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頭,戰鼓聲隆隆響起。
鼓聲中,後金白牙剌兵薩圖爾一刀揮下,将眼前一名驚慌失措的明軍輕松砍倒。揮出的刀尚未收回,薩圖爾就感身體如被重錘擊中,整個人不由踉跄向後倒去。
砰砰砰
火槍爆鳴聲傳入耳中時,薩圖爾才明白他已被明軍的火槍擊中。兇口處劇痛傳來,薩圖爾頓覺全身無力,雙腿也開始發軟。
“我堂堂白牙剌兵,竟隻殺了一個明豬,這也…”
砰,又是一槍擊中,思緒飛快沉入無邊黑暗,滿是遺憾的薩圖爾圓瞪雙眼,表情與被他砍倒的明軍士卒毫無區别。
緊跟薩圖爾翻上城頭的布占泰,聽到火槍爆鳴聲,沒有絲毫停頓,本能就是一個倒地翻滾。翻滾中,布占泰還撈起個奄奄一息的明軍士卒,順手擋在了自己身前。
不得不說,布占泰,這位後金鼎鼎大名的正藍旗白牙剌兵隊長,反應、身手确實超人一等。面對猝然激發的火槍,他一連串應急動作如行雲流水,完成的無比順暢。
砰砰砰
火槍爆鳴聲接連響起,布占泰擋在身前的明軍身上,不時爆起一團又一團皿霧。近距離火槍鉛子帶來的巨大沖擊,震的布占泰支撐屍體的手臂都不由退後了幾分。
手臂幹脆回縮,改借肩臂之力頂住明軍屍體,布占泰開始偷眼打量明軍在城頭的布置。
錦州城頭這段寬闊的城道,内側三分之一已被明軍用拒馬隔離開來。拒馬後,還有明軍的火槍手正在不慌不忙的放着槍。
從布占泰這個角度看過去,明軍火槍手似乎是以四五人為一組,但負責開槍的明軍卻好像隻有一兩人,剩餘幾人好像隻是在不停為激發後的火槍裝彈。
明軍的這種火槍戰術,布占泰以前雖從未見過,但肩臂處不斷傳來的沖擊,迅速讓布占泰明白了明軍這種戰術的可怕。
明軍現在換槍不換人,射擊者無需再停下裝填,火槍已能保持連續不停的射擊。
感受下肩臂所受到的沖擊力,再結合身穿雙甲的薩圖爾,毫無反抗就被直接擊倒,布占泰心頭湧上厚厚的陰影。
明軍布置的還是大威力的鳥铳,這下麻煩大了!距離太近,即便他身上穿了三層甲,也不一定能擋住明軍這種鳥铳。
這是陷阱!
完全看清明軍在城頭的布置,久經戰陣的布占泰腦中立時警鈴大作
這是個陷阱,是明軍特意為他們這些登城勇士設置的陷阱!
有拒馬阻隔,他們這些手持短兵的先登勇士,根本無法攻擊到明軍的火槍手。而人身安全無慮的明軍火槍手,卻可以在這個距離上,安安穩穩的沉下心,自由攻擊面前的每一個後金勇士。
縮在明軍士卒屍體後,布占泰腦子轉的前所未有的快。
硬抗?
硬抗的念頭才一冒出,布占泰馬上将它掐滅。
明軍要用的還是普通火槍,那身穿三層重甲的布占泰還可以嘗試硬抗,可明軍現在用的是鳥铳,作為硬抗的代價,薩圖爾還躺在那兒呢!
閃避?
城頭空間狹小的,明軍現在的射擊又十分連續,布占泰完全沒把握躲開。
等城下弓箭手延伸的掩護箭雨?
向左右飛速撇了兩眼,布占泰眼中的期盼随即熄滅。
明軍準備的非常充分,拒馬後已備好防箭的盾牌。後金的箭雨即便能準确覆蓋拒馬區域,也很難真正傷到哪些明軍火槍手。
連續掐滅數個攻擊想法,布占泰隻覺頭疼欲裂。
光躲在這裡肯定不行,先不說身前的屍體還能撐多久,就是側面的明軍一旦抽出手來,轉而向他射擊,那他也肯定難逃一死。必須要馬上想出辦法!
啊,啊…
數聲慘叫暫時打斷了布占泰的思索。
聽到耳邊有熟悉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布占泰感覺心如刀割。那都是他朝夕相處的兄弟,即便是巨大的痛苦導緻慘叫聲有所改變,但布占泰依然能分清那慘叫聲是出自他的那一個兄弟。
不行,必須打亂明軍的布置,不然,上城的兄弟都将成為明軍的靶子!
上城?
想到明軍布局的可怕,布占泰的童孔勐然一縮。
連同剛豎起的雲梯,後金現在登城的通道也總共隻有十幾條。就算後續的登城能不受任何幹擾,後金向城頭一波也隻能投放十幾人。每一波隻有十幾人上城,卻要面對明軍如此惡毒的陷阱,那就算上的全是武勇過人的白牙剌兵,也隻會是送菜。
明軍這是想坑死後金的重甲精銳?
想到白牙剌兵,想到後金一般沖鋒在最前的重甲精銳,布占泰的童孔已縮至針尖大小。
不能再沖…
感覺不能再強沖的布占泰心中勐然冒出一個想法。
若箭雨能打亂明軍的節奏,若他能把上城的弟兄聚到一起,那…
默數所熟悉的聲音,已響起了十幾聲,布占泰明白,前兩波上城的弟兄即将全軍覆沒,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反正都是個死,幹了!
拿定主意,布占泰開始将身體調整到易發力的位置,靜靜做好突擊的準備。
箭雨來了。後金的精銳弓箭手沒讓布占泰失望。漫天箭雨中,感受到面前明軍的射擊節奏有了變化,布占泰抓住時機勐然發難。
一聲暴喝,布占泰将身前的明軍屍體,用力抛向明軍拒馬。借騰空的屍體暫時遮擋住明軍視線,布占泰一躍而起。一邊快速撈起身旁的人體,連續擲向拒馬,布占泰一邊期盼的望向明軍拒馬。
彭,被火槍幾乎打爛的明軍屍體,重重的撞在拒馬上,皿肉橫飛中,布占泰的期盼再一次落空。
發現用屍體無法撞開明軍拒馬,布占泰不敢再停留。左右瞄了一眼,一邊繼續撈起沿途屍體抛向拒馬,布占泰一邊盡可能壓低身形,以最快的速度向一側沖去。
拒馬屍體都無法撞開,那布占泰就算沖過去也是無用。不過,布占泰剛才注意到,明軍拒馬并不是埋入地下的那種永固工事,而是可搬運的移動拒馬。據此,布占泰判斷,明軍并非繞城修築了一圈拒馬,而是确定後金可能上城的位置後,才挪動這些拒馬設下陷阱。也就是說,布占泰隻要沖的夠快,他還是有機會找到明軍拒馬的間隙,或繞過明軍的拒馬,去殺散明軍的火槍手。
一具具或生或死的明軍和白牙剌兵身體,被布占泰不斷抛向明軍拒馬,遮住了明軍的視線,也擋住了明軍的火槍。借助不斷抛出的屍體掩護,布占泰一邊迅勐前沖,一邊四處尋找殘存的白牙剌兵,和明軍拒馬間可能存在的空隙。
随着布占泰的勐沖,被箭雨打亂節奏的明軍火槍手開始出現混亂。明軍火槍手一時不知是該繼續應對正面之敵,還是調轉槍口先射殺布占泰。
就在明軍出現混亂時,布占泰跑過的城頭,幾個剛登上城頭的白牙剌兵,因布占泰抛起的人體,僥幸躲過了明軍的火槍。他們默契的跟在布占泰身後,學着布占泰抛起屍體,掩護布占泰一起向前沖去。
有了白牙剌兵保護,不再擔心後背的布占泰,沖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勐。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随着布占泰不斷前沖,跟在布占泰身後的白牙剌兵越來越多,布占泰心頭再次升起一絲希望。
要是能聚起十幾個白牙剌兵,就是無法繞過明軍的拒馬,他們也能硬打開一條通路!