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孫玉萍一下笑噴了，想忍都忍不住。
其他幾個也笑，剛剛還覺得沈首富高山仰止，沒想到也是俗人一枚。
不是俗人，怎麼會記得這種順口溜。
郭勝橋和一幹管理人員則臉臉相觑，感覺有點不認識沈老闆。
“怎麼？”
沈輝問道：“沒聽過這個順口溜？”
“聽過！”
孫玉萍忙點頭，身為中原人，怎麼可能沒有聽過，忍不住道：“我是商丘人。”
“商丘的花啊，不錯，果然是廠裡一枝花！”
沈老闆點着頭，見她自然了許多，才開始說正題：“在廠裡幹幾年了？”
孫玉萍道：“快三年了，18年就來了。”
“工資怎麼樣，發到手有多少？”
“四千多塊錢。”
“夠花不？”
“夠花了，廠裡管吃管住，花不了多少錢。”
“一年能存下多少？”
“能存個三四萬吧！”
“廠子福利待遇怎麼樣，打算在這幹幾年？”
孫玉萍瞅瞅旁邊的幾位領導，琢磨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沈輝道：“不用管他們，實話實說。”
孫玉萍把心一橫，果然說了實話：“我覺得福利待遇一般般吧，雖然工作挺輕松，一天八個小時的班沒那麼難熬，不過工資和好些廠比也沒太大優勢，也沒有年終獎，一年到頭就存個三四萬塊錢，還不知道能幹幾年，走一步看一步，看情況吧！”
沈輝問：“要是福利待遇好的話會不會考慮一直幹下去？”
孫玉萍瞅瞅他，吱吱唔唔，不知道咋說。
誰願意當一輩子工人啊！
沈輝就明白了，又問一個年輕男子：“結婚了嗎？”
“還沒。”
“老家哪的？”
“荊襄的！”
“工資到手能發多少？”
“五千多！”
“買房子了嗎？”
“姑蘇買不起，打算幹上幾年回老家縣城買。”
沈輝點點頭，又問：“你覺得企業做到什麼程度，才會一直幹下去？”
“這個……”
男子挺猶豫，不知道咋說。
沈輝道：“實話實說，就當咱倆交流，說錯了也沒關系。”
男子抓抓頭，到不是怕旁邊領導，領導有啥好怕的，大不了不幹，還能吃了自己，而是不知道咋說，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我覺得當個領導就能一直幹下去！”
其他幾個沒有說話，臉上卻是一副贊同的表情。
郭勝橋等人聽的直皺眉頭，這是什麼屁話。
雖然說的真實，但也太不委婉了。
“挺真實！”
沈輝點了點頭：“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想當領導，那就好好努力，能力哆了就算不在這幹，到了别的廠一樣有進步的機會，我也當過工人。”
男子本來心裡吐槽，說的比唱的好聽，咱倆換下位置試試。
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又忍不住驚訝了。
“沈總當過工人？”
大家都挺好奇，都知道沈首富超牛B，不到三十歲的世界首富，金融投資領域百年不出的妖孽，發家史堪稱是傳奇，卻沒怎麼關注過沈老闆的過往。
一聽沈首富還當過工人，怎能不好奇。
沈輝點頭：“在甯北一家鑄造廠當了好幾年工人，幹過崗位工，後來幹鉗工，再後來到黨群部門幹到中層，還是要努力的，努力了隻少還有希望，不努力就什麼希望都沒有。”
有人信心點頭。
有人覺得站着說話不腰疼。
這頓飯吃了一個小時，沈輝跟六個工人每人都聊了幾句，了解到不少真實情況，其實也不能說是真實情況，隻是從普通工人的視角把有些事情看了一遍。
要說沈輝也當過工人，對底層工人的心态還是很了解的，隻是身居高位時間久了難免就看不到下面的情況，跟工人聊一聊，能發現不少問題。
雖然工人也有各自的訴求，說的未必就全是對的，但至少可以作為參照。
從食堂出來後，就問跟在身邊的管理層：“聽了工人的心聲，有什麼想法？”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泛泛的說，沈老闆是老糊弄的？
就算不被當面訓一頓，多半也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琢磨一下，郭勝橋斟酌着言詞說道：“工人的訴求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合理的回頭可以研究解決，比如福利待遇方面，可以給交公積金，最多壓力大些，再不行可以讓盈利的廠子先交，不合理的就沒有辦法了，比如多招女員工，加工制造業不适合女工，有些崗位女工幹不了，這是行業特性所決定的，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
“你呢？”
沈輝掃了眼高立明。
高立明謹慎道：“剛才那幾個員工說的問題有些是普遍的，有些不具有普遍性，其實一些問題不是不可以解決，但需要時間和客觀條件，企業發展的好了，薪資待遇的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要是企業連利潤都沒有，就算想要解決一些問題也無能為力。”
“有些片面！”
沈輝評價一句，到沒有再批評，而是問：“怎麼看現代企業的合夥人制度？”
郭勝橋道：“理念很先進，用在那些具備一定規模和成熟商業模式的高成長企業上能夠在效解決企業的創新和可發展問題，小企業首先要考慮的是怎麼活下來并且能夠盈利。”
沈輝嗯了一聲：“做企業的雖然都希望員工能以廠為家，要求員工有主人翁精神，雖然這種觀念嚴重落後，但那也是因為思想的本質就錯了，觀念本身并不落後，反過來說，如果員工都不把自己當成是企業的主人，怎麼能有歸屬感和凝聚力，合夥人制度也好，股權激勵也罷，根本目的也是為了激發員工的創造力，讓員工主動關心企業的發展，隻要能把這些廠子辦成世界一流的制造企業，我一分錢利潤不要都行，甚至讓出大部分股份都行，分給那些真正為廠子做大做強做出過貢獻的人，就看你們有沒那那個能耐把廠子做強。”
管理層聽的精神一振。
雖然隻是個空頭支票，但還是心動啊！
以沈老闆的身家财富，他說不要廠子的利潤，大家都會潛意識相信。
身家都接近兩千億美元了，人家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很正常。
“老宋回來了盡快拿出一個股權激勵的方案。”
沈輝繼續：“企業的發遠目标能否實現，執行雖然是重中之重，但一套具有正向激勵作用的體制同樣不可或缺，至少要在機制的運行上讓員工看到希望。我給你們提個思路，最終目标是把這些廠子做成世界頂尖的制造類企業，把這個過程分成幾個不同的階段，每登上一個台階或突破一個發展瓶頸，星海投資就減持一部分股份，把股份分給員工，星海投資最終隻保留少量股份，用實際行動告訴來大家，讓員工成為企業的主人不是一句口号，如果做不起來，那隻能說明你們這幫人不行。”
沒有人說話，但不少人臉上露出振奮神色。
沈輝又道：“制造類企業跟互聯網行業有很大的不同，IT行業以創新為驅動，需要不斷補充新鮮皿液，保證激情活力，制造業卻恰恰相反，需要嚴謹和經驗，越是老員工經驗就越豐富，我們生産的是工業産品，質量就是生命，越是人員流失率高的企業，産品質量越不好控制，所以怎麼留住人是個大問題，這方面要好好動腦筋。工資待遇隻是一方面，員工除了上班時間，其他的業餘時間怎麼去分配，下班了想去逛街，還是去散步或者運動，甚至約上女朋友找個風景不錯的地方談戀愛等等，這些東西都要去考慮，就算現在做不到，也不能選擇性遺忘，要有個計劃，跟企業的總體戰略共同推進，一點一點去做，每年都做一點，積累上幾年不就慢慢變好了？什麼時候你們能把廠子做的讓員工覺得可以在廠子安家，再也不想跳槽，會主動去關心企業的經營和發展情況，把廠子做成世界一流還會有難度嗎？我們不是沒人，也不比日本人德國人蠢，美國的頂尖科學家有多少是我們的同胞，關鍵是能不能把人用好，沒有做大蛋糕的信心和決心，怎麼能把盤子做大，怎麼能吃到肉。”
郭勝橋道：“沈總的教誨震耳發聩，回頭我們統一下思想，認真落實好。”
沈輝沒說什麼，對這種低級彩虹屁有點無感。
沒有去姑蘇制造集團總部，從廠子出來就直接驅車回滬市了。
一群人直到沈老闆的車隊走遠，才三三兩兩往回走。
多少有點觸動，沈老闆的雞湯還是有些用的。
這跟沈老闆的身價财富有直接的作用，在所有人看來，以沈老闆擁有的财富，二十多家廠子加起來，賣的錢也就沈老闆一根腿毛，看不上廠子的這點利潤很正常。
那麼如此苦口婆心，唯一的解釋就是情懷了。
是真的想改變制造業現狀。
在這個初衷下，沈老闆說的話自然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隻要能把盤子做大，将來分到肉的可能性就很大。
這個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