所有貴族的擁戴。
這是所有人願意尊奉塞建陀的基礎。
塞建陀緩緩道:“諸位,關于齊國殺來,按理說要抵擋齊國的軍隊,自然是朝廷發兵。當然,朝廷已經派遣了大軍前往。”
“大将軍波羅那達多率領五萬精兵,開赴王佛關,借助王佛關抵擋。除此外,老夫已經說服陛下,派遣使臣北上薩陀國,請薩陀國出兵相助。”
塞建陀的話,很是緩慢。
這一番話,卻是平地起驚雷,一下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一個個臉上神情透着不可置信。
怎麼會?
怎麼會直接向薩陀國求助。
原本許多的貴族,對于這一戰,依舊是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這些貴族是不擔心的。塞建陀安排了人去薩陀國求助,那就不一樣了。
薩陀國和白象國是世仇,一直相互敵對。能迫使白象國,放下昔日的恩怨,去求助于薩陀國,可見如今的局勢,已經惡劣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步。
塞建陀緩緩道:“諸位,如今的白象國局勢,因為你們不曾處理政務,不曾真正仔細的打探齊國消息,所以了解不透徹。”
“白象國如今的局勢,已經到了最惡劣的時候,已經到了最棘手的時候。”
“稍有不慎,便可能滅國。”
“齊國的整體實力,連海西帝國都不敵,何況是我白象國呢?最重要的一點,齊國的軍隊出擊,摧枯拉朽,可見一斑。迦梨婆娑的事兒,你們也知道,就該知道齊國的狠辣。”
“齊國的炮火,比我們更強。”
“齊國的步槍,比我們更厲害。”
“齊國的軍隊,也更是精銳。”
“不論是從哪一個方面,我們都不占任何的優勢。”
塞建陀沉聲道:“或許,你們會認為是危言聳聽。實際上,這就是事實。關于重山城的情況,你們大體倒是明白,可天龍城神象嶺一戰,你們關注恐怕就不多了。”
“神象嶺一戰,這是天龍城邊境的要塞,是一處重要的制高點位置。按理說,天龍城的沙摩陀羅帶着大軍,掌控了神象嶺,就該穩如泰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可是,齊國派遣炮兵,硬生生的炮轟神象嶺。同時,齊國再安排一隊士兵,徑直殺到了神象嶺後方的官道上駐紮,切斷了沙摩陀羅後方的補給,使得沙摩陀羅派兵阻擊,也是失敗。”
“最終,沙摩陀羅不得不主動進攻,卻硬生生被擊潰拿下。”
“沙摩陀羅一向是善戰,這一點你們都清楚。可是如今,沙摩陀羅落敗,不僅是敗了,還被殺了,你們認為齊國好對付嗎?”
塞建陀沒有急着說後續。
他在當下就是闡述一個觀點,齊國實力強橫,齊國近乎是不可敵。
唯有如此,才能闡述後續。
才能讓所有人出手。
笈多等人一聽,神情都漸漸嚴肅起來,臉上多了凝重神情。
眼下的情況,很是不樂觀。
一個個面面相觑,相互對視時,内心都心思轉動,不斷的思考着。在所有人思慮的時候,塞建陀也不曾打擾,隻是靜靜的等待。
好半響後,相互議論聲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看過來。
塞建陀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道:“諸位,我們再來談一談更多的,那就是關于齊國人在白象國境内,所實施的策略。”
“齊國人治理地方的策略,其實很簡單,地方上所有的土地,都收繳上去,收歸為官府據有,不準私人占據土地。”
“要知道如今的白象國,地方上的土地,都是諸位掌握。甚至無數的百姓,也是你們掌控,陛下是不幹涉的,也不去管的。”
“一旦齊國打破白象國,你們不僅會淪為階下囚,你們掌握的錢财,也會被齊國充公收繳。你們掌握的土地,更是被官府收繳,然後分配給奴隸。”
“你們的奴隸,也會全部帶走。到時候,你們便是一窮二白。難道,你們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諸位不必懷疑我話語的真實性。”
“如果僅僅隻有戒日城一地,那也就罷了。可戒日城的政策實施後,如今的天龍城、玉符城和重山城,相繼按照這一策略推進的。”
塞建陀侃侃而談,道:“白象國在目前的情況下,不全力以赴的應對,你們應該知道自己的後果是什麼?”
嘩!!
大廳中,一片嘩然。
一個個原本還小聲議論,可是如今,卻再也壓制不住情緒,甚至議論聲中,還有着對齊國的仇視。因為齊國如今來,是要來釜底抽薪,要拿下他們的利益。
這是誰都不樂意的。
笈多仔細的想了想,再度道:“丞相,我有一個疑慮。”
“什麼疑慮?”
塞建陀開口回答。
他顯得很是自信,因為他相信這些人,不可能拒絕他的請求,不可能不管。
一切,是因為利益的驅使。
笈多眼神銳利,道:“此番我們如果出兵,丞相你家中,是否會派遣私兵參戰呢?”
“當然會!”
塞建陀眼神笃定,鄭重道:“我塞建陀家族,這一戰會派遣六千私兵參戰。不僅如此,一應的糧草、武器,我都自行供應。”
“齊國來勢洶洶,不可能不全力以赴。齊國和薩陀國,是完全不一樣的。薩陀國雖強,但也是有限,可是齊國,卻強橫得沒邊兒。如果各大家族的私兵,能鼎力相助,那麼擋住齊國,還有一絲的希望。”
塞建陀歎息一聲,道:“齊國不是薩陀國,齊國太強了。”
嘶!
笈多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内心,有些忐忑和擔心,因為塞建陀言之鑿鑿。
齊國太強了。
這事兒不好辦。
不過塞建陀的話也有道理,如果這一戰,是生死存亡的戰事,絕對不能輸,必須要取勝,必須要取得這一戰的勝利。
笈多思忖一番,咬着牙道:“丞相,我答應出兵。接下來的這一戰,我笈多家族出兵四千人,這是我笈多家族的絕對精銳,且一應武器等,我自行負擔。”
他是各大家族中的領頭人物。
笈多更是老謀深算。
所以在衆多的人眼中,笈多都表态,其餘人也紛紛跟上。
“我婆羅門家族,也出兵。我們出兵四千人,雖說論及戰鬥力,肯定比不得笈多的家族私兵,但絕對不會弱。”
“這一戰,我莫賀家族,也出兵三千人。”
“這一戰,我慨莫家族,也出兵兩千五百人。”
……
一個個家族的主事人,紛紛開口說話,所有人都是一個态度,就是答應出兵相助。畢竟在當前的情況下,他們不出兵,一旦白象國覆滅,下一次就是輪到他們。
這是必須要解決的。
所以,隻能出兵。
塞建陀把這一切看在眼中,他不斷的點頭,露出贊許神情。一番清點後,塞建陀老臉上多了一抹輕松,畢竟各大家族支持,兵力人數多了起來。
塞建陀緩緩道:“如今諸位都出兵,老夫這裡,稍稍有了一絲的把握。包括老夫府上的私兵,算上你們各自支持的兵力,我們這裡足足有六萬九千八百餘人,近七萬人。”
“這,不是一股很弱的力量。有這一股力量,我們也就有了更大的勝算。加上波羅那達多的五萬人,接下來的戰事,争取擋住齊國的攻勢。”
笈多沉聲道:“丞相,你家族的人,什麼時候出兵呢?”
塞建陀道:“明日一早,且這一戰我會讓我的兒子柏衍那親自前往。柏衍那雖說是老夫的兒子,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他不能獨善其身。”
柏衍那,是塞建陀的兒子,更是塞建陀最得意的一個兒子。
其人文武雙全,武藝高強,而且文采飛揚,甚至對佛經更是透徹。他曾經到巨象城的王城内佛寺求教,竟是引得佛門的高僧,意圖收為弟子。
笈多眼前一亮,道:“有了柏衍那領兵,自是沒問題。我們所有人,願意尊奉柏衍那為主将,聽從柏衍那的安排。”
“對,我們都尊奉柏衍那的安排,希望他作為主将。
“有柏衍那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丞相大義,在下佩服。”
……
一個個大貴族紛紛表态,尤其對塞建陀安排了兒子前往一戰,他們都是贊許,更是欽佩。塞建陀敢于把自己的兒子拿出來上前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塞建陀緩緩道:“諸位贊缪,老夫這麼做,也不過是盡了一點心力。更何況,老夫是白象國的丞相,老夫在關鍵時刻,都縮頭縮腦的,一副畏懼不前的樣子,誰還願意拼死一戰呢?所以事到如今,必須要死戰,老夫的兒子都去了,沒有人能多說什麼。”
一個個貴族,紛紛點頭。
他們更是欽佩塞建陀。
塞建陀繼續道:“既然諸位都願意出兵,且接下來,便和柏衍那一起出兵。明天一早,諸多的大軍便帶到老夫的府外。然後,所有人彙合,一衆人迅速往王佛關去。隻要解決了王佛關的危機,一切就輕松了。”
“謹遵丞相吩咐。”
笈多站起身躬身行禮,帶着所有人告辭離去。
所有人,倒是多了鬥志。
畢竟眼下他們雲集的力量,足足近七萬人,是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
塞建陀當即吩咐人,去通知兒子柏衍那來議事。
時間不長,柏衍那進入。
柏衍那的年紀,剛到三十歲,個子很高,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他給人的感覺,便是一副溫文爾雅的印象。
柏衍那站定,道:“父親。”
塞建陀道:“如今和齊國的戰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柏衍那道:“我已經知道,事到如今,齊國的大軍,已經往巨象城殺來。我們白象國一方,恐怕是難以抵擋。”
塞建陀說道:“如果要抵擋,你打算怎麼辦?”
柏衍那道:“隻能出其不意。”
塞建陀道:“如何出其不意?”
柏衍那的眼眸中,多了一抹精光,沉聲道:“要出其不意,那就是突襲王奇的後方。王奇的軍隊是強盛,大炮、步槍也厲害。”
“可是戰場上,這些武器的消耗,是極為巨大的。一旦突襲王奇的後方,把王奇後方切斷,大炮、步槍這些後勤補給沒了。白象國大軍進攻下,齊國的兵力即便厲害,最終也擋不住,畢竟我們的武器轉而會占據優勢。”
“齊國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在當下,我認為這是唯一的辦法,隻能出其不意,攻擊其後方。”
柏衍那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塞建陀點了點頭,他眼中掠過一道精光,沉聲道:“柏衍那,既然你有主意。那麼,此番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攻伐齊國的機會。”
“我已經和巨象城的所有貴族,達成約定。明天上午,各大貴族的兵力便調集兵馬,和我們家族一起出兵。我們家族,出兵六千人,加上其餘各大家族的兵力,足足七萬人,供你調遣。”
“你要怎麼安排,你盡管安排。總之這一戰,我不過問你如何開戰,我隻看最終的結果,我要齊國的大軍覆滅。”
“明白!”
柏衍那點頭道:“請父親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這一戰,我們會必勝的。”
塞建陀道:“老夫等你的好消息。”
柏衍那躬身揖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塞建陀望着柏衍那離去的背影,眼中多了一抹期許。他的兒子,是他的驕傲,隻是這一戰,能否取得勝利,就看柏衍那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