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興思考一番後,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這事情他首先要秉公辦理。
這是為官的底線。
如果這一底線無法保持,那麼他這個刑部尚書,估計也幹不長。然後在秉公辦理案件的基礎上,還需要有一定的斡旋手段,不能直愣愣的處理。
這是為官之道。
賈興有了主意,便立刻撰寫一封書信。書信寫好,賈興喊來心腹侍從,吩咐人把書信立刻送到趙家,務必親自送到趙紹的手中。
賈興做完這一切,才松了一口氣。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
其他的,他暫時隻能靜觀其變。
在賈興思考的時候,時間轉眼過去兩刻鐘左右,這時候趙石古的卷宗,已經全部從京兆尹送過來,同時趙石古也轉入刑部牢獄中。
趙石古一入獄,刑部許多人都得了消息,整個刑部仿佛一下炸了鍋,全都沸騰起來。一個個官員,都來勸說賈興,讓賈興謹慎處理。
甚至于,還有人勸說,讓賈興把案件踢出去,不要接這一案子。
趙石古的身份太敏感。
這是皇後的外甥,是趙紹的嫡長孫,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真要是刑部處死趙石古,那就很容易惹上麻煩。
賈興一一回應着,讓衆人稍安勿躁,說他會處理妥當。有賈興安撫,刑部方面的官員,倒也是比較安穩,沒有出什麼事情。
另一邊賈興安排的心腹,到趙家後,好在運氣不錯,趙紹恰恰在家中。賈興的心腹直接見到了趙紹,遞上賈興送來的書信。
趙紹看完後,面色大變。
他大罵了一聲混賬,又親自送走賈興的心腹,并且委托心腹給賈興道謝。
賈興的書信,内容其實很簡單,就是闡述了趙石古殺人的案件,先是京兆尹審理,然後轉入他刑部。賈興更是表示,今天内,暫時不會處理這一案件,接下來就會秉公辦理。
書信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可書信之外的意思,便是告訴趙紹,我賈興給你一天時間安排。你趙家有什麼本事,要營救也好,要怎麼處置也好,都是趙家的事情,和賈興無關。
賈興接下來,仍是要秉公處理。
這是賈興的态度。
給了趙家緩和的時間。也全了自己的立場。
這是兩全其美。
恰是如此,趙紹才會讓侍從轉達謝意,因為有賈興斡旋一點時間,趙紹能采取行動,不至于趙家無比的被動。
趙紹枯坐在大廳中,靜靜的思考着。
他的内心,無比憤怒。
君不見糜晃結黨,甚至有威脅朱善長的意圖,被調離戶部,連内閣次輔都沒成,反倒是成了内閣成員。
他趙紹一直謹小慎微,也一直都告誡家裡的人,不要因為是皇親國戚,就自以為是,絕不能惹事生非,不能給皇後添亂。
沒想到,即便他不斷的提醒,家裡面還是出了個孽障。
趙紹思索片刻,吩咐道:“來人!”
一名侍從進入道:“老爺。”
趙紹道:“你去通知一聲,讓趙良政來一趟。”
趙良政是趙紹的兒子,也是趙石古的父親。他在禮部内做事,隻是官職很低,就是給一個官職養老的,沒有什麼存在感。
侍從去通知,不多時,趙良政進入。
趙良政才三十出頭,保養得極好。他十多歲就有了趙石古,所以如今絲毫不牢。他見到趙紹,躬身行禮道:“父親召見,有什麼事情嗎?”
趙紹怒目而視,呵斥道:“你兒子犯了事,他帶人殺了曹景的兒子曹季山,連帶着還殺了四十多人。他帶過去的人,也死了五十多人。”
轟!!
趙良政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他徹底懵了。
怎麼可能?
他兒子竟然殺了曹季山,還帶着人殺了這麼多人。要知道,曹季山也是勳貴子弟,這可是捅了馬蜂窩啊。
趙良政咽下一口唾沫,問道:“父親,這消息是真是假啊?”
趙紹眼神冰冷,沉聲道:“你兒子如今,被押入刑部内關押起來。刑部尚書賈興,他傳來書信,今天不會審理,會明天開始提審。賈興說了,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他會秉公處理。人家如今,專門給我們說了提審的時間,就是讓我們提前安排。趙石古是你的兒子,你怎麼說?”
趙良政有些懵,甚至都有些眩暈,沉聲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兒子一直教育石古這小子,讓他遵紀守法啊。”
趙紹說道:“廢話少說,老夫讓你來,是讓你說說,該怎麼做?他是你的兒子。”
趙良政看向趙紹,他深吸了一口氣,呐呐道:“父親,可否救一救石古呢?”
趙紹一聽到後,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抓住旁邊案桌上的茶碗,就往趙良政的身上砸去。
趙良政根本不敢躲避。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趙良政被砸得有些暈乎乎的,說道:“父親,您這是……”
趙紹道:“虧你說得出口,你可知道趙石古殺人,對我趙家意味着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糜家如今,已經大權旁落,内閣次輔沒有擔任,糜晃隻是一個内閣成員。甚至于,他手中戶部的職權也沒了,管不了戶部,等于說是被架空。我趙家,難道也要步後塵嗎?”
趙紹氣哼哼的情況下,一步就站起身,走到趙良政的面前,一腳就踹了出去。
砰!!
一腳下去。
趙良政隻是被踹翻在地上。
他以頭叩地,道:“父親,兒子知錯,兒子知錯了。”
趙紹接連踹了幾腳下去,發洩一番内心的郁結之氣後,終于稍稍緩了一口氣。他眼神漸漸銳利起來,道:“讓你做決定,你做不了決定,老夫幫你做決定。”
趙良政道:“一切聽憑父親做主。”
他知道自己父親的膽魄,那是真正的官場雄傑。昔日趙紹在大周擔任戶部侍郎,就敢于和王宗熙聯姻,那是極有眼光的。
如今發生趙石古的事情,必然做出決斷,保全趙家。
趙紹不再管這沒用的兒子,他吩咐道:“給我在府上好好反思。”
“是!”
趙良政躬身應下。
趙紹準備一番,又帶上貼身的扈從,便往刑部牢獄去。他的身份進入牢獄,那是輕而易舉,在牢房中,便見到被囚禁起來的趙石古。
趙石古的年紀不大,也就二十歲左右,年輕氣盛,且秉性乖張,犯下了殺人的事情。趙石古一看到趙紹來了,激動起來。他連忙起身,走到牢房門口,高呼道:“祖父,孫兒知錯了,懇請祖父,救孫兒一命。”
趙紹看向一旁的獄卒,吩咐道:“打開門。”
獄卒遲疑了瞬間,卻并沒有多言,打開了房門。畢竟他也不相信趙紹會劫獄。趙紹帶着人進入,這時候獄卒已經退開,暫時不管牢房中的事情。
趙紹看向趙石古,詢問道:“趙石古,你是我趙家的男兒嗎?”
“是!”
趙石古點頭回答。
趙紹道:“我趙家,如果保下你,全族上下誰都别想再做官,家族的風光自此不再。甚至你小姑,雖說仍然是當今的皇後,也會大受影響,聖眷不再。你,當真要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因為你一人,導緻家族受難嗎?”
咯噔!
趙石古的内心,頓時沉了下去,他心頭生出不妙的預感。
什麼意思?
趙石古讪讪一笑,道:“祖父,孫兒……”
趙紹直接打斷了趙石古的話,說道:“如今的情況,是保全你,還是保全整個趙家,乃至于保全太子,你來選擇吧。祖父不替你選。”
“我……”
趙石古頓時啞然。
趙家都衰敗了,還過什麼日子?趙家的人,都把他當作罪人,還怎麼面對家族的人。
他根本無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