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陵縣,太守府外。
哒哒的馬蹄聲,響徹在街道上。
一人一騎,正快速奔跑而來,戰馬在太守府外停下,孫朗直接翻身下馬。他本就是太守府的常客,一下馬後,門房根本不阻攔,任由孫朗進入。
孫朗到了大廳中,便靜靜等候着。
時間不長,就見陸遠達來了。他一看到孫朗,很熱切的道:“孫先生辛苦了,坐。你此番去見王奇,情況怎麼樣?”
孫朗坐下後,直接道:“回禀大人,我見了王奇後,就向王奇表達了您歸順的意願。王奇接受您的歸順,不過卻是有一個條件。”
陸遠達皺起眉頭,問道:“什麼條件?”
孫朗說道:“陸大人要前往青州任職,亦或是去廣陵郡擔任太守。”
陸遠達面色有些凝重。
離開九江郡?
要知道他的根就在九江郡,陸家更是九江郡大族。離開這裡,會失去太多太多的優勢。
陸遠達思索一番,說道:“孫先生,你臨行之際,我曾說過,想留在九江郡擔任太守。雖說這一條件,并非一定要這般。不過你可曾向王奇說過,我想留在九江郡的事情?”
孫朗點頭道:“當然說了,而且第一時間就說了。”
陸遠達道:“王奇怎麼說?”
孫朗說道:“對于這一事情,王奇大緻說了三個方面的緣由。”
陸遠達問道:“哪三個方面?”
孫朗神情肅然,緩緩說道:“第一,王奇說他不願意欺騙陸大人,更不願意做過河拆橋的事情。他說他聽到陸大人歸順,心下很是贊賞。”
“陸大人的條件,他原本可以直接答應,等掌握了九江郡,再把陸大人調離九江。可是他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不願意欺騙陸大人,所以開門見山的說不行。”
“我倒是認為,王奇這樣的回答,是有誠意的,也是值得信任的。觀其言行,的确并非是那種翻臉不認人的人。”
孫朗侃侃而談,繼續道:“如果他真要奪取九江郡,完全可以敷衍了事,先答應陸大人的條件,再謀後續。可是他沒有這麼做,可見其人的風骨和心兇。”
陸遠達聽完後,也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稍霁。
孫朗說得有道理。
歸順的事情,要是擱在袁炜的身上,袁炜肯定先畫大餅,答應了再說。至于後續的調整,後續再安排,大局已定,陸遠達也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陸遠達問道:“第二呢?”
孫朗見陸遠達贊同第一點,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氣。
事情應該不難了。
孫朗神情輕松,繼續道:“第二,九江郡歸屬于齊國後,就是齊國和陳國接壤的關鍵位置,更是以後攻打陳國的橋頭堡。”
“這樣的關鍵位置,王奇必須掌握在手中。而且,必須是能征善戰的人坐鎮,才能确保九江郡的穩定,不至于被袁炜奪回去。”
孫朗繼續道:“王奇說,陸大人是治理地方的能臣,但陸大人在帶兵打仗上,還是有所欠缺,所以您不能留在九江郡。”
陸遠達的性子,一向是比較柔和,也能聽得進勸說。
他聽完孫朗的話,颔首道:“王奇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論及治理地方,老夫的确是擅長。我治下的九江郡,比揚州其餘各郡都好。不僅百姓能安穩生活,而且整個九江郡文風鼎盛,文人彙聚。要說打仗,老夫的确有所欠缺。”
這時候的陸遠達,因為王奇的點評,而心中稍稍舒服,更少了先前的不情願。
陸遠達道:“第三呢?”
孫朗回答道:“第三,王奇說陸大人既然選擇了歸順,必然打算長久在齊國效力。陸大人要一直留在九江郡,莫非是要聽調不聽宣,是要割據地方嗎?”
“齊國治下的各地,所有的官員,都聽從王奇的命令和指揮。王奇治下,必須是全國一盤棋,一切聽從号令,不可能出現割據地方的情況。”
“所以王奇說,陸大人如果執意要留在九江郡,歸順齊國做什麼呢?”
孫朗的言辭也有些肅然,說道:“但凡陸大人有一些理想抱負,就應該往中樞走,甚至是想要成為真正的封疆大吏,能作為州牧主政一方。”
“關于這一點,我仔細琢磨,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
“站在王奇的角度分析,陸大人歸順王奇,自然是長遠考慮,而不是說眼下見情況不對,擋不住就歸順,這不是真正的歸順。”
“要為王奇效力,就應該是真正的效忠,聽從王奇的調遣。當然,也不能讓自己吃虧。而王奇給予的方案,也沒有虧待大人。”
孫朗說道:“總體來說,王奇的說法,還是沒有錯謬的。”
陸遠達聽完後點頭。
他認為孫朗轉達王奇的話有道理,隻是陸遠達卻不知道這第三點,是孫朗自作主張提及的,并非是王奇說出來的話。
孫朗對王奇的印象極好。
覺得王奇是英明之主,所以他勸說陸遠達,自然是用了一些心思的。陸遠達要歸順王奇,自然是真正的歸順,而不是名義上的歸順。
這樣的歸順,王奇不需要。
陸遠達捋着颌下的胡須,他沉吟一番後,問道:“孫先生,你是見過王奇的人。你認為,王奇這個人怎麼樣呢?”
孫朗想了想,道:“陸大人,王奇很年輕,給人的感覺,卻是沉穩大氣,而且有大格局大心兇。除此外,最大的一個感觸,是王奇待人真誠,并非虛僞之輩。畢竟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很短,隻有這樣的一點感觸。”
陸遠達說道:“王奇的确是不簡單,關于他的情況,我們也讨論過。”
孫朗便不說話了。
本就是讨論歸順的事情,該說的,孫朗都已經闡述清楚。至于是否要歸順,那就是陸遠達決定的事情,不是孫朗能幹涉的。
陸遠達稍作停頓後,便道:“罷了,如今都已經決定了歸順王奇,就沒什麼好猶豫的,更何況,老夫也不是什麼貪戀權勢的人。在九江郡是做官,到王奇麾下也是做官。老夫,聽從他的安排便是。”
孫朗道:“陸大人英明,我認為陸大人的這一舉動,是陸家興盛之機。”
陸遠達道:“怎麼說?”
孫朗沉聲道:“陸家祖上,的确顯赫,可是一直以來,都偏居江南,陸家的影響力,也就局限于九江郡。如今天下大亂,王奇明顯有逐鹿天下的資本。一旦王奇問鼎天下,陸大人便有從龍之功,這就是崛起的機會。”
陸遠達聽到這裡,眼眸中也是掠過一道精光。
袁炜這種人。
一看就是不長久的。
雖說袁炜建立了陳國,在吳縣稱王稱霸,割據一方。可是袁炜最終,肯定會被人剿滅。
王奇卻是不一樣。
陸遠達說道:“承孫先生吉言,但願老夫有這個機會,能眼看着我陸家,真正放眼天下,成為天下間聞名遐迩的大族。”
孫朗說道:“一定會有的。”
陸遠達話鋒一轉,道:“事情已經定下,就準備迎接的事情。估摸着,王奇的大軍已經要抵達。孫先生,你去通知周錦等人,召集我九江郡名士,随老夫一起準備迎接的事。我們早早在城門口候着,等候王奇抵達。”
“是!”
孫朗立刻去安排。
約莫兩刻鐘後,孫朗、周錦等人雲集在太守府。一行人彙合後,離開太守府,徑直來到陰陵縣的北城城門口,靜靜的等待着。
時間一點點流逝。
抵近下午申時,太陽依舊有些熾熱,畢竟是八月的天氣。
陸遠達、周錦等人,都有些上了年紀,他們在城門口等着,雖說是躲在陰涼的地方,還是有些曬人,更有些疲憊。
在衆人都蔫蔫的時候,忽然間,有侍從高呼一聲:“人來了!”
所有人齊齊往前看去。
陸遠達的目光,一下就看向遠處。隻見遠處的官道上,出現一支隊伍,正快速的走來。這一支隊伍,赫然是王奇率領的。
大軍行進,整齊劃一。
踏踏的整齊腳步聲,回蕩在空中。一個個将士,神情肅然,透着肅殺之氣。
王奇是騎馬的,他的戰馬是在鐘離縣時補給的。一路騎馬,趕路輕松許多。他人在最前面,古通、夏侯虎跟着一起,大軍在後方快速的趕路。
軍隊距離縣城,越來越近。
大軍聲勢,雖說人還未抵達城門口,可通過整齊的腳步聲,已經傳到城門口。
陸遠達在城門口看到後,臉上也露出一抹驚訝。遠遠的看去,他已經能看到外面大軍趕路的隊伍,隊伍整齊劃一,趕路更是一言不發,絲毫不亂。
這樣的軍隊,令行禁止。
極為罕見。
至少陸遠達本人,沒有見過軍容如此整齊的軍隊。這一刻的陸遠達,覺得自己歸順王奇,更是明智的決定。真要和王奇厮殺,以他麾下将士的戰鬥力,肯定擋不住。
當王奇的大軍,距離城池已經很近,不足四十步左右時,陸遠達帶着麾下的文武官員,以及諸多的文人一起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