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莽大山深處,一處空曠所在,有着一座廟宇。不過這座廟宇,并非木質結構,主體竟是一塊塊石頭搭建起來的。
廟宇大殿中,供奉着一尊兇神惡煞的雕塑。
此為蠻神教的蠻神。
此刻在大殿下方,一個佝偻老者,正在焚香祭祀蠻神。
赫然是沙荼那。
他是蠻神教的祭祀,整個蠻神教的事務,都是沙荼那負責。因為蠻神教本身,是不設立教主的,祭祀沙荼那,便等于教主一般的存在。
曆代的祭祀,都不曾習武,都是蠻神教的左右使習武。隻可惜這一代的蠻神教左右使,都死在了王奇的手中,導緻蠻神教實力大損。
沙荼那祭祀一番後,他轉身就離開大殿,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間中。
“咚!咚!”
敲門聲,自房間外傳來。
沙荼那道:“進來。”
房門打開,一個赤着上半身,肌膚呈古銅色,下半身穿着獸皮衣服,頭插鳥羽,披頭散發的中年人進入。
此人名叫貢希多,是沙荼那的親随,也是個宗師境的高手。
貢希多神色很是恭敬,說道:“祭司大人,剛剛傳來消息,教派内遴選出來突破到大宗師境的人,已經失敗。且因為反噬,都是身亡。”
沙荼那臉色一下冷了下來,蠻神教的人都煉體,且采用偏門手段煉體,故而突破到宗師境倒是容易。然而要突破到大宗師境,有相當大的難度。
沙荼那沉聲道:“這一事情,便暫時緩一緩。隔一段時間,再挑選人來突破。我蠻神教上下,必須有大宗師鎮守坐鎮。”
“是!”
貢希多回答一聲。
沙荼那擺了擺手,貢希多轉身退下。沙荼那的臉色,漸漸布滿了怨恨的神情。因為蠻神教如今的一切,都是王奇造成的。
若非是王奇,蠻神教不至于青黃不接,竟然一個大宗師都沒有。
沙荼那恨不得殺了王奇。
一想到王奇,沙荼那又想到往大周去的熊莊,也不知道熊莊的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如果熊莊能說服大周出兵,發兵攻伐王奇,把王奇的大軍拖住,那麼沙荼那倒是可以殺出去,在荊州境内劫掠一番,讓前線的王奇失去後方。
沙荼那想着時,搖了搖頭。
大周皇帝,沙荼那也是有所為耳聞的,是個小皇帝。甚至大周皇帝,不斷的嘉獎王奇,以至于王奇有了如今的地位。
讓小皇帝對付王奇,有些難度。
沙荼那卻不甘心落敗,他想要複仇,所以想着對付王奇的辦法。
兩刻鐘,轉瞬即逝。
這時候卻是貢希多又再度進入,說道:“祭司大人,山中來了一人,說代表了熊莊,特地前來見祭祀大人。”
沙荼那眉頭上揚,渾濁的眼中掠過一道精光,道:“請!”
“是!”
貢希多立刻去安排。
不多時,隻見一個士兵急匆匆的進入,他見到沙荼那後,躬身揖了一禮,就從衣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沙荼那面前的案桌上,說道:“沙荼那祭祀,這是太子給您的書信。”
沙荼那拿起書信,拆開來查看。
書信中的内容并不複雜,就是說大周派遣禁軍大統領許還山出兵五萬,南下南陽郡抗衡王奇。如今王奇的兵力,已經被拖住,鎮守荊州的力量不多,請沙荼那調動五溪兒郎,自楚國後方出兵,拿下楚國境内區域,切斷王奇的退路。
沙荼那思索一番,他看向士兵道:“熊莊太子,還說了什麼事情沒有?”
士兵搖頭道:“不曾多說了。”
沙荼那吩咐道:“你回去告訴熊莊,讓他拖住王奇的大軍。我蠻神教和五溪兒郎,自當出山一戰,席卷整個楚國,切斷王奇的退路。”
“是!”
士兵聽到消息,心頭松了口氣。
有沙荼那的回答,這一次回去,也就能交差了。
沙荼那等士兵離去後,當即安排人把貢希多喊來,吩咐道:“貢希多,你安排人去通知五溪各部,調集五溪部落的力量,讓各部落的兵力随我出戰。除此外,蠻神教的人,都到大殿集合。這一次,要湊集三萬精銳,席卷楚國,切斷王奇後路。”
“是!”
貢希多立刻去傳令。
時間不長,所有蠻神教的人,已經聚集在蠻神教的大殿中。
安排各部的事情,已經有人去傳達消息。
沙荼那慢悠悠的站起身,就徑直往大殿中去,他來到了大殿中,看着黑壓壓站定的蠻神教弟子,足足百餘人,其中宗師境的高手都有十多人。
這些人,都是蠻神教的骨幹。至于一流高手,則有好幾十人,還有一些新入門的弟子,實力比較弱。
所有人聽到沙荼那的命令,知道要出山一戰,要席卷楚國,沒有人反對,反倒一個個鬥志昂揚,興奮不已。
蠻神教的人,一向是好戰。
他們對于生死看淡,可對于戰鬥,卻是極為狂熱。
沙荼那輕咳兩聲,大殿中所有人噤聲,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彙聚在沙荼那的身上。
所有人,凝神屏息。
沙荼那說道:“蠻神教的兒郎們,此前王奇殺入楚國,以陰詭手段,殺了我蠻神教的左右二使,這一仇恨,你們說報不報仇?”
“報仇!”
所有人高呼回答。
對蠻神教的人來說,報仇是必須的,同時也可以殺戮一番。
整齊劃一聲音,回蕩在大殿中。那回蕩聲,更使得大殿中多了一股肅殺的氣氛。尤其在蠻神雕塑面前,更襯托出了蠻神的兇神惡煞,仿佛蠻神在回應一樣。
沙荼那繼續道:“王奇伏兵埋伏我五溪兒郎,殺了數千人。你們一個個,都是來自五溪部落,家園的人被屠戮,你們報不報仇?”
“報仇!”
“報仇!”
更多的人跟着呐喊,聲音更是堅不可摧。
沙荼那聽着所有人的呐喊,很是滿意,蠻神教的人要的就是這一股勁兒,敢于拼殺,更是無所畏懼,無所忌憚。
甚至于,隻要沙荼那下了命令,不管遇到什麼事,所有蠻神教的人,都隻管殺就是。沒有人會詢問緣由,也沒有人多說一句話。
沙荼那等所有的呐喊聲結束,他再度道:“既如此,所有人都準備一番。今天下午,我們啟程離開山中,前往武陵郡。我們這一次,先攻打武陵郡,奪取武陵郡臨沅縣。拿下武陵郡後,我們就北上南郡,直撲襄陽。”
“是!”
所有人再度齊齊回答。
對所有人來說,他們隻需要服從命令,不需要考慮更多。
這就是蠻神教。
這就是蠻人。
沙荼那擺手,所有人就各自散去,一個個興沖沖的去準備。沙荼那回到自己的房中,他稍稍休息後,便等着下午的到來。
等吃過午飯,沙荼那一覺醒來後,便帶着集合的蠻神教弟子啟程離開。足足近百餘人,浩浩蕩蕩的出山。他們這一出山,從晚上到第二天上午才出山。
一行人出山後,暫時沒有趕路,而是在原地等着,等五溪部落的人來集合。耗費兩天多一點的時間,五溪部落的兒郎全部集合。
所有人在一起,足足差不多三萬人。
所有人,都是自帶武器。
有的是鐵棍,有的是鋼叉,有的是戰刀,有的是狼牙棒,總之五溪部落的士兵,武器各異,全都是不一樣的武器。
沙荼那卻是不管這些的,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他就下令出山趕路。走了小半天,在抵近中午時,便來到官道上。
五溪蠻四處劫掠村子,以便于補充糧食。
蠻人出山的消息,漸漸傳開,沿途村鎮甚至各地的百姓,都是戒備起來,亦或是躲藏起來,避免和蠻人發生沖突。
恰是五溪蠻的劫掠,所以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傳開,馬遷派遣的哨探得了消息後,便開始迅速往臨沅縣返回。
臨沅縣位于整個武陵郡的東北位置,距離五溪蠻聚集的大山,還有比較遠的距離。當哨探把消息送回臨沅縣,已經是進入了五月。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
馬遷得到消息,不敢耽擱,他直接往城内周子山大軍駐紮的營盤去,見到周子山後,就迅速禀報五溪蠻殺出,已經開始北上的消息。
周子山得知消息,心下大定,再無任何擔心。實際上雖說他和王奇商議後,判定了五溪蠻會出山的,但兩人即便再怎麼笃定,可不到最後都難以安心。
如今,五溪蠻終于來了。
周子山看向馬遷,吩咐道:“馬太守,事情順利推進,按照原本的計劃行動。一步步打探五溪蠻行軍的路線,等到五溪蠻靠近臨沅縣,就開始迅速安排。”
“明白!”
馬遷鄭重的點頭。
他知道整個計劃的,一旦計劃完成,五溪蠻必敗無疑。
馬遷也是很期待計劃的實施。
周子山道:“去實施計劃吧,不要急躁,慢慢來。這個沙荼那,不是簡單之人,極為狡詐。當初他跟着楚王,見機不妙就溜了。”
“如果打草驚蛇,沙荼那帶着人退走,我們的所有謀劃,都會告破。我們這一次,不僅要滅掉五溪蠻,還要誅殺沙荼那,才能斷絕蠻神教的根。”
“蠻神教,就是禍國殃民的,導緻地方大亂,必須要根除。”
周子山鄭重道:“所以,一切必須求穩,不能亂了陣腳。”
“卑職明白!”
馬遷點了點頭。
他不再逗留,起身就離開。
馬遷回到太守府後,第一步就放出沙荼那北上的消息,官場上一片震動,畢竟五溪蠻每一次出山劫掠,都是寸草不生,導緻地方上大亂。
馬遷簡單安撫了官員,但百姓的騷動,卻不曾去管。馬遷大多數時候,都是關注着沙荼那的行蹤,不斷有哨探傳來消息,沙荼那率領的隊伍,正不斷的往臨沅縣來。
短短三天,沙荼那抵達臨沅縣邊境。
馬遷這時候以官府的名義,頒布命令,告訴整個臨沅縣城内的百姓,宣稱五溪蠻殺來的兵力多達三萬餘人,武陵郡可能擋不住五溪蠻,讓百姓各自去逃難,都離開縣城。
如果留在縣城内,生死自負。
告示傳出,整個臨沅縣城内,一下就震動起來。事實上此前有五溪蠻出山的消息不斷傳來,就已經導緻地方上動蕩。不過百姓雖說慌亂,卻不曾四處逃走,畢竟官府還在。
如今聽到官府的消息,百姓再也扛不住,紛紛快速的逃難。要住在臨沅縣,也是暫時避其鋒芒,先離開臨沅縣城,等五溪蠻人離開後再回來不遲。
短短時間,引發了逃難潮。
無數的百姓,快速離開,這一消息也随之傳出。
沙荼那一路所過的縣城、鄉鎮,都是一路順利,根本沒有能抵擋的人。他帶着人進入臨沅縣境内,一路急趕,當靠近縣城後,便發現縣城的情況,更得知縣城主動出了告示,讓百姓各自逃難,沙荼那頓時激動了起來。
這次出山劫掠,真是太順利了。
果然王奇被吸引後,武陵郡地方上的力量,真是不堪一擊。估摸着,也就是等抵達襄陽城,才會遇到阻攔。畢竟王奇留下來鎮守楚國的兵力,都是集中在襄陽城的。
百姓的逃難,使得沙荼那心中僅剩下的一根弦消失,再也沒有了擔心。至少沙荼那認為,在整個武陵郡境内,不可能有抵擋他的兵力。
沙荼那更是下了全速趕路的命令。
畢竟在縣城中,還有諸多的錢财、糧食,這些都是蠻人需要的。另外,武器、甲胄等,這些帶不走的,也是能裝備五溪部落的。
大軍浩浩蕩蕩的趕路,在午時剛過後,便抵達臨沅縣的南城外。
如今南城外的大門,空蕩蕩的。
沒有士兵鎮守。
沒有官府的人員。
也沒有百姓途徑,一眼看去很是顯得荒涼。
沙荼那看到這一幕,布滿了褶子的臉上有燦爛的笑容。他因為一路殺來,是在各地逃竄,留下了空城,所以這一次,沙荼那也沒有任何懷疑,他直接下令入城。
實際上不需要沙荼那下令,一個個五溪蠻,就已經迅速往前沖。
這些五溪蠻,對于這樣的空城,都極有經驗,他們知道看似是空城,實際上城内還是有很多人的,隻不過是躲藏在城内。
隻要進入劫掠搜捕,能搜出很多好東西,女人、錢财、珍寶玉器,這些都能搜出來。總有那麼一些人,是不信邪,是抱希望認為不會發生意外的。
浩浩蕩蕩的五溪蠻士兵,以及所有的蠻神教弟子,一個個臉上都露出邪惡的笑容,便迅速的入城了。
不到一刻鐘,所有人入城。
在大軍入城後,許多人開始通過甕城,往臨沅縣的内城去。
臨沅縣作為武陵郡的治所,雖說地處南方,但畢竟是一郡的治所所在,縣城雖說沒有護城河,卻是有甕城的,隻不過甕城并不寬闊。
轟隆隆!!
就在大軍全部入城,卻見城門口的千斤閘,嘎吱嘎吱的緩緩落下。
哐當一聲,千斤閘徹底落地。
直接封死了出路。
這聲音,一下傳到前方,許多正往前沖的五溪蠻士兵,齊齊轉身看過來,看到那落下來的千斤閘,臉上都是神情大變。
沙荼那也清晰看到了。
中計了!
沙荼那的内心,一下警惕和驚慌起來。
誰?
到底誰要算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